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細愁擡頭望着天空裏翺翔的鳥雀,想着剛剛經曆的那一幕,眸子裏浮現出了一絲陰狠。
他曾經是某座四境宗門裏的弟子,僅僅花費了十年時間便跨過了四境門檻,相比世間妖孽當然拿不出手,但在普通修士裏,絕對是天才般的人物。
他本該有很光明的未來。
但因棋差一招,而墜落深淵。
在莫細愁而立之年時,因喜歡上山門裏的小師妹,自持身份而選擇在很糟糕的場合裏表明心意,稍微帶着點脅迫的意思,甚至在小師妹拒絕後,雷霆大怒,差點殺死小師妹,從而被山門嚴懲。
習慣高高在上的他,很不甘心,公然違抗山門,結果自然是很慘的,雖然沒有被廢掉氣海,但也被山門裏的師長打成重傷,趕下山去。
受了傷的莫細愁經曆了一段很狼狽的日子,如流浪狗一般,受盡屈辱。
在他恢複傷勢後,便展開了強勢的報複,小師妹因有山門保護,他多次欲行不軌未成,但也借機殺死了很多同門師弟,從而徹底與山門結仇,亡命天涯,每日裏遭到追殺,持續了整整八年。
前日他再度襲殺了十幾名追殺他的山門修士,也探知到小師妹會出現在附近的青海鎮,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
白鹿峰是姜國東郡的一座四境宗門。
白朔宗主乃是響徹東郡的一位強大修士,處在四境巅峰,距離五境門檻也隻差一步之遙。
曾經有山外人在東郡作亂,白朔宗主一人一劍,斬殺數百山外四境修士,聲振整個東郡修行世界。
被譽爲五境之下,最強的修士之一。
尊稱爲白朔上仙。
而青海鎮便是處在白鹿峰的管轄範圍内。
青海鎮是一座大鎮。
以商起家,行商的大戶層出不窮,雖名爲鎮,實際上已經可以稱之爲一座城。
莫細愁遵循着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想法,逃亡八年之久,從未真正離開過東郡,雖然期間也曾多次被發現蹤迹,但他憑借着數年來亡命天涯的經曆,一朝頓悟,居然又突破了境界。
隻要白朔上仙不出,白鹿峰的修士根本沒有人能夠單獨對抗莫細愁。
關鍵在于,因白朔上仙斬殺過太多山外修士,便也遭受到了很多潛伏在山河内的山外修士的報複,被八位四境巅峰的山外修士圍攻,雖依舊成功反殺,但也受了重傷,已經在白鹿峰閉關養傷多年。
就連莫細愁被趕下山門的事情,白朔上仙都尚未知曉,自然也不可能出關親自來追殺。
這也導緻了莫細愁依舊活得逍遙自在,在逃亡期間還斬殺了不少白鹿峰修士。
......
青海鎮外某處山道上,林蔭蔥蔥,正午的日頭很是熾烈。
在樹蔭下,或坐或站的有不少身穿白衫的修行人士。
其中有一女子,眉清目秀,盤膝坐在一張鋪就在地面的白紗上,左右的那些人呈保護的姿态,站在相應的位置,一邊警惕四周,一邊各自閑談着。
不消片刻。山道刮起了一陣清風。
挾裹着一股熱浪。
盤膝坐着的女子睜開眼睛,右手已經握在劍柄上。
周圍警戒的修士也是迅速縮小範圍,把女子護在中心。
“小師妹,别來無恙否。”
一道略帶沙啞,仿佛飽受滄桑的低沉聲音傳來。
被黑衣包裹隻露出一張臉的莫細愁出現在了山道上。
白衣女子默默看着他,說道:“你今年應該未到不惑吧,卻已經這般蒼老。”
莫細愁的确未到四十歲,但也很接近了,隻是相貌看起來卻好像已經是五十歲年紀,這與他八年來的逃亡生涯脫不了幹系。
每日想着如何躲藏,想着如何反擊追殺者,便也蒼老的很快。
“這還不是拜小師妹所賜。”
白衣女子蹙起繡眉,冷冷地說道:“有此下場,卻不在自己身上找問題,當真無恥之尤。八年裏,你殺害了無數白鹿峰弟子,難道就沒有一點羞愧之心麽,别忘了,你曾經也是白鹿峰弟子,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白鹿峰給予你的。”
莫細愁咧嘴道:“你自己也說了是曾經,既然反目成仇,那麽你們便都是我的敵人。白鹿峰教導我修行不假,但你們想要殺我,我又如何不進行反抗?”
白衣女子很失望,顯然與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當即擡手示意身邊的白鹿峰修士,沉聲說道:“将他拿下,帶回山門處置!”
“就憑他們?”莫細愁嘲諷一笑,“小師妹,你還是這般天真,除非宗主親臨,或者是白鹿峰那些教習出現至少兩位,若不然,這些廢柴人再多,也隻是來送死罷了。”
護在白衣女子身邊的那些白鹿峰修士都有些羞惱,他們都是白鹿峰正式弟子,如今卻被一個棄徒蔑視,他們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挑釁。
雖然他們早就聽聞莫細愁殺死了不少白鹿峰弟子,甚至其中不乏有跨過四境門檻的大修,但除了當年在白鹿峰修行的時候,近八年來,他們卻是第一次和莫細愁接觸,自然不是很相信這件事,覺得是莫細愁依靠陰謀詭計和手段偷襲才無往不利。
出于這種想法,如今又被當面諷刺,他們心頭都是火冒三丈,紛紛高喝一聲,拔劍朝着莫細愁殺去。
而無法看清形勢的人,往往都會落得個很凄慘的下場。
莫細愁雖然突破無彰上境的時間并不長,但也不是一群三境巅峰和個别幾名初入四境的修士能夠威脅到的。
他伸手握住背後的刀柄,伴随着一聲震雷般的刀吟,恐怖的壓迫力大範圍沖擊出去,瞬間覆蓋整片叢林,驚獸鳥散。
山道上,那些白鹿峰修士所站的位置,仿佛經受地震一般,蜘蛛網般的裂紋迅速蔓延,追趕着那些白鹿峰修士的腳步,天地間的靈氣彙聚,爆開,濃煙四起,慘叫聲此起彼伏。
除了那幾名四境修爲的白鹿峰修士隻是受了點輕傷外,其餘人皆被重傷,甚至有多人緻死,可謂在一瞬間便死傷慘重。
哪怕白衣女子并未參與這場戰鬥,但莫細愁的刀所斬範圍太廣,也遭受波及,面色慘白,嘴角溢血,癱軟在地。莫細愁握着手裏的刀,一步步朝着白衣女子走去。
僅剩下還能戰鬥的那幾名四境的白鹿峰修士也是強行壓下心裏的駭然,再度擋在了白衣女子身前,對莫細愁進行攔截。
莫細愁漠然的看着他們,冷聲道:“白鹿峰之所以在東郡享譽盛名,全是白朔當年一人的功勞,除了白朔,白鹿峰裏真的沒有多少強者,你們雖然跨過了四境門檻,但年齡在世間天才一流中處于絕對下乘,我雖然自認不是什麽妖孽怪物,但對付你們,卻如探囊取物般簡單。”
攔截的那幾名白鹿峰四境修士都沒有說話。
在親身領教到莫細愁的強大後,再多說什麽,也隻是自取其辱罷了。
他們心裏很不甘,但技不如人,也隻能忍氣吞聲,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拼命擋在白衣女子面前,幫她盡量拖延逃走的時間。
“小師妹,快走!通知山門裏的師長,我們會盡可能拖住他......”
白鹿峰對莫細愁持續八年的追殺,很重要的原因便在于很難确定莫細愁的位置。
就算有弟子發現他的蹤迹,要麽是通知山門回來時,莫細愁早已離開,要麽就是直接被莫細愁反殺,而莫細愁在遭遇比自己修爲高的白鹿峰教習時,也都是選擇避讓,所以至今,白鹿峰都沒能成功抓住莫細愁。
八年的逃亡經曆,也讓莫細愁成長了很多,他每出現在一個地方,都會率先熟悉地形,然後利用地形,進行多次反殺,甚至也曾殺死過白鹿峰的四境教習,若不能兩位以上教習同時出現,且正面遭遇莫細愁,基本上他都能活得好好的。
在那幾名白鹿峰四境修士的喊話才剛說到一半,聲音便戛然而止。
因爲莫細愁的刀已經斬出。
一名四境修士當場隕落。
他當然不可能坐認自己被拖住,眼睜睜看着小師妹回白鹿峰搬救兵,所以很幹脆果斷的便拔刀殺向那幾名四境修士。
白衣女子看着周圍倒地哀嚎的師兄們,和早已經身體冰涼,死掉的人,拼命攔截莫細愁卻被打得節節敗退的那幾名四境修士,眼底不由得流露出一絲絕望和悲恸。
她很清楚自己應該趁着這個時間逃走,但師兄們悲涼的戰鬥,又讓她很是動容,不忍就此獨自逃離。
她内心掙紮着。
甚至幻想着,會不會有一個強大的修士正好路過,能夠施以援手。
但她終究不再是曾經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很清楚的明白這種幻想有多麽不切實際,或許這便是在絕望中唯一能夠期盼的,哪怕明知道不可能出現這種隻有在話本小說裏才會出現的情節。
然而話本小說雖然是幻想出來的精神産物,卻也有很多貼近現實的東西存在,縱使很少,但也不能否認現實中的确可能會出現話本小說裏類似的事件。
山道上行來了白衣飄飄的身影。
那是一名青年男子。
腰間挂着一柄劍。
頭戴銀冠。
豐神俊朗。
正如話本小說裏描述的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