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之上，萬劍臨世，一道道劍光，無堅不摧，無窮無盡，掃蕩魑魅魍魉，誅滅八方邪佞。

整個蜀地天朗氣清，再不見半點血腥妖氛。

天下各地的修行者皆察覺到了這股鋒銳霸道，犀利無匹的劍氣，事實證明了，蜀山還是那個蜀山，地位不是他們輕易可以撼動的。

另一側，原本有些醉眼朦胧的司徒鍾見到此景況，放浪形骸的神态頓時收斂，眼中滿是震驚之色，随即化爲一道遁光，消失不見。

三清大殿。

諸位弟子皆靜心凝神，接引靈氣入體。殿内衆長老也停止施法，手掐印訣，随後那萬丈巨劍倏然消失，化爲五道流光遁入大殿，回到劍鞘之中。

随着陣法消失，清絕道人長出一口氣，但臉上仍舊稍顯疲态，顯然這樣的陣法對他而言，消耗也是極大。

“掌門師兄，這一次，蜀地的妖孽被一掃而空，又是百年的太平啊。”在清絕道人身側，一個身形高瘦，面色和煦的長老笑着說道。

“蜀山身爲天下正道之首，坐鎮蜀地，自然要護衛一方百姓。”清絕道人居中而坐，申請和藹的說道。

剿滅邪佞，維護一方百姓，在某些方面來講，一方面是威懾，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另一方面則是爲了教化。

這時，廣場之上，李玄常和司徒鍾一前一後，緩緩落地。

清絕道人剛想說什麽，察覺到李玄常他們的身影，浮塵一揮，大殿門轟然開啓。“進來吧。”

聽到清絕道人的聲音，李玄常腳步一踏便進入大殿，司徒鍾也運起身法，跟在身後。

“你們入蜀山已有三載，有什麽收獲？”看着眼前的兩人，清絕道人目光幽幽，沉聲問道。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道恒在，而無路可尋矣。”思慮片刻，李玄常回憶三年來的一點一滴，感慨不已。

早在第一年，他憑借陰陽洞虛經，将自身的真氣全部煉化，将真氣轉化爲靈力，并成功築基，踏入修道之路。

而在那之後，他的修爲雖然是厚積薄發，很快就達到了築基巅峰，隻差一步就要踏入金丹之境。

正所謂，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成就金丹者，褪去凡體，可享壽五百載。

而金丹境過後便是元嬰，但是，蜀山上下，掌門，乃至于諸位長老都不過是金丹境界罷了，整個修仙界，幾乎無人踏足元嬰之境。

想要成就元嬰，就必須得道，這一步，任何功法，任何丹藥都不能起到任何作用。除非是得到大機緣，一步登天，得享天緣方可成就。

但成道有難，若道輕易成就，便無法恒久，遭遇道劫，成道難，養道更難。

此道不在于修爲，不在于力量。此道源于心神，得道，是一次神魂的蛻變，借假修真，明道唯心。

但每個人得道的路都不一樣，蜀山曆代掌門，長老雖然有成就元嬰大道者，但這一步，無法借鑒，前人的路未必就适合後人。

道，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也。

寥寥幾語，卻讓大殿内的衆人都陷入沉思。連清絕道人也是面帶苦澀，大道難得，他們又何嘗不知，困守金丹數百載，道行再高，五百年之期一到，隻能化作灰灰了去。

“道可道，非恒道，吾等還須共勉才是！”清絕道人悠然一歎，似是對李玄常，也似是對大殿中的諸位長老說道。

随後，他将目光轉到司徒鍾身上，“你呢？有何感悟？”

“什麽是道，我不懂，但隻要每一日都在變強，對我而言就已足夠。”話語間，司徒鍾身上湧現出一股缥缈靈動的劍意，似真似幻，無可依存。

“你啊。”清絕道人長長的歎一口氣，仿佛将心中的郁結吐出，無知是福，也許這樣的心性更适合修道吧。

“三載歲月，你們能走到這一步，是你們的緣法，也是蜀山的緣法。今日，本座将收你們爲徒，正式列入蜀山門牆，可有異議？”清絕道人神色肅然，高聲道。

“徒兒拜見師尊。”李玄常和司徒鍾互相對視一眼，連忙躬身齊聲道。

“起來吧。”

“謝師尊。”

在李玄常兩人拜師的刹那，蜀山上空，異象沖霄，扶搖上青天，覆蓋日月。一縷縷金光融入蜀山氣運當中，使其更加雄厚，浩然。

這是他們殺妖，維護一方安穩得到的功德，雖說對于傳承上千年的蜀山而言，并非是稀罕之物，但也是聊勝于無了。

而兩人的頂門之上，冥冥之中，一縷縷莫名的氣機垂下，尤若華蓋一樣，護佑着兩人的神魂，同時也在不斷淬煉滋潤兩人的身軀。

清絕道人看到這一幕，暗中點頭，不愧是身懷大運的天才，有他們和獨孤宇雲在，足以維持蜀山幾百年的昌盛。

同時，他心中也有些黯然，目光轉向殿外，似是穿過空間，看到了河道中央，觀察潺潺流水的獨孤宇雲。

自己大限将至，堅持不了幾年了，希望自己這位大弟子能快點成長起來。

“以後，你們就是蜀山真傳弟子了，日後行走在外，切勿堕了蜀山之名。”清絕道人收回目光，再度叮囑道。

“弟子謹記師尊教誨。”李玄常恭敬的回道。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

“叮咚，叮咚。”流水潺潺，綠枝新生，三五隻白鳥栖于河畔，鳴聲清脆。

獨孤宇雲，就這樣站在河道中央，任水流湍湍，也無法動搖他的身軀，更無法讓他的衣襟沾濕。

他已然面對流水十二年，十二年，自從達到金丹境之後，他的修爲便停滞不前。十二年，他不知道自己明白了什麽，悟到了什麽。

雖然他的心境達不到上善若水的境界，但卻是成就了心若止水，是以，便能立足于水上。十二年的觀察，讓他的心無比甯靜。

但此刻，他的心卻開始亂起來了。

一切，都源自于從山巅上發出的萬道劍光。

這一幕，似乎在一百年前也同樣出現過，那時候，蜀山正值巅峰，他親眼目睹了蜀山由盛轉衰，也目睹了姜明和女苑之間的人妖不倫之戀。

那一日，蜀山遭劫，鎖妖塔周遭的土地被諸位師兄的鮮血染紅，太師傅也因此悲痛欲絕，旬月後登仙得道。

他不明白，爲什麽已經得道的太師傅卻無法阻擋蜀山的浩劫，也沒有讓人妖之戀終結，得道，得道，道，是什麽？

百年的修煉都好像是鏡花水月一樣，他得到了什麽，又失去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