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内閣的,等來到前院,面對那些等候多時的小幫派首領們的恭維聲,方才如夢初醒。
他默默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一言不發的便來到了第一排的太師椅上坐下。
白鲸幫的諸堂主也陸續趕到。
林振南把目光從段天雄身上移開,看向丁楚生,說道:“怎麽感覺段天雄有些怪怪的。”
丁楚生也是不得其解,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覺得這裏面一定有什麽問題。
按照以往段天雄的行事作風,他不可能忽視清風幫,定然要冷嘲熱諷一番,如此安靜,必有陰謀。
又等了小片刻。
院外傳來喧鬧聲。
衆位幫主們再度騷動起來。
隻見,本次同盟會的主持者,溪安郡第三位武道宗師,劉青松,在一衆人的簇擁下出現在會場。
幾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得見這位高人。
溪安郡新晉了一位武道宗師,在江湖上當然不會是什麽秘密,早已被談論了很多遍。
哪怕隻聞其名,但武道宗師足以被江湖人敬畏有加。
劉青松一身風塵仆仆的灰色道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勢,眉間充滿了曆經紅塵世俗的滄桑之感,一雙深沉眼眸神光如電,眸光所至之處,洞徹心神,似乎連心肝都被看透。
衆幫主們一望劉青松,便心神震動,不敢對視,不由心服。
這等脫凡出塵,飄然如仙的武道高人,果然不是他們這等江湖魯莽之輩能比。
劉青松眼眸微垂,淡然的坐在大院上首,沒有人會不服。
縱然是清風幫和白鲸幫的幫主也沒有資格與其并坐,更加沒有那個膽子。
這大院内的座席,以江湖上的身份、輩分、資曆入座,倒也秩序井然。
如今濟濟一堂,所有同盟會受邀之人都已到齊。
劉青松掃視下方衆人,微微一笑,說道:“我是誰,想必諸位都已知曉,我便不多做介紹,今日這場溪安郡同盟大會,雖是以我的名義召開,但我卻并非最重要的人,雷鳴宗師也會出現在這同盟會。雷宗師有事耽擱,恐怕會晚到片刻。
我相信大家都很好奇召開這次同盟大會的目的,我便也不賣關子。宗師盟享譽江湖,卻很少治理江湖事,上一次召開同盟大會,也早已數年之久。江湖也要有規矩,所以才有宗師盟的存在,但江湖各郡幫派也要守規矩。
我們溪安郡在宗師盟的地位并不高,這需要諸位幫主的共同努力。所以溪安郡本土需要一個管理者,幫助宗師盟分憂,也是出于朝堂和江湖之間的和氣,爲了整個姜國風氣着想。”
衆大小幫主都靜默,看着劉青松。
他們能夠明白劉青松的意思。
歸根結底,是要選出溪安郡第一大幫,相當于是要有一個幫派統治整個溪安郡。
這對于整個江湖幫派而言,是很值得振奮的事情。
但顯然這樣的好事,不會落到小幫派的頭上,夠資格争奪的也不過是清風幫和白鲸幫,恐怕連朱雀堂如今也沒有這個資格。
一旦溪安郡被某個幫派統治,那麽餘下的小幫派守得便不是江湖規矩,而是那個統治着溪安郡的幫派的規矩。
這必然便不是好事了。
幫派雖小,但最起碼自由,不會受制于人,但凡有了規劃和更嚴苛的規矩,那麽這個江湖便也不再是江湖了。
小幫派将沒有了出頭之日。
他們不明白宗師盟爲何會有這樣的決定,像劉青松所言什麽爲了江湖,爲了整個姜國,在座的幫主們都是嗤之以鼻的。
江湖本身便是快意之地,規矩的存在意義也不過是一個底線,甚至隻是一種禮貌。
就好比兩名劍客對戰,是屬于公平的比試,若用下三濫手段,便是不守江湖規矩,被江湖人所不齒。
規矩不是要制約江湖俠士,隻是爲了不助長江湖上壞的風氣。
若有人獨攬大權,江湖便相當于變了質。
宗師盟的存在向來也不是爲了統治什麽,不過是爲了制衡江湖的平等,劉青松的話明顯是違背了趙無極曾經創辦宗師盟的初衷。
宗師盟受江湖人尊敬,也會忠于江湖,而不是統治江湖。
劉青松的話自然容易引起軒然大波,對于那些大幫派而言,或許是天大的好事,但對于整個溪安郡的江湖人而言,這是不被允許的事情。
這件事情弄不好會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血流成河。
不單單隻在于溪安郡。
除了江湖大義外,各幫派最看重的當然還是各自的利益,而劉青松的話,顯然會剝奪他們的利益。
那麽就算對方是一位武道宗師,他們也不會服氣。
整個大院内寂靜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人回應,他們心知肚明,隻是沒有人願意第一個出頭說出來。
劉青松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這本來也不是宗師盟的決斷,所以他并不需要得到這些人的認可。
他所說的一切不過是借口,他當然也不敢去對抗宗師盟,哪怕他身後有袁鬼這位遠遊境修士,但也不可能在整個宗師盟面前讨得了好處。
這場同盟會并沒有上報宗師盟,除了溪安郡,沒有人知道這裏正在召開着同盟大會。
等到一切成了定局,雷宗師自然有辦法能夠平息,溪安郡江湖也不會亂,規矩自然也不會變。
唯一改變的不過是出現了一個溪安郡最大的幫派,而不再是之前兩家平分。
他看向段天雄,後者會意,此刻的段天雄已經恢複了平靜,他知道,很快白鲸幫就要迎來盛勢之期,他需要做的便是把握住這個機會。
“劉宗師爲江湖着想,爲溪安郡謀福利,諸位難道還有異議?江湖是我們所有人的江湖,并非是屬于某一個人的,哪怕溪安郡出現一個管理者,相信不論是誰,也不會謀取諸位的利益。否則難以服衆。
我支持劉宗師的決定,也支持宗師盟的決定,溪安郡也的确需要好好整治一下,如此諸位方能獲取更多的利益,何樂而不爲呢?”
段天雄從太師椅上站起身,神情淡漠的掃視衆人,尤其是看向林振南等清風幫的人時,眸中不由帶着些諷刺。
他也确實說到了關鍵處,隻要不存在利益被剝奪的事情,其實這些江湖幫派倒也不見得會反對。
相比于江湖規矩,這些幫派本來也不是什麽善人,隻要有利益可得,誰又在乎什麽規矩?
“我們海鹽幫支持宗師盟!支持劉宗師!”
“我們青蛇幫支持宗師盟!支持劉宗師!”
短暫的沉寂後,當即便有數個幫派做出了決定。
整個溪安郡有頭有臉的幫派基本上都在這裏,段天雄的話劉青松并沒有反駁,便是表達了意思,既然如此,他們又有什麽理由去反對呢?
如果劉青松做下承諾不認賬,恐怕會受到整個江湖的讨伐,就算是宗師盟也保不了他,甚至宗師盟的名譽也會受損。
這基本上已是闆上釘釘的承諾,不會存在違約的事情。
但仍舊有一些幫派在猶豫,沒有出聲的也包括清風幫和朱雀堂。
林振南和丁楚生搞不明白劉青松的用意。
這場同盟會本來就召開的突然,選出什麽溪安郡第一大幫,又無巧不巧的與清風幫和白鲸幫的争鬥挂上了鈎,這裏面難保不會出現什麽問題。
段天雄第一個公開站出來支持劉青松,本身便已經讓清風幫處于了劣勢,林振南雖然猶豫,但也不能真的一句話不說,否則在劉青松面前留下個不好的印象,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在與丁楚生對視一眼後,林振南也表示出了清風幫的同意。
莫蓮卻沒有說話,她看着上首的劉青松,不知道在想什麽。
......
此時,正是申時,太陽懸挂高空依舊耀眼。
劉青松微微眯縫着眼睛,繞有深意的看向下座第一排的莫蓮,笑着說道:“這位應該是朱雀堂的莫蓮姑娘了吧,怎麽,你對此事還有異議?”
莫蓮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飾,清冷的目光看着劉青松,說道:“不知道劉宗師要以何種方式來選舉出溪安郡第一大幫?”
劉青松淡然一笑,說道:“很簡單,便用江湖上普遍的方式,強者爲尊,各幫派選出最厲害的人進行比試,最終獲勝的那人所在的幫派,便是溪安郡第一大幫。”
這的确是很簡單的方法,雖然會顯得有些草率,但也不免會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若是以幫派底蘊來評定,那麽小幫派便毫無希望,這種方式便是絕對的公平,所有人都不會有意見。
莫蓮沒再說什麽,她在思索。
如果單靠武力的話,恐怕要以丁楚生爲最。
在武道宗師之下,丁楚生不僅是清風幫第一高手,亦是溪安郡第一高手。
很多人都能想到這一點,不免多出了很多心思。
這似乎是劉青松在故意向着清風幫一般。
雖說丁楚生年紀大了,但也并非多麽誇張,相比當年,武力值也沒有減弱多少,甚至可能在沉澱之下,更盛當年。
在場各幫派的人不認爲自己有能力去打敗狂刀丁楚生。
正在所有人心思各異時,劉青松又突然笑道:“忘記說一點,既然是要選出溪安郡第一大幫,當然還是主要看幫主的能力,當然,如果有哪位幫主不願意,也可以在幫内另外選一個人出戰。”
本來還覺得劉青松是故意在向着清風幫的人,心下詫異。
清風幫作爲溪安郡最大的幫派之一,若幫主怯戰,顯然不是什麽有面子的事情,哪怕規定了可以除幫主之外的人出場,但林振南又是否真的會這麽做?
對于小幫派來說倒還不算什麽,在大佬面前本就沒有面子可言,但林振南可是清風幫的幫主,他要顧及的東西便很多了,尤其是自己的臉面。
這不是幫主出戰和幫内成員出戰的問題,既然說明了是幫主之間的比試,若林振南默不作聲,那清風幫就算最終赢了,他這幫主遇戰而退的表現,必然會成爲江湖人的诟病。
丁楚生準備迎戰,他并不會在意面子問題,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以大欺小,反正他也沒有破壞規矩。
但沉默着的林振南伸手制止了他。
林振南同樣是九品武夫的境界,雖然跟丁楚生相比差了一個檔次,但在同盟會各幫派之中也是拔尖的存在。
相同的道理,各幫派幫主願意跟林振南對戰,卻不會願意面對上丁楚生,因爲跟前者戰鬥尚且有赢的希望。
除了像清風幫和白鲸幫這等大幫派内,不止有一位的九品武夫,餘下不少幫派的幫主,大多也是九品武夫的修爲。
至于那些小幫派,莫說一位九品武夫,能有一位八品武夫便是頂尖的了。
所以對于這些小幫派而言,無論那些大幫派派誰出戰,他們赢得希望都不高,但實力不濟,他們也怨不得旁人。
丁楚生雖然有些遲疑,但他也想不出這裏面會有什麽問題,且在場的幫主裏面也不存在能夠力壓林振南的人,于是便保持了沉默。
大院内已經很快的騰出了位置,範圍足夠諸人放開手腳一戰。
段天雄笑呵呵的迎上林振南,說道:“既然林兄興緻極高,不妨便讓我來讨教一下林兄的十三路拳法。”
林振南眉頭微皺。
在場的人也是神色各異,他們沒想到一開始便是清風幫和白鲸幫的兩位幫主對上了。
林少雲看着這一幕,倒是并不爲自己父親擔憂,說道:“那段天雄與我父親實力相當,皆是晉入九品境界多年,雖未達到巅峰,但也很難輕易分出勝負,不過我相信,最終赢得一定是我父親。”
這是一個兒子對于父親盲目的崇拜。
丁楚生沒有說話,他更加關注眼前即将開始的戰鬥。
此刻莫蓮微微朝着後方看了一眼,那裏正站着一個黑衣少年。
少年剛剛來到大院,注意到莫蓮的視線,他低着頭,徑直走了過去。
在黃裙少女身邊坐下,李夢舟沒有去看中間的林振南和段天雄,而是朝着莫蓮說道:“你們朱雀堂的人埋伏在莊園外,是覺得這場同盟會要出問題?”
莫蓮隻帶着黃裙少女進入大院,讓人誤以爲隻有她們兩人,實則朱雀堂來了很多人,卻都隐藏于暗處。
莫蓮看着李夢舟,輕笑道:“你消失半天不會是專門去查我的人了吧?”
李夢舟撓撓自己的臉,說道:“隻是碰巧看見了而已,他們倒是挺會藏的。”
莫蓮微笑道:“我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同盟會的召開事先毫無消息,我當然會謹慎一些,那劉青松隻是新晉的武道宗師,按理說是沒資格召開同盟會的,據說雷鳴宗師也會到場,那個人的口碑可是不太好。萬一這裏面有什麽陰謀,若是沒有點準備,很可能會被人一鍋端了。”
李夢舟不得不佩服莫蓮的缜密心思,更加敬佩她的果斷,隻是因爲一點猜測罷了,便派出了朱雀堂的精英,随時準備在同盟會開戰,這份魄力是很多男子都不如的。
于是他說道:“這場同盟會的确有問題,幸而你做了準備,不至于在最後被打一個措手不及。”
莫蓮并沒有感到意外,也沒有詢問李夢舟爲何會知道這場同盟會有問題,淡淡的說道:“宗師盟每次要召開同盟會,基本上都會提前一個月在江湖上廣而告之,并說明召開同盟會的緣由。
雖然毫無緣由把江湖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但很少,除非是江湖上發生了什麽大事。而近期江湖上并沒有什麽大事發生,且這場同盟會隻是在于溪安郡境内,又是一位新晉的宗師境高手的名義召開,這本來便不合規矩。
出于對宗師盟的尊敬,但凡召開同盟會,各幫派都不會有什麽異議,許多人或許都忽略了這一點,但我可是想得很透徹。
劉青松召開同盟會,必然沒有經過宗師盟的允許,甚至可能連楊霖宗師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不然他先前爲何隻說雷鳴宗師會到場,卻閉口不提楊宗師?
要知道,就算是溪安郡召開同盟會,境内屬于宗師盟的武道宗師強者都必然會到場的,斷然不會缺席一人。”
李夢舟撓了撓頭,對于這樣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他隻是無意中聽到了劉青松和段天雄的談話,知道這場同盟會召開的真正目的,否則的話,他斷然不可能推測得出來,恐怕會跟很多人一樣被蒙在鼓裏。
他蓦然覺得莫蓮這個女人是真的很聰明,林少雲與之相比,實在小巫見大巫,若這兩個人真的組成一個家庭,林少雲的地位堪憂,甚至會是家庭悲劇啊。
轉頭看向專注的林少雲,李夢舟發現他有點可憐。
爲什麽要偏偏喜歡上莫蓮這種女人,她是那種把任何秘密都能撕開來的人,日後但凡林少雲在她面前有半點隐瞞,都會遭遇極其凄慘的下場。
卑微而又可憐的男人。
林少雲似是才發現坐在後側方的李夢舟,他不無鄙視的說道:“你上個茅廁時間未免太長了吧。”
李夢舟默默無言。
他擡頭看到,林振南與段天雄之間的比試也要開始了。
這場貌似勢均力敵的戰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猜測最終誰能獲勝,亦或是打個平手。
......
林振南的十三路拳法是由他自創的,路數多變,以剛猛著稱。
但随着年齡的增長和心境的變化,剛猛不在,十三路拳法施展出來,便也無法再達到巅峰時期。
變得優柔寡斷的想法自然不能匹配剛猛的招數,那會顯得不倫不類,不能将拳法發揮到極緻。
雖然跟林振南接觸的時間不長,但與三年前相比,林振南的變化還是挺大的。
李夢舟大概能夠明白林振南心境的變化。
因爲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跟年輕時候大相徑庭,亦或者平淡日子成爲了習慣,便缺失了曾經的上進心。
滿足于現狀是沒辦法再繼續進步的。
隻有野心不斷的膨脹,才能促使着一個人走得更高更遠。
擁有野心并不是一件壞事,隻看你的野心針對于哪方面,希望生活可以過得更好,當然也是野心的一種,因爲有這種想法,所以才會努力去做到。
而等到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時候,便會進入停滞期,甚至覺得生活中的一切都沒有了意思,很難再因爲某件事情提起很大的興趣。
這基本上是身居高位後的通病。
雖然在李夢舟看來,林振南隻是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有着極高的地位,甚至還不是最高,但相比于尋常人而言,林振南的身價和地位确實是遙不可及的。
若論财力絕對能夠在姜國富商中排的上号。
段天雄便與林振南恰恰相反,雖然他的年紀比林振南還要大一些,但他的野心向來沒有減弱半分,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他不會滿足于白鲸幫如今的地位,仍舊會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
就比如這一場比試。
......
段天雄出招狠辣,一味進攻,将林振南打得節節敗退,完全占據上風。
雖然大多數人都看得出來,林振南還未出盡全力,但這種現象總是對林振南不利的。
林少雲對自己的父親很有信心,他一邊觀察着戰局,一邊說道:“開場時的猛攻确實能夠搶占先機,但在體力上來說消耗亦會很大,若不能一招敗敵從而陷入僵持,體力消耗更大的一方,便會逐漸出現劣勢,到那時候,便是父親反擊的時刻。”
丁楚生很贊同林少雲的話,說道:“你爹向來沉穩,不會冒進,在與對手勢均力敵的情況下,穩紮穩打其實并不是一個好方式,但段天雄攻勢太猛,體力會急速下降,如此一來,穩定的應對便成了必勝的籌碼。”
實力相差無幾的人若是慢悠悠的打,不僅耗時耗力,且最終也隻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并非上策,唯有抓住機會,一輪猛攻帶走對手方爲良策。
但同樣的,若是猛攻的結果不如意,那麽被動防守的一方便是占據了主動,按照這種情況,林振南打赢段天雄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段天雄掌風猛烈,肥碩的身軀迫近,企圖撞開林振南,以此加大對林振南的創傷程度。
但他的動作稍慢了一些,林振南側身避過,雙臂環繞,猛地便遏制住了段天雄的脖頸,一步踏出,腰部一沉,便将得段天雄整個人砸在地上。
見此一幕,林少雲歡悅道:“那段天雄的動作明顯已經慢了,下一招,父親定能讓他失去戰鬥能力。”
丁楚生正要附和,但蓦然間,他眉頭皺起,似乎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
李夢舟突兀的說道:“伯父要輸了。”
丁楚生詫異的看了李夢舟一眼。
林少雲也是意外的看着李夢舟,道:“說什麽呢,我爹明明馬上就要赢了,段天雄已經體力不支,氣勁消耗過大,很難再翻盤。”
李夢舟搖搖頭,說道:“那隻是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說,段天雄的體型本來便勝過林伯父,将之擊倒便需要花費更多的力氣,當然,這對于九品境界的武夫而言,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但如果段天雄不止有九品境界呢?”
丁楚生瞳孔驟縮。
經由李夢舟提醒,他方才明白先前那覺得不對勁的緣由。
段天雄每一次出招前,都有短短一瞬的停滞,對于尋常武夫而言,這短短一瞬間可能不會被在意,但丁楚生卻看得清楚。
他隻是一時間沒有想明白這停滞的一瞬代表着什麽。
那分明是在壓制爆湧出來的力量,在下意識一掌拍出時,又收回了大部分力道,方才出現了停頓的情況。
那并非是因爲段天雄體力不支的表現,而是他刻意所爲。
但見衆人皆以爲林振南要赢的時候,段天雄卻好整以暇的拍打着衣衫的塵土,冷笑着看向林振南。
他眸中滿滿的都是諷刺。
腳下橫移,肥碩的身軀竟在轉瞬間消失。
林振南雙目圓睜。
下意識雙臂交叉攔在身前,但左側勁風淩厲,段天雄已然在不知覺中逼近了林振南,沖着他咧嘴一笑:“之前不過是熱身而已,現在才是我真正的實力,林振南,好好享受吧。”
嘭!
話音未落,段天雄碩大的拳頭已經重重的砸在了林振南的腦袋上。
林振南隻覺大腦嗡鳴陣陣,出現了片刻的失神,渾身氣力好像一瞬間被掏空。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段天雄一聲震喝,掄圓了的手臂,直接将林振南砸翻在地。
大院内的石闆地砰的一聲碎裂開來,塵煙彌漫中,林振南的身軀再度飛掠出去,但段天雄一步跨出,碩大的手掌便摁住了林振南的腦袋,又一次讓其與地面親密接觸。
地面龜裂的痕迹如蜘蛛網般蔓延開來,砰砰的悶響,隻震得人心神劇顫。
院中的一座假山,被爆裂的勁風掃過,啪嚓一聲便碎裂開來,碎石子飛濺,險些傷及無辜,令得院中亂成一團。
林振南趴在地上,一臉的鮮血,不可思議的瞪着段天雄。
渾身劇痛,仿佛五髒移了位,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林振南整個人頹然。
段天雄冷冷一笑,對他而言,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
衣衫鼓蕩,好似充氣一般迅速膨脹起來,氣勁環繞其周身,如晶瑩細線糾纏,自其掌心凝聚成團。
那可怕的壓迫力,令得院中空氣似乎都被驅散,給人窒息的感覺。
“半步宗師?!”
丁楚生豁然起身。
他的神色陰晴不定。
半步宗師便是九品武夫到武道宗師之間的過度,是超越九品極限,卻未能修成罡氣成就宗師之位的隐藏境界。
丁楚生便是半步宗師的高手,否則他也沒有資格成爲溪安郡武道宗師之下的第一高手。
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段天雄居然也踏入了半步境界。
明明前不久,段天雄還依舊隻是九品武夫而已,短短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竟讓他的武道進步這麽多。
武道是水到渠成的,沒有什麽捷徑可走,也極少出現短時間内大幅度增長功力的情況,除非是有宗師境的高手進行傳功。
但修行至武道宗師何其艱難,誰又願意拿畢生功力贈送與人。
他來不及細想,因爲林振南下一瞬便要死在段天雄掌下。
身形一震,丁楚生疾掠而出。
狂刀斬裂空氣,席卷煙塵,半空中接連爆響,如旱雷震天。
刀勢撞上段天雄拍出的一掌,氣勁相互撞擊擠壓,然後在下一瞬便爆裂開來。
兩道身形同時飛出。
噔噔瞪瞪!
接連倒退的身形止步于五米開外。
四目相對,丁楚生心下震撼。
這短暫的交鋒,居然是勢均力敵。
段天雄瞳孔驟縮,很快恢複平靜,負在身後的右掌虎口已然炸裂,顫抖不止。
他凝重的看着丁楚生,暗歎不愧爲清風幫第一高手。
哪怕他如今功力提升這麽多,依舊不能輕言勝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