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夢舟開始登山,親身接觸到劍崖上莫名的氣機時,便覺腳下一沉,明顯的重力已經附加在身體上。
這是來自半山腰上的劍意壓迫,傳遞到山腳自然會有所減弱,但也絕非是遠遊境修行者能夠扛得住的。
曾被藥浴淬煉過的體魄再次起到了作用。
雖然那種壓迫感很清晰,但李夢舟登山的腳步卻很快。
僅僅是半盞茶的時間,他便超越了走在最後面的那些人,緊随在沈霁月的身後。
劍崖上的劍越靠近山頂,劍意便越是強大,自然也代表着山頂上的劍更好一些。
何峥嵘的目标顯然不會在半山腰,他沒有片刻的停留,隻是堅定的不斷向前。
沈霁月嬌美的臉蛋已然透着绯紅,微微喘着氣,有汗珠爬滿了臉頰,她随意的回頭望了一眼,卻赫然發現了走在身後的李夢舟。
在沈霁月片刻愣神的時間,李夢舟便與其并肩,輕聲說道:“若是覺得累了,可以先休息,教習的話說得已經很清楚,有很多時間可以登山,來尋找自己的本命劍,所以沒必要硬撐着往上攀登。”
何峥嵘雖然走在最前面,但接近半山腰後,他的速度已經很慢了,幾乎要花費十幾息的時間,才能擡起腳,落腳又要數息,且越往上,他擡腳落腳的時間就花費的越多。
按照這種情況,就算到了天黑,他也沒有辦法離開半山腰的範圍。
何峥嵘顯然也明白這件事情,在登山更加艱難之後,他終于停下了腳步,就地盤坐,入定觀想,感知劍崖上氤氲着的劍意。
有一個人停下腳步,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跟着停下。
但還是有幾個人繼續攀登,企圖超越前面的人,然而最終在力竭時,也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登山終究不是一場比試,目的隻是尋找适合自己的劍,是早是晚都沒有太大區别。
李夢舟和沈霁月也在接近半山腰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此地已經能夠看見屬于劍崖上的那些劍。
這些劍都沒有劍鞘,全部插在崖壁裏,或寬或細,樣式繁多。
李夢舟能夠清楚感知到那些劍身上益散的強大氣機,這讓他隐隐有些興奮。
......
西晉劍閣。
朝陽的晨光灑入山門,劍閣弟子開始了劍技演練。
而在天鏡湖畔,卻是寂靜非常。
徐北寒看着甯浩然,沉默了一會兒後,緩緩說道:“劍院和我劍閣雖然同屬一脈,但終究是兩個地方,若你有其他要求,或許我劍閣不會吝啬,但你可知,劍仙真意是什麽?”
甯浩然同樣沉默了起來。
劍仙真意自然是屬于劍仙的劍意,但絕非是那種尋常的劍意,而是蘊含着劍仙一世修行的精髓,對于劍修而言,這不亞于那座劍山,但凡能夠稍微領悟末小的一點,也能很快破境,若是完全吸收了劍仙真意,那麽就算隻是一個剛剛入了承意境的小劍修,也會有極大可能一舉破入無彰上境。
求取劍仙真意是薛忘憂交待給他的任務。
甯浩然懷疑老師求取這份劍仙真意的目的無非是幫助大師兄歐陽勝雪破境,亦或是老師自身要借助劍仙真意勘破五境限制,踏入更高的境界。
不論是哪一種,對于離宮劍院而言,都是天大的事情。
要麽歐陽勝雪破入五境,站立在世間年輕修行者的最頂峰,要麽薛忘憂就會成爲當世第二位劍仙,離宮劍院的地位也會跟着水漲船高,乃至能夠與姜國書院比肩。
徐北寒搖搖頭,說道:“老師是這片山河裏唯一的劍仙,勘破五境的存在,若要借體釋放真意,且還要維持真意不散,會對修行有所影響,雖然憑借老師通天的修爲很快就能恢複過來,但我不知道劍閣有什麽理由這麽做。”
甯浩然深知那位劍仙在整個天下身處的地位,幫助外人提高修爲,損耗自身的根基,像這般大無畏的人,世間太少。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就算是劍仙也不例外。
但甯浩然覺得劍閣裏的這位劍仙,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存在,并不能以常情度之。
“劍修的頹勢不是随便一兩個人便能拉起來的,我劍院有歐陽勝雪,燕國劍廬有蕭知南,西晉劍閣裏有你徐北寒和這位劍心通明的小姑娘,你們每一位都是已經處在年輕一輩修行者的最高峰,但終究不曾有人破入五境。”
甯浩然略有些激動的說道:“若當世出現第二位劍仙,那麽我劍門一脈,就能在最短的時間裏重現輝煌,實現天下劍士正統的景象。”
徐北寒眉毛微挑,他能夠從甯浩然的話語中捕捉到關鍵詞,山海清幽裏的第二位劍仙。
劍修中最接近劍仙的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燕國劍廬的那位劍主,另一個便是姜國劍院的薛忘憂。
據他所知,燕國那位劍主的修爲是不如薛忘憂的,所以準确來說,薛忘憂才是唯一最接近劍仙的人。
劍仙真意的确能夠幫助薛忘憂勘破五境,破入大自由境界,若爲整個劍門一脈着想,這似乎都不會是壞事。
徐北寒說道:“老師在閉關,你自姜國遠道而來,想必也很累了,這件事情等老師出關後再議吧。”
甯浩然無法,拱手道:“那就打擾了。”
徐北寒轉身看向少女,說道:“你該去修行了。”
少女翻了翻白眼,嘴裏咕哝着什麽,明顯不會是什麽好話。
徐北寒眉頭緊蹙,少女的聲音再小,他也能夠很清楚的聽到,卻也并未氣惱,随手招來一位劍侍,安排甯浩然暫時的住處。
......
夜色深沉,不見星辰,劍崖上登山的少年就地取材,生起了火,随便弄了點吃的,便各自找位置休息。
李夢舟和他們不同,不會在劍崖上停留太長時間。
他望着尚且遙不可及的崖頂,雖然明知那裏的劍的劍意更加濃厚強大,但他也不是白癡,真的去吞噬最強的那些劍。
或許等他到了無彰境界,才能萬無一失的吞噬掉劍崖上最強的劍。
然而與其吞噬劍崖上的劍,李夢舟更加願意去吞噬别人的劍,畢竟劍院裏不能沒有劍,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能夠成功吞噬這些劍,若是此路行不通,想那麽多也沒什麽意義。
雖然他不會選擇最強的劍吞噬,卻也不願吞噬太過弱小的劍意,哪怕這劍崖上的每一道劍意都足夠瞬間抹殺他。
李夢舟在半山腰特意挑選了三把劍。
盤膝坐下來,念力外放,進入觀想狀态。
在念力感知的世界裏,他仿佛身處在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原本很平靜,但在他試圖靠近那三道劍意時,海中頓時狂風驟起,巨浪席卷,瞬間将其整個人淹沒,呼吸變得困難,在壓抑的環境下掙紮求生。
海浪的翻卷中,三柄直插深淵地底的巨劍展露了全貌。
劍的周圍冒着熱氣,海水沸騰,白霧缭繞,劍意的嘶喊聲斷斷續續,不絕于耳。
這隻是在劍崖半山腰上的劍而已,但劍意卻如狂風驟雨般恐怖。
縱使這三柄劍的主人已經死了很久,但劍意也能自主的感知到危險,并且予以反擊。
李夢舟想要吞噬掉這三道劍意,而這三道劍意爲自保便也開始反過來吞噬。
在四道劍意相互糾纏着,翻江倒海時,轟的一聲嗡鳴,李夢舟就感覺自己的腦袋仿佛要爆炸一般,針刺般的陣痛,從而很快傳遞到四肢百骸,整個人都變得有些飄飄然,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也感受不到雙腳的存在,仿佛隻剩下了一團意識。
劍意沖入他的四肢百骸,橫沖直撞,毫無顧忌的破壞着生機,撕裂般的疼痛侵襲着李夢舟的精神,每一條神經都仿若被割裂,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個細胞都仿佛正在經曆着千錘百煉。
生不如死的感覺便也不外如是。
李夢舟想不到原來吞噬劍意是這般痛苦,早知如此,他就不會去嘗試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默默承受着,并且更加堅定的反擊,削弱那三道劍意的力量。
被藥浴淬煉過的身體保護着他不至于落得個身殘的下場,《蠶滅卷》神通也源源不斷的爲他補充着念力,一輪一輪的對抗着那三道劍意。
疼痛一直在持續。
對抗也一直未曾停止。
等到李夢舟真正意義上蘇醒過來時,視線裏是一片刺眼的白芒,周圍很亮,那是正午的陽光,何峥嵘和沈霁月他們早已離開了此地,繼續朝着更高的地方前進。
“你真的成功了?!”
一道訝異的聲音傳入李夢舟的耳畔,他微微側頭,便看見了那位四境教習。
他臉色蒼白的默默點頭,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吞噬那三道劍意雖然花費了一夜的時間,他也被折磨了一夜,但終究是成功了。
那三道劍意被他不斷削弱,而《蠶滅卷》又源源不斷補充着他的念力,純粹耗時間,也足夠把那三道劍意削弱到可以安全吞噬的地步。
雖未曾因此破境,但李夢舟很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已經處在了承意上境的極限,他有信心,在此刻讓他面對承意境巅峰乃至無限接近四境門檻的修士也能有一戰之力,徹底具備了越境對敵的能力。
雖然隻能跨越一個小境,但換句話來說,他無需破入巅峰,便已經可以在三境裏無敵,待到破入巅峰境,甚至能夠與初入四境的大修士叫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