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山門内的劍台廣場上,陸陸續續的迎來了不少客人。
綿綿細雨還在下着。
廣場三面的樓閣裏已經坐滿了人。
還有更多人撐着傘,站在廣場上。
相隔不遠的劍台正方,同樣站着兩排撐傘的人,他們身上都穿着劍院外院的弟子服。
他們便是參加内院晉升大考的人。
修爲全部入了第三境,承意境。
今日裏,他們便是最受矚目的少年,必定會綻放出耀眼的光彩,不論有多少人能夠晉升内院,而在觀禮者還有其他宗門弟子在的場合裏,他們都需要全力以赴來揚劍院聲威。
就算是内院晉升大考這麽重要的事情,薛忘憂依舊沒有露面。
原本李夢舟以爲會是三師姐或者某位四境教習來主持這場大考,可是在看清那躍上劍台的身影時,不光是李夢舟,很多人都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因爲那從樓閣裏飛掠而出的身影,居然是水鏡司的司首,範無味!
有破空聲起。
範無味那略顯肥胖的身姿便穩穩的站在了劍台之上。
晉升大考便在劍台上舉行。
屬于純劍技的比拼。
考究的是對念力的掌握和對劍技的熟悉度,修爲的高低反而是次要的。
離宮劍院需要的是劍道天才。
而不是空有絕高修爲,卻對劍技不通明的弟子,因爲那便不是真正的劍修。
劍修的實力自然是展現在劍的身上,修爲的高深是可以随着時間慢慢提高的,所以修爲不是不重要,但卻不是最重要的,畢竟這些少年都還很年輕。
倒懸在湖中央的劍台在綿綿細雨的洗刷下,湖面蕩起片片漣漪,甚至偶爾還有金色的鯉魚躍出,在半空中甩出滴滴晶瑩水珠,作爲觀景台的三面樓閣環繞劍台,遠遠望去,當真有雨幕中夢幻的景色。
範無味站在劍台上,他同樣撐着一把油紙傘。
雖然以他無彰上境的絕高修爲,隻要願意,這綿綿細雨也淋不到他的身上,可他還是特意撐了一把傘。
“在座的諸位少年才俊,或許很多都不認得我。這裏是離宮劍院的大考,我也不願耽誤諸位的時間,那不免有喧賓奪主的嫌疑,所以便簡單的自我介紹一下,我便是新任的水鏡司司首,免貴姓範,名無味,便也是食之無味的意思。”
範無味環顧下方,卻是很自然的拿自己的名字來開玩笑,随後又說道:“當然了,劍院晉升大考絕不會枯燥乏味,而是甘之如饴,食髓知味。今日得到薛院長的首肯,誠惶誠恐的站在這裏,爲諸位劍院裏的少年才俊詳解此次大考規則。”
水鏡司的司首自然是朝堂上的權重,對于那些年紀輕輕的少年人來講,該是不易接觸,也不願接觸的人,但是範無味簡單幾句開場白,倒是讓得緊張的少年人放松了不少。
在廣場和樓閣裏有忍不住的輕笑聲響起,還伴随着一些嘀咕聲中,範無味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晉升内院的大考,在離宮劍院裏每兩年都會舉行一次,爲得便是選出最優秀的外院弟子,成爲劍院真正的中流砥柱。既然是最優秀,便不會有太多人,所以你們之間的競争便尤爲激烈。”
說到這裏,範無味停頓了一些,寬慰道:“但是諸位也不用緊張,兩年時間很快就會過去,哪怕在今日沒有發揮好,那麽在接下來兩年時間裏,你們便是遠遠走在後來者前面的,下一次必定會進入内院。”
“根據離宮劍院一直以來的傳統,隻有在外院修行踏入承意境界的弟子才能參加大考,勝出者除了能夠進入内院修行外,自然也會有相應的獎勵,便是傳承自劍院上一輩人所遺留下來的名劍,成爲一名真正的劍修。”
他看着那些身後背劍的少年們,緩緩說道:“修行者不拘小節,劍修更是不在乎規矩,但在大考期間,卻也要遵守規矩。大考的考試地點便在我的腳下,以相互挑戰的規則戰勝對手,但不能同時兩個人選擇一個對手,這也是爲了保證每一個弟子都能參與進來,且相對公平。”
“輸掉的人被淘汰,獲勝的人自然以同樣的方式繼續挑戰,直到選出最終的傑出弟子。内院具體收錄幾人并不明确,這還需要薛院長來決定,所以很可能最終進入内院的隻是戰到最後的兩個人,也有可能更往前,是四個人,乃至六個人,這都有可能。”
範無味的聲音透過雨幕很清晰的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裏,除了大考的具體細節外,像比拼劍技這些規則,所有人都是清楚的。
所以這場大考并不意味着修爲高便占據絕對優勢,主要還是看各自的領悟,算是很公平的規則了,沒有人能夠生出怨言來。
範無味在躍離劍台上的時候,很簡單幹脆的留下一句話:“現在,大考開始!”
李夢舟雖然很想直接在劍台上迎戰所有人,但這樣無疑是破壞了規矩,雖然他并不在意這些,卻依舊沒有選擇這樣做。
而第一個登上劍台的人卻有些出乎意料。
是那個萬事都有很多思考,性格不那麽果斷的周洛。
雖然他這次很果斷的選擇第一個上場,卻依舊是有着自己的打算,他并沒有直接挑戰李夢舟或是何峥嵘和沈霁月任何一人,反而是選擇了一位相對有信心能夠打赢的對手。
參加晉升大考的外院弟子,修爲最弱也是承意下境,周洛選擇的對手自然也是在承意下境。
而因辛明至今修爲都處在遠遊境巅峰,尚未破入承意,便也不會參與這場大考,隻是站在廣場上爲周洛呐喊助威。
周洛的修行資質本就不差,隻是性格與劍修不太相符,且也專注鑽研劍技,所以戰勝同境界的對手,也隻是稍微花費了點時間而已。
抛開其他因素,大考的首戰,倒是相對精彩的。
雨中鬥劍的場面很好看。
在大考進行到後半段的時候,依舊沒有人來挑戰李夢舟。
或許是因爲李夢舟在與不落山門的問道中一戰成名,且所有外院弟子都已知曉他破入承意上境,若是沒有絕對信心,顯然沒有人願意把他當做第一個對手。
所以在此期間,李夢舟便覺得很是無聊,與同樣沒有人挑戰的沈霁月閑扯着廢話。
“劍院的晉升大考爲何要讓那個範無味講解規則?老師不是不願意接待朝堂裏來的人麽?”
沈霁月同樣不明白這件事情,隻是搖了搖頭。
李夢舟認真的思忖着,說道:“莫非老師和範無味相識?此人初到都城,便做了不少大事,也得罪了不少人,若是被人知曉範無味和離宮劍院存在着某些關系,倒是的确能夠打消某些人的歪念頭。”
離宮劍院終究在都城裏占據着很高的地位,主要是薛忘憂五境的修爲擺在這裏,若非萬不得已,沒有人願意跟薛忘憂作對。
沈霁月說道:“朝堂上或多或少都會跟修行宗門有些關系,因爲有很多修行者也會入朝爲官,除了個别的遊野人士外,多是出自修行宗門,不論是朝堂上的某人想要依附修行宗門,還是修行宗門依附朝堂,這都是很尋常的事情。”
李夢舟随口說道:“但離宮劍院不同于其他修行宗門,除了面對皇帝陛下不得不稱臣外,老師應該不會在意朝堂上任何一個人,又更何況是一位剛剛來到都城,尚未徹底站穩腳跟的人。”
沈霁月微微蹙眉道:“你覺得這裏面有什麽問題?”
李夢舟說道:“問題肯定是有的,但不是我們需要關注的事情。”
在這兩個人說話的功夫,何峥嵘也已經登上了劍台。
雖然不論是李夢舟還是何峥嵘與沈霁月,都希望挑戰最強的人,但他們也更加希望三個人都能夠進入内院,所以在第一輪挑戰中,他們不會相互選擇。
而在未參戰的人越來越少的情況下,若是繼續沉默,最後也隻會成爲剩下的人,便不得不交手了。
何峥嵘便選擇了挑戰者,而不是被挑戰者。
在外院弟子裏面,李夢舟和沈霁月、何峥嵘已然是公認的最強,作爲挑戰者或是被選擇的人,都不希望面對這三個人。
可是在挑戰對手的時候,尚且擁有選擇權,在何峥嵘成爲挑戰者的時候,那些被動選擇的弟子也隻能自認倒黴了。
随着何峥嵘輕松取勝,沈霁月和李夢舟便也先後登上了劍台。
于是第一輪挑戰賽在很短的時間裏被終結。
戰後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作爲休整,第二輪也就是最終能夠選出晉升内院弟子的名額戰也緊接着打響。
前半場已經淘汰近半的人,第二輪的參戰者便都是有些本事的人。
隻有打敗對手,進入第三輪才有最大的幾率直接進入内院。
而第二輪首位登上劍台的弟子,依舊是周洛。
他沒有再選擇較弱的對手,而是很誠懇的望着李夢舟,說道:“請戰。”
李夢舟微微擡頭,看着劍台上的周洛,淡然一笑,揮手扔掉雨傘,縱身躍上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