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敲響,心緒不甯的竹内應了一聲,看見開門進來的是鈴木,立馬投去詢問的目光。
“長官,藍維霭那邊傳來消息,錢莊那些已經正常開門營業,除去工作人員狀态有所不佳,以及銀價下跌導緻的一些混亂,與平日裏并無二樣。
那位那邊也傳來消息,那位也正常趕往銀行上班,處理因銀價暴跌而引起的一些問題,除比平日更加忙碌,也并無異常。”
聽聞此言,竹内不免一愣,情況與他預想的不一樣啊?怎麽會是一切如常呢?難不成是想錯了?
“還有其他情況嗎?”竹内皺了皺眉,向鈴木一郎确定一下。
“有,在藍維霭那邊探查的人聽到一些情況,坊間傳聞,昨天半夜那裏車來車往,動靜不小。
不過傳聞并不統一,有的說響了一晚上,有的說隻響一兩次,時間那些也多有出入,所以讓很多人以爲是謠傳。
另外,市井中有傳言,說藍維霭那裏在偷偷将白銀倒騰走,據我們調查,這應該并非謠言,而且也确實有不少車次,在藍維霭那邊進出。”
竹内皺了皺眉,問道:“那邊将銀運走,交易買賣那些人,便不管不顧放任他們嗎?還有這些傳言又是如何來的?”
鈴木聽了,解釋道:“這個傳言已經流傳不短時間,開始确實有人不放心,去看了銀庫内的存銀,但後面便沒什麽人管了。
因爲那裏做的是抵押借款,且借錢的人,往往買了白銀再次抵押再借,如此往複,其實他們付出的本金很低,購銀的錢基本都是由那些開辦的錢莊提供。
他們并沒有多少錢贖回白銀,而且那些借款合同也能直接買賣,而且買賣交易得還很頻繁,所以後面基本無人再去關注那些存銀?”
“那藍維霭現在這種情況,你是怎麽認爲的?”思量片刻,竹内詢問出聲。
鈴木沉默斟酌片刻,道:“昨夜那些動靜,雖然很想将它們與那些人聯系在一起,但從目前所了解的情況看,更大可能,還是藍維霭那邊自己秘密所爲。”
竹内聽完後,沉默權衡良久,才道:“進一步調查,盡量将事情查清楚,那位也繼續盯着,如果其中有什麽事,那位肯定不可能毫無動作。”
心中的不安與擔憂揮之不去,竹内狠下心,選擇冒險讓鈴木繼續調查。
去調查窺探那些人的秘密,是忌諱乃至禁忌紅線,但竹内是真擔心出什麽事,報上公開宣傳,雙方沖突是因贖人引發,出事了,責任他們現在甩都甩不掉。
“長官,您是懷疑,在其他地方出了問題?但因爲某些原因,他們選押對外隐瞞,并當做無事發生?”
竹内搖頭,道:“我不清楚,隻是昨夜對方的舉動,讓我感到極爲不安,任何有可能的,都要甄别确認一下。
除去藍維霭的情況,上海與銀價相關的一應事宜,都要嚴加關注留意,有任何可疑之處,立即遣人查明。
之前的紙币事件,對方每一步行動都恰到好處,其中肯定有對此非常熟稔之人,我不相信對方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哈依…”鈴木應承後,退下前去安排,隻是背過身去,臉上再無之前的沉穩……
……
“…唉喲…你終于趕回來了,有些情況急等着需要你拿主意,趕緊跟我走吧!”
大烏篷剛靠上大船,一直等到中午,已經急成熱鍋上螞蟻的鄭君山,趕緊把還沒站立穩的林默,拽起便走。
“出什麽大事了?”林默并未阻攔,反而快步跟上,并迅速出言了解情況。
“南京總部那邊催促回應,一個是關于殷家宅那裏的,另一個是上海那邊輿論炸了鍋,好多報社将贖人一事捅了出去,幾乎将其中的貓膩内幕全曝光幹淨。”
林默放緩腳步,皺眉問道:“殷家宅那邊,不是已經提前交代你如何彙報了嗎?怎麽還要求回複?”
“不清楚,隻是一個勁催,讓我們将殷家宅的詳細行動情況,立馬發回去,可能是有什麽變化或什麽情況吧!”
林默眉頭緊皺,停下腳步,嚴肅看向鄭君山,問道:“你是怎麽回複的,沒發情況回去吧?”
不清楚怎麽回事,但鄭君山還是趕忙搖頭,道:“我又不清楚行動時的情況,開始以爲是出了什麽狀況,看了報道後又以爲其中有什麽問題。
這些我都不清楚,不敢瞎報怕誤導上面,隻能一直回複不清楚,正在進行了解,拖延時間等你們回來,這裏面有什麽問題嗎?”
林默松了口氣,解釋道:“殷家宅的事,我們直接推給了随後被引去的日本僑民,就算日本人找茬,結果也隻能打一通嘴炮。這能有什麽事?”
“你的意思,是這催促的電文有鬼?”鄭君山心中一驚,張大了嘴,背脊生寒,一陣後怕。
“催促的電文,是秘密聯絡的頻段還是正常聯絡頻段發來?”
林默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了解情況,這可不能随便懷疑,必須有更多依據。
“一直都是用正常聯絡的頻段在催促,如此說來,怕是真有問題無疑了,不然不至于一次秘武聯絡都不進行,真沒想到會出這問題…”
林默微微點頭,道:“還不能直接笃定,也可能是用正常頻段發過報,擔心相似内容,會洩密之類。
不過也可以做些事了,這樣,對面再發報過來,便直接發文進行質問,他們是何居心?爲何一次次過問機要之事。”
“…這…這麽發,怕是不太合适吧?”鄭君山微微一愣,撓頭沒有直接去安排。
“放心,問題應該不是出在譯電跟報務那裏,不然情報處的各種情報,怕是早被人洩了個幹淨。
通過其他渠道聯絡,還得彎彎繞繞解釋一通,不如這般發回去,報務、譯電那些人,肯定能意識到問題。
而且他們對情況很了解,應該能馬上意識到問題在哪?他們找人上報也不太會引起懷疑,可以盡量避免打草驚蛇。”
“…立馬安排…”鄭君山點頭,他懂了,報給其他人,他們還得找上報務、譯電那邊了解情況,這過程很可能驚到目标。
而報務、譯電這邊,本就需要将接收電文送往各處,找人彙報并不會引來過多懷疑,甚至他們若是意識到問題在哪,直接帶人便可将人拿了,省去繞一圈,也省去不必要風險。
至于沒有挑明說,那總要點面子,也給自己留點餘地,而且讓他們自己意識到問題,可比他們巴巴發一通有用多了。
意識不到問題,那不至于,好歹都是在情報機關辦事的,又是當事人,提醒到這還意識不到問題,那才是大問題。
鄭君山揮手,讓等在不遠處的報務員過來,安排一番,将事處理妥當,才繼續出言詢問自己不了解的情況。
“這事很可疑不假,但我有點不理解對方此舉目的,能将報發到我們這裏,明顯是對方安插進處裏,一個地位怕是不低的間諜,但爲何要詢問殷家宅的事呢?”
林默聞言,道:“别忘了,殷家宅裏那些人,雖未直接挑明,但經人一宣揚,日籍身份是半公開的,行動又非是雙方交鋒火拼,而是一次襲擊劫掠。
那邊死了不少人,錢财被大筆洗劫走,這是能被拿來做一番文章的,這也是爲何誘使僑民摻合進來的一部分原因,對方此舉,怕是想拿到一些什麽證據,再以此向我們甚至國府發難。”
鄭君山微微愣神,如果是這麽個情況,那背後所顯露出的問題,那可不小啊!
“…坐吧…”林默來到工位,示意鄭君山坐下,自己則取出稿紙這些書寫起來。
“你安排一下,讓人回一趟,把我寫下的詳情報告帶回去,再領取一套新的密碼回來。”
“…行…”鄭君山點頭,去讓人準備了下,還一并帶回了厚厚一疊報紙。
“這個是今日份的上海報紙,處裏來電後,我便讓小火輪跑了趟,過會兒你看一下,處裏數次通過秘頻向我們征詢意見,據電文講,日本人已開始拿此事做文章。”
林默點頭,迅速将情況報告寫好,交給鄭君山封裝派送,自己迅速拿起報紙,開始逐一查看。
“怎麽樣?”安排妥當回來,見報紙隻看剩小半,鄭君山立馬出言詢問。
“不是很好,内鬥,禍水東引,估計夠我們忙活一段時間了。”林默應了一聲,飛速查看着。
“那怎麽回?怎麽應對?”待林默看完,鄭君山才繼續問。
“處裏那邊,回複九個字的應對策略,至于上海的輿論場,夜裏做了一點安排,暫時的問題應該不大,後續得看情況再出招。”
“哪九個字?”鄭君山有點好奇,啥話居然沒直接明說。
“我不是!我沒有!别瞎說!否認三連,反正隻要對方拿不出十足證據來,不止此事,其他與我們這邊有關的一切事宜,對方不管怎麽交涉發難,通通不認便是。”
看着林默認真的模樣,嘴角直抽抽的鄭君山,也沒多說啥,趕緊去安排了,走前,林默特意交代,那九字一定原般不動發過去。
抖這個機靈,林默是認真的,他估計,國府那邊,不說正在找處裏麻煩,但肯定多有交涉,一點輕松诙諧幽默,說不準能有緩和氣氛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