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舟知道那姑娘的名字叫婳兒,這是一個聽起來很好聽的名字。
這隻是一個簡單的稱呼,或許在青樓裏很多姑娘都沒有姓氏,想要真正以姓名出現,在青樓裏的地位一定要很高。
婳兒姑娘身材豐腴,媚麗奪目,偏偏舉手投足又盡顯清純可人,豐腴不代表肥胖,至少在婳兒姑娘身上便是恰到好處,極奇妙的透着股小家碧玉的味道。
可清純可妩媚的妙人兒,理應會吸引少年人的目光,李夢舟不可否認自己會被婳兒吸引,眼神也不時會打向她,但除此之外便再沒有多餘舉措。
婳兒姑娘似有意勾搭李夢舟,偶有媚态又楚楚可人,雖能注意到李夢舟的目光猜出他的心思,卻始終不能讓李夢舟對她癡迷,婳兒姑娘稍有氣餒,便很快又恢複光彩。
她覺得自己耽誤的時間有些太長了,恐惹得二樓等待的虞大家不喜,便也收起了媚态,巧笑嫣然的說道:“小哥,虞大家有請,還請移步樓上。”
李夢舟早有逃離的念頭,他怕自己再多坐一會兒,或是多看上婳兒姑娘一眼,便很難再忍得住了。
他連忙站起身來,揖手道:“煩請婳兒姑娘引路。”
婳兒姑娘挑了挑秀眉,斜睨了李夢舟一眼,身姿搖擺在前引路。
李夢舟暗自吞咽了口唾沫,暗道妖孽。
婳兒姑娘雖不是溫柔鄉裏的頭牌,卻是正在往頭牌的方向培養,假以時日,婳兒姑娘絕對是溫柔鄉裏最得寵的人兒。
憑那清秀小臉兒本就給人大家閨秀的感覺,但又偏偏媚态橫生,這般雙面孔的反差,足以令無數才俊競折腰,暗生不幹淨的幻想,單單是想一想其中美妙,便情難自禁。
似是覺得李夢舟走得太慢,婳兒姑娘眼珠兒一轉,笑嘻嘻的止步回身牽起李夢舟的手,說道:“莫要讓虞大家等急了,咱們快點走。”
說是快點走,但婳兒姑娘明顯比先前走得還要慢。
李夢舟倒是沒有拒絕婳兒姑娘牽他的手,見他動作大概也能猜出她的心思,李夢舟願意配合一下,畢竟婳兒姑娘的小手真的很柔軟。
然而李夢舟不反對,婳兒姑娘心思蕩漾,别的姑娘卻要來搗亂。
旁邊的姑娘看着兩人手牽手,皆是輕笑低語,吩咐婢女上前阻攔。
婢女無奈,在青樓裏的婢女地位自然沒有姑娘們高,但除了虞大家和溫柔鄉裏的姑娘們,婢女的地位便是最高的,要比那些姑娘們更碰不得,畢竟她們雖是青樓裏的人,卻不賣藝也不會賣身。
那婢女來到婳兒姑娘身邊,小聲的說道:“虞大家說了,誰都不能做這少年的生意,也不能跟他有身體接觸。”
婳兒姑娘當然知道這一點,她可是第一個聽到虞大家的指令,也是她告訴溫柔鄉裏其他姑娘的,這也算是監守自盜了。
她不由得瞪了那婢女一眼,低聲說道:“虞大家又沒有看到,你管這兒閑事,等上樓的時候我再放開他不就好了。”
婢女不知如何作答,隻能怯生生的看着婳兒姑娘繼續牽着李夢舟的手,朝樓上慢悠悠的走去。
見此一幕的其他姑娘們,低聲取笑道:“看來是婳兒這丫頭的春天到了,竟然有膽子違背虞大家的話,來一招暗度陳倉。”
“那少年臉黑黑的也不甚好看,不過細看來倒也挺俊的,比那些念書人多出一些英朗之氣,身材也好,想來也不會是銀樣蠟槍頭,婳兒倒是挺會瞧的。”
她們說着一些調笑的密語,方向越來越不堪入耳。
雖然婳兒姑娘走得很慢,但畢竟距離有限,在上得階梯後,還是依依不舍的放開了李夢舟的手,然後一副很規矩的樣子,低着腦袋,遠離了一些李夢舟,仿佛剛才的媚态根本不屬于她一樣,讓李夢舟大爲驚歎。
虞大家正坐在軟椅上吃着葡萄,擡眼看到李夢舟,便招了招手。
婳兒姑娘一句話不說,乖乖的退了出去。
李夢舟看着面前的虞美人,半躺在軟椅上,旁邊木桌上擺放着各類水果,貌似很熱情的招呼他。
虞美人固然是很美,畢竟也算是在都城裏盛名的女人,這兩天他行走都城市井,就算不曾刻意打聽虞美人的事情,也會或多或少的聽到一些。
不想打聽卻依舊知曉了虞美人的事迹,這足以說明這婦人在都城裏的名望。
隻可惜李夢舟雖是在青春沖動的年紀,卻依舊很難對虞大家起到什麽興趣,畢竟對他而言,虞大家是完全可以當他母親的人,他沒有那麽變态。
虞大家跟他聊起了家常,或是八卦都城裏某些達官顯貴不得不說的事情,李夢舟對這些事情倒是挺感興趣的。
八卦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雖然有時候大多都做不得真,但從虞大家口中說出來,這八卦之言便多了一份真實性。
李夢舟可以從這些八卦裏了解到都城裏明面上不能輕易探知到的東西。
比如離宮劍院和不落山素有恩怨,兩大山門弟子常常會在都城裏爆發沖突,當然,大部分都是小打小鬧,從未鬧出過人命。
而很遺憾又可惜的是,離宮劍院除了那大師兄歐陽勝雪外,再沒有多少上得台面的弟子,所以曾多次敗在不落山手中,導緻離宮劍院的名氣兩極分化,尊崇的特别尊崇,鄙夷的便特别鄙夷。
劍修似乎已經變成了不被看好的代名詞。
雖然曾經的劍修是令世人恐懼的存在,但那畢竟都已經成了曾經,如今的劍修大多都已經彎了脊梁,變得不倫不類。
在都城裏真正可稱得上劍修的或許也隻有劍院院長薛忘憂和歐陽勝雪了。
曾經的劍修是多麽強盛,壓制百門擡不起頭來,縱然是三教修士也不敢招惹強大的劍修,然而在某一個時刻,劍修突然形成頹敗之象,劍心的修行很難再有起色,也很少再出現超一流的劍道宗師,劍仙更是從此成爲傳說。
劍修山門日漸式微,已然給人一種日薄西山的錯覺。
這豈非是令人遺憾而又怅然的事情。
李夢舟不免有些迷惘。
低頭在盤子裏挑着果子,看似不怎麽在意,随意的搭着話,問着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但實則他很慎重的聽着虞大家口中的每一個字,出現的每一個名字。
李夢舟隐藏着很多心事,但唯恐被虞大家看出來,所以他也不敢多問太多,始終保持着像是聽從母親教誨的孩子一般。
虞大家似乎對這樣的李夢舟更加喜歡。
她看着李夢舟身後背着的劍,或者主要是在看那包裹着劍的黑布,她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開口道:“上次見你也是如此,你身後背着的東西對你很重要麽?”
李夢舟沒想到虞大家會突然問這個問題,若是換做平時他該是很警惕才對,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從虞大家身上感受到了母親般的溫暖,讓他的反應有些遲鈍,幾乎不假思索的便說道:“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我要時刻帶在身邊,雖然放在身上會更危險,但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除了背着,也找不到能夠藏起來的好地方。”
虞大家若有所思,說道:“這黑布是用天蠶絲織就的,而且是很罕見的黑蠶,在世間應該是獨一無二,正因如此,很多人并不能看出奇異之處,倒也隻會認成尋常布料,放在身上确實更安全一些。”
李夢舟怔了一下。
他所謂最重要的東西是用黑布包裹着的劍,而并非黑布本身,他從來不曾想過,原來這被他偶然擦腳,甚至擤鼻涕,最後又洗淨用來裹劍的黑布是什麽天蠶絲。
天蠶絲當然是很貴重的東西,更何況是從來沒有聽過的黑蠶了,這豈非意味着這布很昂貴?
李夢舟的臉突然黑了一下,他對自己過往暴殄天物的作爲有些慚愧。
如果早知道這黑布很值錢,他肯定早早就賣掉了,隻是包裹劍用的而已,随便什麽布料都可以啊。
尋常的天蠶絲也是價值百兩以上,更爲珍稀的黑蠶應該會更貴吧?
李夢舟的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虞大家并不知曉李夢舟的想法,說道:“這黑蠶雖然物值昂貴,但有時候卻也一文不值,因爲識貨的人不多,甚至很多布料商人都不知道黑蠶的存在,我也是因爲曾經見過,所以才能知曉。”
說這話的時候,她在注意着李夢舟的表情變化,似乎想要看出些什麽來。
李夢舟的神情确實有變化,聽到虞大家承認這黑蠶很昂貴的時候,他自然大喜,但又聽到識貨的人很少,在大部分人眼裏這黑蠶都是一文不值的,隻是被看作尋常布料,又難免失望。
如果拿這黑蠶去賣卻沒有碰到識貨之人,免不了要被人嘲諷啊。
既是不識貨,就算自己說明這黑蠶,對方也不一定會相信,虞大家都說了,很多布料商人都根本不知道這世上有黑蠶絲這種東西,又怎麽讓人家去相信。
除非運氣好一下便能遇到識貨之人,但李夢舟覺得這運氣到來的幾率太小,實在沒必要去浪費時間。
就好像突然丢了幾千兩銀子,李夢舟很是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