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紛紛,暴雨席卷了整個都城,方圓大大小小的城鎮也被雨霧籠罩。
山野間已成廢墟的廟宇,古詩嫣撐着傘站在李夢舟面前。
雨水打濕了李夢舟全身,也洗淨了他身上的塵埃和那些血迹。
彭德的屍體靜靜躺在不遠處。
古詩嫣微微蹙着眉頭,說道:“還能撐住麽?”
李夢舟喘了口氣,擡頭說道:“不會死。”
右手臂雖然面臨着殘廢的危險,但人确實不會死。
《蠶滅卷》神通沒有治愈傷勢的能力,但好在李夢舟曾經被龍老在樹甯鎮淬煉了兩年的藥浴,在身受重傷的時候,藥力便也發揮了效用,雖然速度很緩慢,但他依舊能夠感覺到,手臂在漸漸的回複知覺,也開始有了輕微的發癢。
他艱難起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醉夢劍,很用力的用左手衣袖擦拭着因爲突降的暴雨導緻地面泥濘從而沾染在劍身上的污泥。
感知氣海,将得醉夢劍重新放入氣海之内,李夢舟說道:“我們回去吧。”
這座山罕有人迹,深處自然也會有野獸出沒,就算有大雨洗刷,彭德身上的血腥氣也會傳出很遠,不消多長時間,便會有野獸來處理彭德的屍體。
......
道路變得泥濘的山路上,有一輛馬車搖搖緩行。
馬車前後皆有一對人馬護送,看起來更像是江湖人士。
駕駛馬車的是一位老翁,因爲天降暴雨,從而戴上了鬥笠,看不清模樣,但他的身後卻背着一柄劍。
馬蹄踩在地面上,濺起了無數泥水。
“公子,前面拐入官道的地方有一家客棧,這暴雨來得太猛,繼續趕路的話,恐怕很是不妥,不妨先到那客棧裏落腳,此地距離燕子鎮隻剩十幾裏地,不必急于一時。”
前方策馬爲首的護衛,調轉馬頭來得馬車窗前,恭敬的喊道。
緩行中搖晃的馬車裏傳出一道慵懶的聲音:“随你的便,莫要耽誤我睡覺就是。”
那護衛道了聲是,雖然很希望加快步程,但唯恐惹得車廂裏的公子美夢,隻能繼續冒着大雨,慢吞吞的朝着前方不遠的客棧趕去。
沉沉雨幕中馬蹄聲漸遠。
在山路的另一邊,一男一女也在慢悠悠的往前走。
因爲事先沒想到會下這麽大的雨,李夢舟隻能可憐兮兮的籠罩在雨幕下,凍得瑟瑟發抖。
古詩嫣向來都是背着傘的,此刻一襲白衣,踏着泥水,卻不沾染鞋底,輕飄飄的很是惬意。
李夢舟左手捂着仍處在麻痹狀态的右臂,步履沉重的跟在古詩嫣身後,瞧着前面那惬意撐傘的身影,很是不忿的想着,本少爺都受傷了,就不能有點愛心,把傘讓給我嘛?
古詩嫣當然是很有愛心的,否則也不會每每在殺人後,都還給人家裏送銀子,若非是照顧李夢舟受了傷,行動受到了限制,她輕松跨出一步,便已經在數裏地之外了。
右臂的傷勢因被藥浴淬煉的體質的緣故,回複過來也隻是時間問題,所以反倒是次要的,他還受了更嚴重的内傷,就算隻是被彭德打飛了兩次,但那時候的彭德可是依然具備着四境的力量,絕不是李夢舟能夠輕易忽視的。
相比于冒着暴雨前行的狼狽,李夢舟心裏更多的還是那一絲興奮。
一劍斬殺四境大修士,這般戰績不是随便什麽三境修士就能具備的。
固然是因爲李夢舟撿了彭德被古詩嫣事先重傷的便宜,但他殺死彭德也是事實。
不斷的和強者戰鬥,會收獲很多經驗,尤其是在即将破境的關鍵,和更高境界的人戰鬥,便有極大可能沖破瓶頸,李夢舟已經處在承意上境的極限,接下來便隻差一個契機,便能一舉破入三境巅峰。
這是很值得開心的事情。
李夢舟叫住前面走着的古詩嫣,說道:“按照我現在這種情況,又下着暴雨,怕是到天亮也回不到都城,不如先找個能夠避雨的地方,等到我的傷勢好一些,或是雨停了再走。”
古詩嫣是很想直接丢下李夢舟自己回都城的,雖然是原諒了李夢舟欺騙她的事情,但她心裏還是難免有些不舒服的,不過想着就算自己撐着傘,以最快的速度回去都城,也需要花費一些時間,倒不如先找個落腳的地方避雨。
她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李夢舟,而是放開意識,神遊這座山的各個角落,很快便發現了不遠處官道旁的一家客棧,便點點頭,說道:“正好我肚子也餓了,前面不遠就有一家客棧,到那裏避雨正合适。”
......
春風客棧是一家很小很小的客棧,畢竟開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也不可能多麽豪華,主要隻是接待過路人,碰巧遇到商隊,或是某些返鄉的豪族,便也能大大賺一筆。
客棧的老闆是一對夫妻,倒是有兩三個跑堂的,就算在客人最多的時候也能忙得過來,沒客人的時候,自然便隻能閑着,但夫妻倆在客棧後面種了地,自己種了些蔬菜,倒也不會讓那些跑堂的閑着,而且來回到山裏挑水也都需要這些年輕的小夥。
此時的客棧裏倒是很忙碌。
除了傍晚便住進客棧的過路人,也有很多都是因爲暴雨而前來避雨的,既然到了客棧,自然便要消費,不可能幹坐着等雨停。
而且看着外面暴雨傾盆的情況,這雨短時間也停不了,便也隻能住在這客棧裏。
老闆娘正在櫃台忙碌着收銀子,緊閉的客棧大門被人從外面猛力推開,發出一聲巨響,吸引了客棧大堂裏所有顧客的目光。
五六位腰間佩劍面容冷峻的青年男子環顧大堂,單那氣勢便很不好惹,不少正在用餐的客人都下意識避開了目光,避免徒生麻煩。
老闆娘是一個中年婦人,皮膚略顯粗糙,也不白皙,身材更是有些臃腫,絕不是那些俠客小說裏的風韻猶存的客棧老闆娘。
那些佩劍的青年男子無視了小跑過來的老闆娘,分開左右,從外面慢悠悠走進來一位年輕的公子,公子身後跟着一位背劍的老翁,頭上戴着鬥笠,佝偻着身子,視線注視着自己腳下。
那年輕公子打了個哈欠,好似剛睡醒的模樣,眼睛都睜不開,膚色有些病态般的白皙,很不自然,便也不會令得年輕愛美的少女羨慕。
老闆娘的眼力不錯,自然能夠看出這個顯得有些頹廢的年輕公子才是主子,便樂呵呵的上前來,說道:“這位公子來得正巧,今夜突降暴雨,客棧生意很好,所有房間幾乎都住滿了,就隻剩下了一間。”
這年輕公子一行八個人當然不可能擠在一間房裏,但客棧裏剩下的一間乃是甲字一号,是客棧裏最好的房間,自然也是最貴的房間,老闆娘隻需要照顧好這年輕公子即可,剩下的一眼便能看出是護衛的人,自有柴房可提供,雖然條件不好,但也能避雨不是。
那年輕公子果然沒有在意客棧是不是隻剩下一間房,懶散的半眯着眼睛瞄了那老闆娘一眼,不耐煩的說道:“那還不趕緊帶路!”
他接連打着哈欠,此刻最想的便是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至于那些護衛要住哪裏,他才懶得理會。
老闆娘做起妥善安排,招呼跑堂的帶那些護衛和老翁去柴房,她則親自前面帶路領着那年輕公子朝着樓上甲字一号房走去。
做生意的,最重要的便是眼力,莫說那年輕公子明眼就能看出的一身華貴服飾,就連那些青年護衛的裝扮也不是尋常百姓能夠穿得起的。
像這種大客戶當然是首要服務的,而且還要服務的很好,讓顧客滿意才行。
但老闆娘也不可能隻顧着服務,在臨行前,搓着手,笑呵呵的說道:“這剩下的甲字一号房,可是咱家客棧最好的房間,公子您看......”
年輕公子懶洋洋的朝着那些護衛一招手,爲首的那位青年護衛便面無表情的掏出了錢袋,直接丢給了老闆娘。
這動作可把老闆娘吓了一跳。
就連那些正在用餐的客人也是匪夷所思的樣子,心想這些人還真是土大款,住個客棧而已,那鼓囊囊的錢袋少說也有幾十兩銀,甚至可能上百兩,住在都城裏最豪華的客棧也足夠了,卻扔在這山窩窩裏的破客棧,真是敗家啊。
“掌櫃的,還有房間麽?”
就在客棧大堂裏不少人愣神的功夫,客棧外又進來了兩個人。
老闆娘接住沉甸甸的錢袋維持着傻眼的動作,聽到聲音,下意識的擡頭望去,見到那渾身濕漉漉的少年人,和一位撐着傘,衣衫整潔,不曾沾染半點雨水的如仙子一般的姑娘,這副畫面,讓她又再度愣了一下。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和老闆娘的狀态一樣。
除了因爲那姑娘仙子一般的嬌容而癡傻外,也對這般奇怪的組合而困惑。
主要是那少年模樣太不堪了,衣衫殘破不說,渾身濕漉漉的,頭發都糾纏在了一起,淩亂的幾縷發絲緊緊貼着額頭,好似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傻小子。
就算外面下了暴雨,也不至于弄成這般凄慘的模樣吧,都不知道稍微遮擋一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