楊昭沉聲說道:“天湖道府的神通傳承自道宮,道宮是與書院一般強大的存在,但天湖道府終究不是道宮,我摘星府海納百家之長,創練出了新的修行法門,自當希望如三教一般,根基穩固。你雖不是道宮弟子,卻修行着道宮法門,我知道你很強,但我也不弱,甚至要比你更強。”
陳子都微微蹙着眉,平靜說道:“楊師兄對自己就這般自信,認爲你會比我強?”
楊昭說道:“我始終在追逐着二師兄的腳步,摘星府的師弟師妹們也都如我一樣,二師兄很強,作爲師弟的我,自然也不能堕了二師兄的威風,我應該有這種自信。但我也并非是在貶低你,因爲你确實也很強,隻是我會更強一些罷了。”
陳子都說道:“但我不這麽認爲。”
楊昭微微一笑,說道:“陳師弟當然也有自己的驕傲,但我會用事實來告訴你的。”
有窗外涼風遊蕩在五層樓内。
漸漸地也有一些雨滴在五層樓内飄落。
随着楊昭提劍,雨滴凝結在半空中,劍光透着雨滴閃爍,宛如夜空裏的星辰一般。
陳子都的神色再度變得有些凝重,說道:“這莫非便是摘星手?”
楊昭輕點頭,說道:“摘星手是我摘星府裏的一門基礎神通術法,顧名思義,擡手便可摘星辰,提取微弱的星辰之力,藉由天地間的靈氣附加在兵刃上,範圍之内,處處都是險地。”
雖然大雨遮蔽了夜空裏的星辰,但星辰始終都在那裏,隻是暫時看不到罷了。
星辰灌體術施展不開,但摘星手這門基礎神通卻不會受到什麽影響。
且這門神通本身也需要借助天地靈氣來施展。
此際大雨傾瀉,天地間靈氣裏都蘊含着水氣,正好能夠被楊昭借來使用。
凝結的雨滴閃耀着星辰般的光芒,将得陳子都圍裹在内,的确是處處險地,想要以死向生,就隻能直面沖出去。
然而縱是如此,陳子都的臉上也沒有露出急色,隻是很慎重的提劍,一抹流光劃過劍身,一面面由靈氣凝結而出的牆壁擋在周身,将得那些雨滴完全隔離開來。
陳子都劍指着楊昭,氣勢逐漸攀升,衣衫獵獵作響,由下而上,被勁風拂起。
劍風微動,三尺青鋒已然透過身前那面靈氣牆壁朝着楊昭疾刺而至。
楊昭的面色微變,那來勢洶洶的數十道劍氣也同時封掉了他有限能夠避開的範圍,此時面臨的局勢,便是互相都隻能硬抗下對方的招式。
但關鍵的問題是,陳子都周身的靈氣牆壁完全把那些雨滴攔截在外面,而他的劍卻透出了牆壁,朝着楊昭刺來。
相當于陳子都躲藏在殼裏,外敵無法侵入,但他卻能透過殼的縫隙去攻擊外面的敵人。
這種局面對楊昭是極其不利的。
嶽世庭觀望着眼下的局勢,微微笑道:“楊昭和陳子都皆是難得的修行天才,在對陣時有各自的經驗,面對楊昭的攻勢,陳子都首先把自己立于不敗之地,那麽他無論做什麽,都能制衡對手,而對手卻奈何不了他,若是楊昭不能破局,這場戰鬥便已經意味着結束了。”
鍾溪言作爲摘星府的首席,對待楊昭和陳子都的戰鬥更有話語權,他露出和煕的笑容,輕聲說道:“楊昭師弟很有毅力,雖然因爲年輕,免不得有些魯莽,但這點困境還難不倒他。”
嶽世庭繼續微笑道:“你是楊昭的師兄,自然很了解自己的師弟,我很期待楊昭如何破局。”
鍾溪言輕颔首道:“陳子都懂得如何最完美的呈現自己會的東西,這種局面下,楊昭師弟的确很難做出什麽有效的舉動,兩個人同境,可謂勢均力敵,取勝的關鍵,皆在細節上,現在主要看得是誰能更穩。”
嶽世庭不置可否道:“穩中取勝确實是很強的表現,陳子都因占據優勢,便反而會更急切想要打敗對手,而楊昭陷入困境,也很容易慌亂,隻要能夠在關鍵時抓到對方的短處,結局确實可能會有反轉。”
若隻是單純看表面,陳子都此時的處境的确占據着極大的優勢,而楊昭幾乎是必敗無疑的,但陳子都的防禦也非是完美無缺的,楊昭同樣也不是完全沒有能避開的可能性。
像是嶽世庭和鍾溪言這樣的強者,當然能夠看出裏面的問題,也有破局的方法,但楊昭終究隻是小輩,且陳子都又是很強的對手,若心不靜,便也無力可破,除非楊昭擁有着能夠碾壓陳子都的實力。
範無味笑呵呵地說道:“那楊昭事先很笃定的說明自己要比陳子都強,若是不能在此破局,豈非是打了自己的臉?我相信摘星府的弟子不該是這般愚蠢,他心裏必然有所依仗。”
雖然他話裏稍微有些不好聽的地方,但鍾溪言卻也隻是一笑置之,說道:“範司首所言極是,楊昭師弟雖然年輕,但并不狂傲,我相信他會找到辦法來破局。”
範無味嘿嘿笑道:“素來聽聞鍾溪言脾氣好得不行,幾乎沒有發怒過,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的确很有摘星府首席的大家風範。”
鍾溪言微笑道:“範司首謬贊了,您說的都是實話,又非是真的在說我摘星府的弟子很愚蠢,我又哪裏會生氣。”
範無味笑而不語。
他心裏想着,摘星府裏的确有很多蠢貨。
但鍾溪言必然不蠢,反而很聰明,且也很有涵養,很難讓人讨厭得起來。
......
離宮劍院的席位裏,江子畫老神在在的說道:“那楊昭說着什麽比陳子都更強的屁話,轉眼就被打臉,陷入艱難的局面,也不知道他現在心裏在想些什麽。”
李夢舟眨了眨眼睛,飲下一口辛辣的酒,吐出口氣,說道:“楊昭或許是真的認爲自己比陳子都強,隻是沒有想到,陳子都能夠以這種方式破解他的摘星手,并且進行了反擊。”
“明面上的确會認定陳子都會赢,相信他自己心裏也會有這種想法,但在這種想法冒出來的時候,穩赢的局面就會生出一些變故,但凡楊昭能夠有新的動作,陳子都必然不能以最快時間反應過來,因爲他的警惕性會随着那種想法而變弱。”
江子畫詫異道:“你莫非覺得楊昭會赢?”
李夢舟說道:“如果楊昭不能破局,赢得自然會是陳子都,可一旦他有了動作,赢得人就會變成楊昭。”
江子畫若有所思。
他隻是比較看好陳子都,不意味着他真的發現不了其中的問題,兩個人本來就是勢均力敵的,很難輕易分出勝負,但正因如此,某個微小的變化出現,也能很快就判定輸赢。
李夢舟側目望向窗外那雨落紛紛的夜空,想着不知道蕭知南在做什麽。
他環顧四周,并未在五層樓裏看見沈秋白的身影。
雖然他并不認識沈秋白,但除去那些他見過的人,也能大概推測出,這些人裏面并沒有沈秋白。
蕭知南趕來都城的目的,就是要挑戰那些同輩的強者,沈秋白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避免的一個人。
且按照蕭知南的驕傲,她肯定會選擇最強的人。
“也不知道沈秋白和蕭知南誰更強一些?”
他默默想着這個問題。
......
數十道劍氣呈現在五層樓裏,目标直指楊昭。
在所有人都觀望着楊昭會怎麽做的時候,楊昭本人終于有了動作。
在劍氣接近楊昭的刹那,楊昭便也擡步朝着劍氣而去。
他居然完全不躲不避,任由那數十道劍氣斬擊在身上,提起手裏的長劍,朝着被靈氣牆壁圍在裏面的陳子都斬落。
清脆的聲響傳出。
那些懸浮在半空中的雨滴,瘋狂地向着靈氣牆壁拍擊而去。
楊昭每往前走一步,身上便多出數道被劍氣斬出的血口。
這幅畫面,讓觀戰者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陳子都斬擊出去的劍氣并沒有攜帶殺意,不足以緻命,但如此直接硬抗下來,也是很難做到的事情,重傷亦是難免的。
然而很快便有人發現,楊昭并非是一味不顧那些劍氣,向前邁出的步伐都有迹可循,避開了所有要害,雖然看起來很誇張,但實際上并沒有受到什麽很嚴重的傷害。
凝結而成的那些雨滴則也透穿靈氣牆壁,在陳子都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轟擊在了他的身上。
那冰涼的氣息透體而入,冰入骨髓,陳子都臉色驟然變得蒼白,凍得渾身發抖。
靈氣牆壁崩潰。
化作點點靈光消散。
窗外的風還在呼嘯。
五層樓裏卻很寂靜。
除了少數人猜測到這種結局,很多人都很意外。
明明在那種局勢下,陳子都已經是穩赢的,楊昭突然的逆境翻盤,讓許多人都想不明白。
江子畫的神色也有些變化。
陳子都的确是把楊昭逼到了絕境,但楊昭卻拼着受傷,也要破掉那靈氣牆壁,導緻原本既定的局面也被打破。
楊昭雖然赢了陳子都,但至少在表面上,他要比後者更狼狽。
但他終究是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