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山門前有着不少遠遊境界的野修。
他們都看見了那一幅畫面。
但不少人卻面面相觑,不知道這一幕意味着什麽。
是因爲他們所站的層面不同。
何峥嵘雖然踏入修行道路僅僅隻是兩個多月,卻已經比很多同境界的人站的位置更高。
辛明虛弱的聲音,帶着一絲驚歎。
“果然不愧是何峥嵘......”
謝甯冷冷的看着對方,表情有些微變。
“你們劍院七個人裏面,除了那個名聲在外的李夢舟,我最在意的終究隻是你和沈霁月兩個人,看來我的想法是對的。”
謝甯一開始便受挫,确實讓他很丢面子,但他并沒有抓狂到不管不顧,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看着何峥嵘說道:“我不會因爲沈霁月是女孩子便輕視她,但相比于沈霁月,你或許會更強一些。
這是我目前的看法,畢竟我還沒有遇到沈霁月,但能這麽快碰到你,倒也是一件幸事。最強的兩個人若是就此淘汰一個,那麽剩下的就好解決了,甚至根本不需要唐天出手。”
何峥嵘咧嘴笑道:“那個躲起來的唐天便是你在之中最強的?”
他沒有嘲諷,也沒有諷刺。
但他針對‘躲起來’三個字加重了語氣,話意已經不言而喻。
謝甯的瞳孔果然驟縮了一下。
可想了想,謝甯便又笑道:“唐天沒有直接出手,而是選擇觀望,你們劍院的人應該感到慶幸,否則便不隻是淘汰掉了三個人,而是已經全軍覆沒了。”
謝甯的反應很快,輕輕松松的便予以反擊。
奈何何峥嵘本來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他說的話都是他心中所想,并不會經過深思熟慮,所以便直接忽視了謝甯的話,說道:“我給你三息的時間。”
謝甯怔了一下。
他顯然一時間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何峥嵘微微低着頭,薄唇輕啓:“還有一息。”
在他的話音剛落,手中那柄尚未出鞘的劍,已經脫手而出。
何峥嵘的手搭在劍柄上,劍鞘在震顫,一抹亮光閃過,随着劍鞘的離去,而很是随意自然的甩出了長劍。
潔白的雪花伴随着天地靈氣的凝聚而飄蕩在他的四周,一抹灰影無聲無息的穿過漂浮在半空中的雪花,以一種爆裂的去勢,劃破長空。
那是分離出去的劍鞘。
漫天流雪凝定在一息之間,唯有一劍寒光照破天地山河。
何峥嵘的神色平靜淡然,緩緩的擡起頭來。
謝甯的神情卻大不相同。
他終于明白何峥嵘那句話的意思,對方隻給他三息的時間,三息時間若是到了,那就意味着這場戰鬥的結束。
他顯然是浪費了這三息時間。
雖然這時間短的不能再短,但也能起到很關鍵的作用,尤其是對于那些大修士而言,足以分出勝負。
謝甯倒不會惋惜這三息的時間,而是覺得這是何峥嵘對他的一種羞辱。
縱使他的反應再快,應對的仍是很倉促。
他右手中的那柄短劍,随着他極力甩動的臂腕,以一種很刁鑽的軌迹斬向疾行而來的灰色劍鞘。
短劍的劍身撞擊在劍鞘上,暴起一股強勁的靈氣波,轟的一聲,一道平直的劍氣自短劍的劍尖處沖出,宛如一道彎月呼嘯着升空而起。
劍鞘被磕飛。
但掉落的軌迹似乎有些奇妙。
劍鞘直直的升空。
又直直的落下。
啪。
噗叽。
劍鞘尾處砸在謝甯的腦袋上。
然後稍微晃悠了兩下,斜斜的摔落雪地,砸出了淺淺的凹坑。
“......”
謝甯緩緩呆滞的表情又很快變了顔色。
最終定格的是豬肝色。
這一幕在他心裏要比直接被何峥嵘一劍挑飛還要來得丢人。
他脖頸有些僵硬的緩緩擡起頭,看着何峥嵘。
何峥嵘攤了攤手,說道:“這是你自己造成的,不關我的事。”
謝甯深呼吸了幾口,說道:“我要打爆你的頭!”
何峥嵘的神情有些微妙,那不是驚訝,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感慨,沒有緣由的感慨。
他側頭看着仍在戰鬥中的鄭潛和周洛,又看了看躺在雪地上半死不活的辛明。
許是終于憶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忍不住拍了拍額頭。
“本來是打算三息後便解決掉你的,沒想到中間出了個意外,又耽誤了不少時間,這種失誤要不得。”
何峥嵘輕輕吸了口氣。
他的眸子重又變得認真了起來。
懶洋洋站着的身體,也在下一刻挺直,看着謝甯,說道:“我再給你三息時間。”
他覺得這樣很丢人。
便也不想去解釋,因爲那樣他會很尴尬。
所以他不等謝甯答話,便已然出劍。
很顯然,這次給的三息時間與上一次的意思不同。
一息。
劍起。
二息。
劍落。
三息。
有血色梅花在潔白的雪地上綻放。
所有看到這副畫面的人,都忍不住挺直了腰背。
那朵朵綻放的血色梅花,很是妖豔,又很是醒目。
畫梅的墨自然是血。
這血是屬于謝甯的。
他的右肩頭被洞穿。
血液浸染了袍衫,在棕色長袍上留下很深沉的痕迹。
握劍的右手在顫抖。
最終握不住劍。
短劍掉落在屬于何峥嵘的劍鞘旁邊。
謝甯的面色逐漸慘白。
他難以置信的看着何峥嵘。
“這何家的小子,天賦極高,劍在他的手上,便仿佛身體的一部分。他現在年紀還很小,若等他完全成長起來,在這片山河裏,所有人都會知道他的名字。”
譽王身邊的謀士,給予了何峥嵘很高的認可。
譽王沒有說話,隻是神色有些複雜。
若放在平時,他或許會生起招攬和培養何峥嵘的念想,但在心裏藏着事的情況下,他很難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何峥嵘這個少年的身上。
因爲譽王并非是修行者,充其量也不過是世俗江湖上的武道宗師。
雖然在某種意義上來講,能夠比得上初入遠遊的修行者,但他畢竟不具備開闊視野的能力。
在叢林裏發生的事情,都是有這位謀士或是身邊的親信給他講述過程,但并不能清楚的看到。
他很着急李夢舟這個少年在做什麽。
但貌似沒有人看見。
似乎李夢舟在踏入叢林後,便不見了蹤影。
這樣的情況,也包括了那個不落山的弟子,唐天。
有提前安排好的人已經出發趕至現場,目的便是帶回那些戰敗失去繼續戰鬥能力的弟子。
這段路程并不是很遠。
在他們趕到的時候,發現又要多帶走一個人。
何峥嵘已經拾回了劍鞘。
謝甯雙膝跪地,滿臉的呆滞,渾然不顧那正在淌血的傷處。
握劍的手受到了嚴重創傷,自然便是喪失了戰鬥能力。
辛明依舊躺在地上,隻是他的嘴角挂着笑意。
鄭潛已經回到了謝甯的身邊,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在不遠處,躺着周洛。
屬于鄭潛和周洛的戰鬥,在那些人趕至現場的過程中已經結束。
周洛和鄭潛同是遠遊上境,但前者不如後者果斷,也不如後者狠辣。
但周洛畢竟是一名劍修。
所以他的戰敗便顯得有些可惜。
江子畫便很不滿意這個結果。
在他看來,周洛是有很大機會能夠反敗爲勝的,劍修最出彩的地方便是逆境翻盤,幾乎可以稱得上同境無敵,雖然這并不能包括所有的劍修,但周洛的資質并不差,所以江子畫一開始也沒有想到周洛會輸。
陸九歌一直都在很認真看着,此時輕聲說道:“周洛和辛明似乎是從小玩到大的,也是一同考入離宮,他因爲擔憂辛明的傷勢,從而多次露出了本不應該出現的破綻,況且那個鄭潛也的确資質不比周洛差,他會戰敗倒也不算意外。”
本來很生氣的江子畫微微怔了一下,便撓着頭說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他顯然不願意去反駁陸九歌,不論是出于什麽樣的原因,周洛都是犯了不應該犯的錯,但既然陸九歌幫着解釋了一下,那麽江子畫就很自然的表示認同,并且極力推崇。
這場戰鬥的結果對劍院是很不利的。
雖然何峥嵘以絕對的實力淘汰了謝甯,卻是相當于由周洛和辛明兩個人換來的。
如此一來,劍院參戰的七個人,便隻剩下三個了。
而不落山仍舊還剩下十幾個人。
随着狼狽呆滞的謝甯和周洛、辛明兄弟倆的退場,這邊的戰鬥也吸引了附近不少人。
第一個出現的是沈霁月。
三個人面面相觑。
鄭潛的臉色無比的難看。
從何峥嵘那般輕松的打敗謝甯來看,鄭潛不會覺得自己有一戰的資格,如今又多了一個沈霁月,局面就很不利了。
況且鄭潛雖然打敗了周洛,但其實他赢得并不輕松。
此刻他的心裏已經萌生了退意。
反正不落山這一面在人數上占據絕對優勢,他沒必要在這裏一挑二,跟人家死磕,傻子才會這麽做。
在此處暫時僵持的期間。
叢林深處某個隐秘的位置,慢慢的走出了一道身影。
他穿着白袍,但因爲膚色略黑的緣故,顯得有些不太相襯。
他微微眯着眼睛,喃喃道:“遊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