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藍寺附近群山環繞。
有很多地方都适合下手。
李夢舟提前早早的便出了城。
按照都城前往珈藍寺的路線上,某一座叫野骷山的地方,似乎常常有山匪出沒。
這是能夠很好掩人耳目的選擇。
野骷山的位置比較微妙。
正好處于都城管不到的地方。
加上那些山匪并不敢太過放肆,所以雖然曾被官府圍剿過,卻依舊存活着。
李夢舟暗地裏打聽過野骷山的情況,據說那幫山匪裏有修行者,那位大當家曾經是一名山門弟子,因資質很差,在山門裏受過不少的不公平待遇,随後便鼓足勇氣離開山門,成爲了一名野修。
在除了修行什麽都不會的情況下,他也很難在這個世界生存,加上心中有着怨氣,便落山爲寇,集結了一群亂七八糟的人,以打劫過路商隊爲生。
除此之外,他倒是沒有做過其他壞事,但手上沾染無辜人的鮮血也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所以并不值得同情。
在卯時左右,天光微亮之際,李夢舟便出現在了野骷山。
這座山并不是前往珈藍寺的必經之路,卻是最接近的地方。
偶爾這群山匪也會針對前往珈藍寺祈福的人下手。
但基本上幾個月才會發生一次,畢竟中間還是有些距離的,若是遇不上大頭,他們也不會積極。
李夢舟換上了一身破舊的黑衣,臉上也戴着一面黑色的鬼面具,這不是他做殺手浮生時的常有裝扮,但自今日後,鬼面便也代表着浮生。
野骷山上的匪窩很大,畢竟整個野骷山都是他們的地界。
而李夢舟一路行來,卻沒有看見野骷山的暗哨。
好像整座野骷山已經被清空。
但随着他往山上走去,便也很快解除了心中的疑惑。
野骷山所有的山匪都聚集在一起。
因爲今天正在舉辦那位大當家的壽宴,歡快豪放的笑聲清晰的傳入李夢舟的耳畔。
在那鬼面下透着的一雙瞳孔,微微眯了起來。
鬼面下亦是發出了一聲陰寒的笑。
......
野骷山的當家是一位中年男子,面龐剛毅,眼神犀利,身上倒是沒有太多匪氣,反而有一種江湖豪客的氣派。
他手提着酒壇,望着下方坐滿了的人,這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山匪畢竟是山匪,并無太多規矩,所謂祝壽詞也都是一些山話,倒是有個别人學着文化人,說着一些‘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話,但聽起來總是顯得不倫不類,惹得哄堂大笑。
野骷山的大當家對此倒是絲毫不介意,與衆兄弟們痛快暢飲。
所謂壽宴大多都是年長些的老人,正值壯年的人自然不會過壽,他們也不過是讨一個樂趣。
“在下不請自來,想要讨一杯酒喝,大當家不介意吧?”
推杯換盞間,一道很是突兀的聲音響徹在衆人心間。
原本喧鬧的氛圍霎時便詭異的寂靜下來。
一道道不善的目光紛紛投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隻見擺下酒宴的空曠地外的山道上走來一名黑衣裝扮,臉上戴着黑色鬼面,身後背劍,手中握劍的人。
野骷山的大當家身子微微一僵,提起的酒壇緩緩放下,眼神淩冽的看向那黑衣的神秘人。
他上下打量着這個人,眉頭蹙起,朗聲說道:“既是不請自來之人,便不是客,但若是衷心來祝願的,給你一杯酒也并無不可,可你手中持劍,并無帶禮,倒不像是來祝壽的。”這黑衣裝扮的神秘人正是李夢舟。
他鬼面下的眸子掃視着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那高坐的大當家外,倒還有幾位遠遊境界的修行者,論起實力自是樹甯鎮的馬匪所不能比的,可若是單看氣勢,他們還不如樹甯鎮的馬匪。
西北邊塞畢竟是混亂之地,那裏的馬匪很有規矩,甚至能夠抵得上正規的軍隊,厮殺能力很強,不是純粹靠打劫爲生的山匪能比的。
但若山匪裏存在修行者就另當别論了。
其實若不能破入承意境界以上,遠遊境界的修行者若是正面遭遇善戰的千人衆馬匪,也是隻有逃命的份兒。
甚至在真正兩國交戰的時機,承意境界以下的修行者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在念力不足以抵禦萬箭齊發的危及時,就算承意境巅峰修士,也會落得個當場慘死的下場。
李夢舟當時處于武道的宗師境修爲的時候,隻因馬匪數量不足百位,且在西北邊塞本就能見的修行者很少,大多都在鎮守西北端的軍隊裏,所以在僅僅百人衆的小馬匪心裏,天生便對武道宗師有一種畏懼,才使得李夢舟輕而易舉将他們反殺。
而且武道宗師的力量本來就能斬殺天照觀想修士,甚至能夠比肩遠遊境修士,道路的不同,宗師境高手皆是搏鬥能力很強,若讓馬匪選擇敵人,他們甯願面對遠遊境的修行者。
李夢舟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他正視着那野骷山的大當家,驚訝的發現,這被他早就認知的修行者,卻原來是承意下境的實力。
原本以爲這從山門裏走出來的資質很差的人,頂多是在遠遊境界,看來在當山匪的歲月裏,竟是勉強突破了遠遊境的極限。
也怪不得野骷山遭遇過一次官兵圍剿,卻能夠依舊苟延殘喘着。
“我來讨杯酒喝不假,卻并未想着要送禮,而是打算讓野骷山的諸位幫一個忙。”
李夢舟冷漠的目光落在野骷山大當家的身上。
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便也從他的身體裏沁出。
感受到這股氣息,野骷山大當家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甚至隐隐還有一絲蒼白。
他的心下一沉。
他雖然基本上已經脫離了修行者的世界,可畢竟前不久破入了承意境界,感知力得到了很大的加強。
感知到對面少年故意展露出來的氣息,他可以确定,這是一個同樣處在承意下境的修行者,且氣勢凜冽,絕非一般尋常的承意下境修士。
以野骷山目前共計不足百人的情況下,僅僅隻有三位遠遊下境的修行者,餘下的全是普通人,最高也不過三品武夫的級别,如果戰鬥起來,就算他本人是承意下境的修爲,也萬萬讨不到好。
因爲在承意境界之下,野骷山的這些兄弟根本就是累贅,是會被瞬間殺死的小角色。
就算他有信心把李夢舟斬殺在這裏,勢必也要損失慘重,得不償失。
他感到震驚,卻并未多麽緊張。
畢竟抛開損失不看,這神秘人若真的來者不善,除了葬送在這裏,别無其他可能。
聽聲音他也能清楚的知道,這神秘人的年齡并不大,同爲承意下境,他不覺得自己應該緊張。
“既然知道這裏是野骷山,也應該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哪個正常人會來野骷山尋求幫忙?我看你也沒有尋求幫忙的樣子,倒像是來找茬的。”
野骷山大當家話音剛落,那些依舊坐在位置上隻是盯着李夢舟的人,紛紛豁然起身,抽出兵刃,惡狠狠的上前一步。
李夢舟微微一笑,看着自己手中的烏青劍,說道:“不好意思,我還真是來找茬的,不成想沒有瞞過大當家。”
在想借助野骷山的匪徒掩藏身份的那一刻,李夢舟便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會很輕松,見血是早有預料的事情,所以他才帶來了烏青劍,因爲用醉夢劍殺這些匪徒有些大材小用了。
野骷山大當家冷笑了起來,說道:“看你年紀輕輕便已是承意境修爲,想必來曆不簡單,我不知道你因何到此,與我野骷山又有什麽恩怨。隻是即便如此,也沒有資格在我野骷山地界放出這樣的話。”
大當家心裏有忌憚是必然的。
那些年紀輕輕便修爲高深的人,不可能隻是尋常野修,絕對出自修行山門,就算不考慮個人,也要對其背後的山門有所顧慮。
可換句話來說,依照野骷山大當家的脾氣,也不能因此就坐看别人在自己家門前嚣張,那無疑是在打他的臉。
在這野骷山坐土皇帝時間長了,大當家的想法已經和修行者的世界有些偏離,很多事情都被他遺忘,他最在意的還是面子問題。
而且在他想來,區區一座野骷山,又哪有資格惹來高高在上的修行山門,那些山門也不可能屈尊降貴專門派人找麻煩。
他覺得這少年人必定另有目的。
而且在修爲相當的情況下,直接動手的幾率不大,對方應該隻是想要掌握一些主動權。
野骷山大當家倒是真的開始好奇,這少年想要做什麽了。
看着皺眉思忖的野骷山大當家,李夢舟輕笑道:“我的來曆你不需要知道,隻是混迹市井的遊野人士罷了,而我這個人向來不講資格,隻論實力。”
野骷山大當家的目光驟寒。
李夢舟這番話出乎了他的預料。
這明顯是很純粹的來找茬的,沒有他想的那般複雜。
不管對方是遊野人士還是山門修士,動了怒火的野骷山大當家都可以選擇去相信李夢舟的話。
若隻是混迹市井的野修,那麽他心裏的那一絲忌憚也消失了。
他的目光劇烈閃動數下,然後便冷厲的看着李夢舟,說道:“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實力敢說出這樣的話。雖然你是承意下境的修爲,應該能夠看出我的修爲境界,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我與你修爲相同。”
他大手一揮,看着在場的衆兄弟,繼續說道:“我這些兄弟很多都是江湖武夫,最不濟也是會些拳腳,還有三名遠遊境界的修士,單憑你一人,确定要與我野骷山爲敵?”
好好的壽宴被打攪,野骷山大當家本就有着怨氣,此刻他的心情很是不好。
李夢舟隻是微微一笑。
他毫不在意那自四面八方呼嘯而來的殺意,淡淡的說道:“我不是非要動手,隻是想請你們幫忙殺個人而已。”
野骷山大當家冷聲道:“那你又想要殺誰?”
一番威脅後,李夢舟的話風突變,他自然可以理解爲這少年怕了。
心中很是不以爲意。
李夢舟說道:“禦史台的禦史中丞。他攜同夫人要往珈藍寺祈福,我希望你們野骷山的所有人随我前去截殺。”
此言一出,野骷山大當家愣了一下。
他們是山匪不假,可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和朝堂官員作對,甚至還要去截殺一位禦史中丞。
這在他想來是很可笑的事情。
“我們不可能跟官府作對,又更何況是殺死一位禦史中丞的大官。但我倒是對你的态度很不滿意,如果我将你擒下,去告知那位禦史中丞有人要殺他,你覺得我野骷山會不會得到一些好處?”
“說不定我還能借此入朝堂,就算隻是當個小官,也比在這裏當山匪強得多。”
語畢,野骷山大當家朝着手下衆兄弟使了個眼色。
李夢舟很是遺憾的搖了搖頭,認真的看着他說道:“看來大當家是不打算配合了,果然,還是把最不服氣的人殺掉簡單,抱歉,我可能話多了。那麽......你準備好受死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