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有着死一般的寂靜。
任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
明明隻是比武切磋,怎麽差點鬧出了人命?
林振南在絕對的優勢下落敗,并不是最值得驚訝的。
真正讓衆人無言的是段天雄居然是半步宗師的高手。
這樣一來,其他幫派的幫主哪還有獲勝的可能?
他們隻是震驚于這一點,同時可惜自己的幫派不能入選溪安郡的第一大幫,卻沒有發覺現場逐漸變得詭異的氣氛。
原本一直端坐上首的劉青松,突然眸子一睜,閃過一絲厲芒,沉聲喝道:“比武期間,生死天定,誰讓你插手的?”
這聲音好似是在腦海深處響起,丁楚生渾身一震,緩緩吐出一口血,臉色蒼白起來。
縱使是半步宗師高手,若遇上真正的武道宗師,那也不過是任之宰殺的蝼蟻。
林少雲憤怒的聲音響起:“既然是比武,自當點到爲止,豈能傷人性命!”
劉青松冷冷的目光看向林少雲,淡淡的說道:“在我說起規則的時候,可曾言過點到爲止?既然沒有,那麽比武期間便生死不論,小家夥,難道你敢有異議?”
被一名武道宗師逼視,林少雲便覺如墜冰窟,臉色霎時慘白起來。
但他仍舊咬牙要反駁時,卻見一道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李夢舟隔開劉青松對林少雲進行壓迫的視線,漠然說道:“雖沒有說過點到爲止,但也沒有說過生死不論,堂堂武道宗師莫非要強詞奪理?還是說,你召開同盟會的目的本來就是要殺死在座的所有人?”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各幫派的人方才如夢初醒,滿臉驚懼的看向劉青松。
劉青松很淡定,靜靜地看着李夢舟,說道:“你是什麽人,可知道誣陷本宗師的後果是什麽?”
李夢舟舉起手中的樸刀,抗在肩上,不以爲意的說道:“我隻是清風幫的一個小人物,并不認得劉宗師,也沒有對武道宗師的概念。但劉宗師既然召開同盟會,我們參加的人要守規矩,劉宗師也要守規矩才行。
以往的同盟會何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不僅沒有選出第一幫的規則,比武切磋也都是點到爲止,真正的目的是在于同盟會友。怎麽偏偏到了劉宗師這裏,規則就變了?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沒有人會服氣。”
劉青松眯起眼睛,冷冷的說道:“宗師盟的規矩,便是我的規矩,而我的規矩,便是你們的規矩,你們沒有資格不遵守,也沒有資格反對,否則便是對宗師盟的不敬。黃口小兒出诳語,沒人會在意,但在座的人也想要對抗宗師盟麽?”
說到最後,劉青松的聲音已經猶如雷震,瞬間便震住了在場所有人。
各幫派的人面面相觑,就算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去和宗師盟作對,隻要宗師盟随便派出一位武道宗師,便可以團滅他們。
李夢舟掏了掏耳朵,他本來也不指望那些小幫派的人會站在他這一邊,語氣平靜的說道:“劉宗師一個人便可以代表宗師盟?我是不是可以認爲你想要控制宗師盟,對宗師盟有了反叛之心?
召開同盟會向來都需要宗師盟發布诏令,但今天這場同盟會召開之前,好像沒有聽到任何消息吧?如果這場同盟會并非宗師盟的意思,那麽劉宗師擅自召開同盟會的目的又是什麽?”
劉青松的面色不由變得難看起來。
同盟會本來便沒有既定的規則,也并非必須有宗師盟的诏令,尤其是本地召開的同盟會,隻需要溪安郡所有加入宗師盟的武道宗師同意便可,隻要同盟會順利召開,沒有人會去特意找麻煩。
但如果這件事情傳揚出去,尤其是傳到宗師盟的耳朵裏,總歸是很麻煩的事情,因爲這場同盟會的目的不純,若隻是正常召開,宗師盟并不會去管,但凡出了差錯,免不了要被宗師盟調查。
而李夢舟卻恰巧緊抓着這點不放。
這讓得劉青松多看了他幾眼,不能再把他當成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來看。
實則李夢舟隻是聽了莫蓮的話,對宗師盟的規矩有了一些了解,才出現了這一番說辭。
不然的話,他連威脅劉青松的理由都找不到。
而這也讓劉青松對李夢舟起了殺心。
隻要除掉借機作亂的人,讓得白鲸幫順理成章的成爲溪安郡第一大幫,那麽餘下的那些小幫派的人,随便威脅一下,相信也不敢到處亂說。
畢竟宗師盟雖然地位尊崇,但這是在溪安郡,所有的幫派都還得看溪安郡本地的武道宗師強者的臉色。
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縣官不如現管。
劉青松淡然一笑,他自嘲的想着,自己居然差點被一個少年給威脅到,這實在不該。
然而他的心境剛剛平靜下來,卻又被李夢舟的一句話給激怒了。
李夢舟渡步往前走着,樸刀在地面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迹,迸起一縷火星,擡眸平淡的說道:“如果劉宗師的規矩便是沒有規矩,那麽這場同盟會還沒有結束,根據劉宗師所說的規則,似乎也沒有談及劉宗師本人不能下場切磋,那麽我便來挑戰劉宗師,你可敢應戰?”
在座的人都不可思議的看着李夢舟,挑戰一位武道宗師?雖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你這牛犢也太犢子了吧。
劉青松僅是怔了片刻,便被氣笑了。
他當然沒理由去說規則裏每個幫派隻能出場一個人,既然這少年不知死活,他也不妨成全對方。
主動殺死李夢舟,反倒是像此地無銀三百兩,正應了李夢舟先前威脅他的話,但如果李夢舟自己來送死,那劉青松又何須客氣?
“李夢舟,你瘋了?”
林少雲一把拽住了李夢舟。
就算對李夢舟的實力再有信心,其也不會認爲他可以打赢一位武道宗師。
縱然是莫蓮也站在李夢舟一側,皺着好看的秀眉朝他搖搖頭,勸他不要沖動。
而李夢舟卻是面無表情,隻是朝莫蓮小聲說道:“莫姐可以通知一下外面朱雀堂的人了,相信很快這裏就要有一場惡戰了。”
莫蓮有些生氣的揪住李夢舟的耳朵,說道:“你知不知道武道宗師意味着什麽,他跟你小時候殺死的猛虎,和你曾經打敗的任何對手都不能相提并論,你會死的。”
李夢舟臉色有些難看,是因爲莫蓮揪住他的耳朵真的很痛,但他又不能喊出來,那會很沒面子。
他隻能深呼一口氣,順勢拍掉莫蓮的柔荑,說道:“會不會死,沒打過誰又知道呢。”
說着,他徑直提刀走向劉青松,不再給莫蓮和林少雲勸阻他的機會。
莫蓮狠狠的盯着李夢舟,咬牙道:“這該死的混蛋。”
林少雲在旁臉色有些怪異,但他更擔心的還是李夢舟的安危。
他不明白向來穩重的李夢舟爲何突然腦子秀逗了,居然要去挑戰一位武道宗師,莫非是活夠了?
而在混亂的大院中,某個角落裏,卻站着一位白衣少女。
她好看的眸子注視着李夢舟,嘴裏呸了一聲,像是在表現她心裏的鄙夷。
随後,她的視線便開始打量院中的每一個人,但凡被她視線掃過的,都不自覺感到背脊發涼,疑惑的看來看去,卻未曾有一人注意到那白衣少女,好像少女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這時,李夢舟也已經站在了劉青松面前三丈處。
他比劉青松高了小半個頭。
像是故意的又擡起下巴,用俯視的目光看着對方。
劉青松從沒覺得自己的生命中會有一個時刻被猶如蝼蟻般的少年俯視,他心裏的感受不可言喻,甚至他都無法找出一個合适的詞彙來形容這一刻的感想。
他唯一能夠認定的,便是這個少年,很快就要死了。
“人啊,最好是要有自知之明,一時的強硬可以被認爲是有骨氣,自然也可以被認爲是愚蠢。少年,你覺得自己是屬于哪一類?”
李夢舟看着劉青松,面色不變道:“人老了,就會變得頑固,而你人未老,卻已經開始固步自封,開始習慣講一些大道理,奈何你自以爲的說教,在我看來皆是廢話,沒有半點營養。”
劉青松背負雙手,大笑道:“年輕人果然膽子不小,自以爲是大多說得便是你這種人。雖然你隻是一個蠢貨,不過看在你有膽子挑戰一位武道宗師,不得不說,也是值得令人敬佩的事情。然而班門弄斧,丢人現眼的事情,便不要做了,這不是有膽,是真的蠢。”
李夢舟搖了搖頭,提着刀走過去,說道:“我喜歡用事實講話,對于在戰鬥之前放什麽狠話,又或者對敵人挑釁的事情,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那隻會讓你顯得更蠢,也不符合一位武道宗師的風範。”
劉青松面色一沉,不過還沒等他說什麽,李夢舟竟然直接快速朝他沖了過來,手臂一甩,樸刀便劃破空氣,刀勢霸道,風聲怒嘯。
“找死!”
劉青松眼中露出了一抹狠色,他并未将李夢舟放在眼裏,所以手中無兵刃,以他宗師境的修爲,就算赤手空拳,一指點斷精鋼也隻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面對這勢大力沉的一刀,劉青松淡然自若。
在樸刀斬來之時,他身形猛然一錯,罡氣流轉,薄如蟬翼,堪堪抵着刀刃自胸前劃過,同時間,他的拳頭便已經朝着李夢舟的腦袋砸落。
罡氣可以攻擊人,自然也能防禦。
樸刀無法破開罡氣,李夢舟的攻勢未止,便不能在短瞬間做出其餘動作,但劉青松卻是完全放開的,就算隻是一瞬間,他也可以做出很多事情。
這一拳他沒有留手,那麽李夢舟的下場必然是凄慘的。
畢竟被攻擊的是腦袋,而拳頭上又有罡氣在萦繞,莫說人的頭顱,就算是精鋼山石,在這一拳下,也必要化爲齑粉。
然而,在拳頭即将落到李夢舟腦袋上時,樸刀卻突然回轉。
铿的一聲震鳴之音。
李夢舟朝後飛出百米遠,令得在場圍觀的人紛紛閃避,眼睜睜看着李夢舟的身形在面前飛過,然後重重地砸在院牆之上,震起塵埃漫天,牆壁上的裂紋更是自李夢舟後背開始朝外急速蔓延。
劉青松眼中露出了一抹詫異之色。
雖然一拳擊退了李夢舟,但結果明顯是不如意的。
李夢舟右手持樸刀,僅僅是腰身彎曲,便很快站了起來。
那樸刀更是沒有絲毫破裂的痕迹。
一拳沒有把李夢舟打死,本就是很大的意外,卻連本就殘破的樸刀都沒有打斷,這便很是匪夷所思了。
不單單是劉青松不敢相信,在場各幫派的人亦是露出震驚的模樣。
哪怕是最了解李夢舟的林少雲亦是如此。
他怔怔的看着李夢舟,然後朝身邊的莫蓮說道:“原來武道宗師也沒有那麽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