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番話聽起來也頗有些道理。
既是拜訪者,體面自然是很重要的事情,随意的登山本身就是很失禮的地方,所以甯浩然居然也無力反駁。
他回想劍院裏的那些師弟師妹,再看看面前這位少女,突然覺得,單單是在氣勢上,劍院便遠遠遜色于劍閣,要不說劍閣是天下劍修之首呢,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徐北寒看出了甯浩然的爲難,這在其他宗門或許的确也不算小事,若是碰見禮儀很嚴苛的地方,說不得真的要把人趕下山去。
但劍閣并不是很在意這種事情,徐北寒就更加沒有什麽想法了,若是有人要挑釁劍閣的威嚴,他自當一人一劍直接殺盡其滿門。
他揉了揉少女的腦袋,說道:“劍閣和劍院本屬同脈,況且遠來是客,便不要計較這些了。”
甯浩然松了一口氣。
他在姜國劍院裏,或許是被那些師弟師妹敬畏的存在,但劍閣畢竟是高高在上的,這裏的劍修強者太多,甯浩然雖然并不畏懼,但也不願意莫名其妙的就和劍閣結怨。
少女顯然不打算就這麽輕易轉移話題,明亮的眼珠子微轉,笑嘻嘻的說道:“你來拜山,不遠萬裏而來,總不至于空着手吧,有什麽好玩的東西,讓本姑娘替你鑒賞鑒賞。”
甯浩然苦笑着說道:“姜國距離西晉太遠,一路上花銷很大,現如今身上确實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
少女不滿的看着甯浩然,說道:“聽說離宮劍院是姜國裏唯一的劍修山門,怎的這般小氣?若是拿不出東西,不如便跟我打一架,我也很想看看,姜國的劍修有多強。”
甯浩然正色的看着少女,對于這種要求,他沒有理由拒絕,此次前來西晉劍閣,實屬有求于人,他已經盡量把姿态放得很低,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不在意,但打架這種事情,尤其是跟劍閣裏的小怪物打,甯浩然求之不得。
他早早便聽聞劍閣裏出了一位劍心通明的少女,修行進境十分之快,四境以下幾乎沒有遇到過關隘,但究竟事實如何,修爲是否存在水分,隻能親身戰鬥過,才能知曉。
徐北寒安安靜靜的站在天鏡湖畔,對于少女的要求,他這次沒有什麽反應,姜國裏的劍修,他聽說過最多的便是那位劍院的院長,薛忘憂,其次便是歐陽勝雪,但劍院裏的另外幾位先生都有着什麽樣的實力,他也很好奇。
他不由得想到當年那位姑娘,在一次下山實修的途中,巧合的碰到了她,也共同經曆了一些事情,打過不少修行宗門,那位姑娘便是姜國劍院裏的弟子。
據說她現在已是劍院裏的三先生,而甯浩然在劍院裏排行老四,僅在三先生之下。
徐北寒在意的隻是薛忘憂和劍院裏的三先生,就連歐陽勝雪他都沒有過多關注過,此次有劍院弟子出現在劍閣,又是三先生的師弟,他便起了些興趣。
甯浩然猶豫的看了一眼徐北寒,他也在想着離開姜國前三師姐對他說過的話,雖然他并不想這麽做,但還是很鄭重其事的看着徐北寒,說道:“徐師兄跟我家三師姐有些淵源,雖然我并不清楚裏面的細節,但三師姐托付我到劍閣見到徐師兄後,幫她代爲轉達一句話。”
徐北寒微笑着說道:“請講。”
甯浩然深呼吸一口氣,一臉正經的說道:“姓徐的是個白癡,除了耍劍什麽都不會,也不知道腦子是這麽長的,臉長得怪好看,腦子裏偏偏是一團漿糊,世間可能找不到比姓徐的更白癡的人了。”徐北寒:“......”
少女:“???”
甯浩然很認真的解釋了一句:“這是三師姐的原話,不代表我個人。”
他能看清徐北寒瞬間臉黑的模樣,其實在初次聽到三師姐說出這番話時,甯浩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的認知裏,三師姐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除了對寫字和修行之外,她基本上不會有什麽情緒,臉上也不會有什麽表情,但在說起徐北寒時,三師姐就像變了個人般。
形象就會變得更加生動,很是親切。
徐北寒身子僵硬了許久,長長的吐出口氣,淡淡的說道:“回去時,麻煩告訴她,我不是白癡,同時,謝謝她覺得我長得很好看。”
少女拿怪異的眼神看着自家大師兄,暗自咕哝道:“沒想到大師兄還挺自戀。”
完成了三師姐交待的任務,甯浩然也是好像變得輕松了不少,微微點頭,答應了徐北寒,然後看向少女,誠摯的說道:“抱歉,耽誤了一點時間,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
少女很快遺忘掉剛才的事情,很是興奮的說道:“我還沒有蘊養自己的本命劍,所以爲了公平起見,你也不能使用本命劍。”
甯浩然很意外,他能夠很清楚的感知出來,少女的修爲已臻至四境,劍修在邁入第二境時便能夠蘊養本命劍,最晚也是在第三境,他很難想象有劍修邁入四境,卻連本命劍都沒有。
少女的臉蛋肉嘟嘟的,身材也不是很高,但發育卻很好,根據甯浩然的觀察,發現這少女頂多也就是李夢舟那般的年紀。
十六七歲的年紀,便已邁入四境,縱觀天下修士,都是極其罕見的事情。
更何況,劍修本身的道路就比三教修士更難走,劍修裏出現了一個這樣的小怪物,絕對算得上是劍修一脈的福氣。
更是劍修一脈天大的氣運。
在趕來西晉的途中,甯浩然也大約聽聞過姜國都城裏發生的事情,一些小事自然是不可能傳得這麽快,但大事甯浩然還是大概知曉一二的,自然也聽說了李夢舟破入承意境界的事情。
然而把李夢舟和劍閣的少女放在一塊,李夢舟那種修行速度簡直就像是孩童剛剛學會走路一般,根本沒有可比性。
當然,這隻是一種表面的理解,少女畢竟在很小的年紀就開始接觸修行,而李夢舟卻是在十七歲才第一次觀想成功,若真的隻看修行花費的時間,其實李夢舟也不會弱于少女。
甯浩然自然還不知曉,李夢舟在很短的時間裏又邁入了承意上境,但客觀來講,李夢舟的修行資質确實是比不過這劍閣少女的。
但也很難有劍修在修行速度上能夠比得過現如今的李夢舟。
甯浩然望着少女,氣海内湧出一股氣機,右手中便多了一柄劍。
他把劍連帶着劍鞘拍入地面,說道:“此劍名爲曲泉,乃是我的本命劍。”
少女左顧右盼,拍了拍徐北寒,後者伸手一探,湖邊的一顆柳樹上便折斷一根樹枝,少女開心的接過柳樹枝,說道:“此乃柳樹枝,暫代我的本命劍。”
甯浩然微微一笑,也折了一根柳樹枝,揖劍禮道:“姑娘請。”
少女的性情古怪,卻并不讨人厭,比劍的過程也很幹脆,柳樹枝輕輕甩出,指向天鏡湖面,湖面沸騰,蕩起漣漪,珠珠水滴凝滞在半空中,毫不客氣的甩向甯浩然。
萬千水珠蜂擁而至,瞬間将甯浩然籠罩在其中。
甯浩然并未大意,手中的柳樹枝随着其手腕輕震,變得筆直,好像真的是一柄出鞘的利劍,其上劍氣流轉,破開眼前的萬千水珠,蘊含的氣機爆湧而出,半空中的水珠悉數破碎,化作濃濃的白霧。
白霧缭繞天鏡湖畔,破碎的水珠在霧色裏劃出一道道清晰水線,瞬間便浸濕了腳下大片石闆。
下一刻,堅硬的青石闆路全部寸寸破裂,無數裂紋如蜘蛛網般蔓延開去。
趁此時機,甯浩然已然近身到少女面前。
少女隻是微微蹙起眉頭,很快便笑逐顔開,身形飄然,柳樹枝以極其詭異的方式抽擊在甯浩然的胸口,他仿佛聽到了胸骨斷裂的聲音,劇痛令得他面色一白。
然而同一時間,甯浩然伸手一招,浩大的氣機牽引着天鏡湖裏的湖水,彙聚成一柄直入蒼穹的巨劍,兇悍的斬向快速倒退的少女。
少女驚呼了一聲。
湖水彙聚而成的巨劍當頭斬擊在她的身上。
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氣機突然消散,巨劍重新化作水流澆灌了少女全身。
雖然如此,但大量湖水的沖擊力,還是讓得少女感覺到了疼痛,又往後退了一步跌倒在地。
甯浩然捂着自己被少女的柳樹枝抽中的胸口,從短暫的窒息裏回轉過來,略帶訝異的望着少女,忍不住說道:“姑娘不愧是劍道奇才,天生便劍心通明,若非我反應更快,經驗更足,說不得今日真要敗在你柳樹枝的劍下了。”
結果看似是少女更狼狽一些,但實際上并沒有受到什麽傷害,雖然是甯浩然最後收力,但終究是少女先一步以柳樹枝爲劍擊中了甯浩然,準确來說,兩個人算是打了個平手。
這對于甯浩然來說倒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但心裏總歸還是有些不舒服的,不論這少女有多麽妖孽的名頭戴在頭上,但也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若非他也并沒有敗,恐怕不忿的心理就更嚴重了。
若是換作甯浩然以前的性格,他甚至可能會一劍殺了少女。
但在離宮劍院裏修身養性,被薛忘憂看管着,甯浩然的性格漸漸已經變得平穩了很多。
徐北寒來到少女的身邊,手掌放在她的頭頂,一股白氣蒸騰,濕漉漉的衣裳很快的變得幹燥起來。
他凝視着少女,說道:“甯浩然是離宮劍院裏的四先生,在姜國都裏與他平等的存在很多,甚至比他更強的人也大有人在。”
“你能跟甯浩然打成這種程度,已屬了得,但若你想要挑戰姜國都裏所有的天才,目前的修行還遠遠不夠,所以最近都不要再偷懶了。就算你劍心通明,若不認真努力的修行,便是浪費了這般天賦。”
少女并沒有被打擊到,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說道:“隻是劍院裏排名第四而已,馬馬虎虎吧,等再過幾年,我便是天下第一劍修。”
徐北寒很欣賞少女的自信,微笑着看着她。
甯浩然對徐北寒的話頗有些怨言,但這也是實話,姜國都裏的确很多同齡人都強過他,在劍院裏他也并非排在前列,他雖然很希望能跟徐北寒戰一場,但并沒有遺忘自己來到西晉的目的。
“我想要拜見王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