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桑海城。

遠處海天一線，陽光灑在大海之上，碧波無垠。

在一方靈秀山林之所，亭台樓閣，水榭台池。處處可見其精緻奢華，古意盎然。這便是天下儒宗之所，小聖賢莊。

一道卓爾不凡的身影立在高樓之處，深沉智慧的眸子望着南方之所，眼中仿佛映現出那裏的沙場征戰，金戈鐵馬。

“師弟，你果然在這裏。”閣樓上，再度踏足一人，看似平常，卻讓人很舒适，處事不驚，風輕雲淡。

“師兄，秦國即将攻伐楚國，這天下再也沒有什麽能夠阻攔秦國一統的了。”

在小聖賢莊待了幾年，張良原本俊秀的五官已經長開，穿着一身儒衫，眼中時不時露出的智慧之光，仿佛洞察了世間。

謙謙君子，逸世淩虛。

“天下大事，沒有人能夠逃掉。難道，你還在想那件事？”顔路雖是疑問，但眼中仍舊是一片淡然。

“家國不存，子房不過是一介俗人。無論願不願意，你我身處這亂世，本就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遠處的大海，雖然現在風平浪靜，但海面之下，卻是暗流洶湧，危機四伏。

“使命，若不強求，何來的使命。天地一隅，你我不過是一介過客罷了。”顔路搖搖頭，微笑道。

“師兄澄淨祥和，坐忘至道，子房不如也。”張良看着師兄平靜的臉，心中慨然。

師兄的事情，讓并不是不知道。但經曆過如此之多的事，他還能保持一顆澄淨平和的心态，殊爲難得。但如果讓他就此放棄，那他就不是張子房了。

他身處韓國相門之家，爲韓國奔波，但現在故國滅亡，祖父已然逝世。可以說，昔日偌大的張家，隻剩下他一人。

當初他來桑海求學，未必不是祖父預料到韓國之事，送他出來避難。

短短十年間，秦國就已經攻滅了韓、趙、燕、魏四國，隻剩下楚國和齊國。

但現在，齊國。張良搖搖頭，齊國已經偏安一隅，不問兵事。雖然仍是天下大國，富庶一方，但面對大秦的鐵騎，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所以，秦楚兩國之間的戰争，才是最終的決戰之道。

秦國即使滅了四國，也未曾消化，也并未休養生息，空有偌大國力，也無法全力動用。更何況滅了四國，他們也要守衛邊疆，防禦北方胡族。

楚國近年來，國勢衰微，雖有内亂之象，但強秦來襲，他們不得不放下成見，團結一心。畢竟，天下之地，可戰者，唯有楚國。

昔日的合縱連橫，再也不複。秦楚交戰，勝則大秦一統，敗，則秦國退回關中，其四國之地必然生亂。

這是決定天下大勢的一戰，不再楚，則必然在秦。

雖然對天下局勢了然于心，但他卻什麽也做不了。張良幽幽一歎，齊國早已不是當年的齊國，兵馬荒廢，君庸臣亂。

而諸子百家的勢力，亦是不敢胡亂插手。墨家的慘狀還曆曆在目，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觸秦國的眉頭，所以，隻能隔岸觀火，兩不相幫。

·······

夜深的鹹陽宮，越發的威嚴肅穆，如同深淵巨獸，仿佛要吞噬一切。

寝宮之内，嬴政穿着一身白色素衣，神色淡然。

“扶蘇，這次昌平君回楚地安撫百姓，你有何看法？”幽幽一語，将李玄常從回憶中拉回。

就在不久前，李信率領二十萬大軍，開始攻伐楚國。昌平君剛剛離開鹹陽，正在前往郢都。

“昌平君此行，必定是所圖甚大。”李玄常沉聲道。

“哦？爲何？”嬴政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眼中帶着考察的目光。

“自從父王繼位以來，收攏權利，平衡朝堂各派勢力。當初的楚系勢力是朝堂最大的一派，昌平君幾乎是權傾朝野，比當年的呂不韋還厲害。但面對父王的清洗，他選擇了避讓。”

“在曾祖母死後，他更是不踏足朝堂，任由父王總覽大權，提拔賢才。在這幾年征伐六國的時間裏，他更是沒有上過早朝。現在，輪到楚國，他居然主動請纓。如果不是爲國效力，就是有所圖謀。”

“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大秦滅掉楚國不過是早晚的事，何須他來插足。楚國百姓，是否安撫，關系也并不大。父王，是故意放他出去的？”

聽到李玄常的話，嬴政神色一肅，淡然道：“不錯，昌平君很早之前就在布局了。當初樊於期之事，你就提醒了孤。但即使就算是要動手，也沒有證據。”

“昔日，他葬送我大秦十萬雄兵，這次，他還想再故技重施，葬送二十萬。奸行未露，法何以用？孤這次就是要看看，這幾年來，他在朝堂上藏了多少人。這次，孤要将他們連根拔起。”

短短幾語，便是殺機四伏。嬴政自然不是傻子，當年的樊於期舊事不會在他面前上演，既然他主動入局，那就别怪嬴政直接下死手。

天下間，執棋者，唯有嬴政一人。餘者寥寥，不足以作爲他的對手。

“那李将軍的二十萬大軍，父王打算如何處理？”這二十萬大軍，擺明了就是誘餌，誘使昌平君出手的誘餌。

昌平君坐鎮後方，運輸糧草，一旦他反叛，李信這二十萬大軍的後路就會被切斷，糧草也難以爲繼，逃不出被圍困的下場。

但就算是誘餌，也未必不能算是一顆棋子，反敗爲勝的棋子。昌平君想看到的，是嬴政想讓他看到的局勢。

所以，無論是入局，還是出局，都是死局。這局棋，在一開始，結果就已經注定。就算是他不反叛，嬴政也必然會逼他反。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由不得他。

“王翦将軍已經出兵四十萬，李信，希望他能聰明點吧。”

說完，嬴政臉上帶着快意的笑容，昌平君，一直都是他的心腹之患，誰也不知道這隻老狐狸這些年内布下了多少棋子，但隻要他死了，這些都不是事。

李玄常也是輕輕一笑，王翦出兵，這場大戰的結果已是毋庸置疑，楚國隻有一個項燕，他們拿什麽抵擋？

隻要李信撐過一段時間，他未必不能趕在王老将軍前面滅掉楚國。

“以後，黑冰台就交給你掌管，影密衛的事就交給章邯處理。昌平君，你看着辦吧。”嬴政看着他，輕輕一語。

“父王，兒臣······”李玄常還想說什麽，便被他制止。

“不用多言，孤累了，你也該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