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發病者高達六百餘人,全部被仇溫殺死,也懶得挖坑了,直接潑上火油焚燒屍體,一路上到處是火光點點。
天漸漸亮了,士兵們行走了一夜,又累又困,渾身疲憊不堪,就在這時,前面大地顫抖起來,悶雷般的聲音在空中轟鳴,隻見兩裏外出現了一條黑線。
“是騎兵!晉軍騎兵殺來了!”
仇敬忠軍隊一陣大亂,無數士兵本能地掉頭狂奔。
仇敬忠大怒,拔劍上前,連殺十幾人,厲聲大喝,“再敢亂逃,殺無赦!”
士兵們被鎮住了,沒有人敢再亂跑了,仇敬忠對三子仇湃令道:“你率騎兵上去迎戰,給我争取時間!”
仇敬忠也有三千騎兵,還是從張庭安騎兵中繳獲的三千多匹戰馬,挑了三千人組成一支騎兵,由三子仇湃統領。
“遵令!”
仇湃接過令箭,大喊道:“騎兵跟着我走!”
他率領三千騎兵迎戰上去.
仇敬忠随即命令前軍,“組建弓弩陣!”
他的隊伍長達十餘裏,要全部集結起來至少要一刻鍾時間,來不及了,隻能先把前軍組織起來。
數千前軍士兵迅速列陣,組成了三排弓弩陣,舉起弓箭和弩,随時準備發射
仇敬忠組建的三千騎兵遠遠缺乏訓練,根本不是訓練有素的晉軍騎兵對手,隻片刻功夫便被晉軍騎兵擊潰,傷亡近千人,剩下不足兩千人調轉馬頭倉惶南逃。
意外發生了,奔在前面的騎兵竟然都是敗逃的自己人,爲首大将正是仇湃,他中了兩箭,肩頭也受了傷,渾身是血,狼狽不堪地策馬狂奔。
弓弩手們面面相觑,自己的騎兵變成了肉盾,這沒辦法射擊了。
仇敬忠焦慮兒子傷情,不可能再放箭了,他隻得下令道:“撤掉弓弩陣,換長矛陣!”
但換長矛陣也沒有用,他們還是要面臨自己騎兵的沖擊,隻片刻,騎兵卷起的沙塵暴噴湧而來,沙塵彌漫,視線急劇降低。
在沙塵中,騎兵俨如狂風暴雨般殺來,無數騎兵沖進了士兵人群中,長矛刺穿身軀,人頭劈飛,血水四濺,一片片敵軍如摧枯拉朽般倒下。
士氣低迷、筋疲力盡的飛熊衛軍隊哪裏還有體力和勇氣與強大的晉軍騎兵決戰,士兵們大喊大叫,鋪天蓋地在曠野裏逃亡,實在跑不動,則跪地求饒。
還有不少會水的士兵跳入汴水,向對岸遊去.
這一場追擊風暴持續了近一個時辰才漸漸平靜下來,之前十幾裏長的數萬大軍已經消失了,變成了一隊隊被俘的士兵,被騎兵押解着迅速向西轉移,靠河邊病亡的朱泚軍士兵太多,必須要遠離河邊才比較安全。
一名士兵找到了仇敬忠的屍體,他趴在河邊,頭埋在河水中,後心被長矛刺穿,手中還捏着寶劍,他或許是想爬進河中,最終倒斃在河邊。
仇湃的屍體也被找到,他死在第一波沖擊中,并不是被晉軍所殺,而是被自己軍隊的十幾根長矛刺穿了身體,他手下很多士兵都在這樣死去,沙塵彌漫,他們慌不擇路,一頭撞上了自己軍隊的長矛大陣。
仇溫也死在亂軍中,他絕不肯投降,而是率領三千士兵和晉軍騎兵死戰,最終全軍覆滅,全部被晉軍殺死,無一活命。
大将李綿企圖泅水到對岸,被晉軍弓騎兵亂箭射殺在河中,數千人跳水逃命,或被射殺,或被甲胄拖累淹死在水中,最終遊過對岸逃走的士兵,不到五百人。
押送後軍車隊的主官是仇淵和侯希才,他們二人及時命令萬餘後軍士兵放下兵器投降,僥幸逃得了性命。
這一戰,仇敬忠的大軍全軍覆滅,被俘者超過五萬人,被殺死者也超過萬人。
考慮到瘟疫肆虐,李冰下令将所有屍體都堆積起來焚燒,再挖坑深掩,這才是正确的處理屍體方式,必須要焚燒後深埋,朱泚軍和仇敬忠軍隊埋掉的屍體都要挖開泥土,重新進行後焚燒後掩埋。
騎兵将戰俘押去西面的觀察營和隔離營,那邊逃亡的百姓不多,正好可以用來觀察戰俘的疫情。
次日中午,李冰率領一萬騎兵來到了宋城縣,他讓千餘名士兵做好防護,戴上頭套、口罩以及手套,腳上穿着皮靴,他們跟随着數十名軍醫進城查看情況。
這次瘟疫應該是急性霍亂,殺傷力極大,感染後兩三天後就會發病,身體發燒,然後上吐下瀉,尤其是止不住地拉肚子,老人和體弱者一夜間就會脫水而死,或者心力衰竭而死,身體強壯者也最多熬三到四天。
一個時辰後,士兵出來禀報,“軍營内還有數千人活着,民居還找到千餘名老人,他們不肯離開家園。”
李冰下令将活着士兵和居民統統撤出來,在城外建營治病。
第二天,又命士兵搜查全城,确定沒有活口了,李冰下令澆上火油燒城。
一場熊熊燃燒的大火将整個宋城縣吞沒了,這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将整座城池燒成了白地。
李冰又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将所有病死人的屍體挖出來焚燒掩埋,宋州的瘟疫最終被烈火阻止,但這場瘟疫卻在鄰州擴散了,疫病被撤退的肖萬鼎軍隊帶到了汴州,在汴州爆發了,不久,曹州、滑州、鄭州東部也出現了疫情。
四州百姓恐慌萬分,攜家帶口向東面和西面逃亡,但朱泚下令關閉虎牢關,不準四州百姓向西逃亡。
走投無路的百姓大量湧向濮州和兖州,李冰的大軍則化身爲救災大軍,挺進了汴州,救助逃亡中的百姓,與此同時,大量船隻滿載着糧食、藥材、帳篷以及其他物資,在濮州黃河碼頭靠岸。
晉軍在濮陽縣建立起最大的救助大營,安置四州逃亡而來的百姓。
這場瘟疫既是一場疫病危機,但同時也是一次機遇,使晉軍徹底收複了虎牢關以東的中原大地,朱泚的領地隻剩下河南府一地,軍隊還有八萬人。
到了十一月底,一場從北方過來的寒潮席卷黃河以南,氣溫陡降,河北、中原開始下小雪,河水結冰了,瘟疫也不再象之前那樣活躍,傳染程度明顯降低,給朝廷争取到了時間。
但瘟疫傳播程度降低,并不代表它消失,事實上,這場瘟疫一直到三年後才徹底消失,中原最終死亡的百姓超過三十萬,給中原地區帶來了巨大的災難,元氣大傷,一直到十年後才漸漸恢複過來。
長安,市井繁華依舊,絲毫沒有感受到中原疫病的影響,中午時分,西安門外大街的花船又開始載歌載舞遊行了,漕河兩岸擠滿了看遊行的百姓。
從去年開始,花船遊行不再每天舉行,而是逢五、十舉行一次,逢五是中午舉行,逢十是傍晚舉行,晉王郭宋之前反對花船太過于奢華,但舞姬們穿着布裙表演又缺少了韻味,郭宋便特批花船舞姬可以穿綢緞衣裙,但不允許使用最華麗的蜀錦。
唐代宗時代也多次禁止以蜀錦爲衣,但最終沒有結果,蜀錦以它的華麗富貴,一直成爲權貴女人們最青睐的衣裙面料,超過了著名的湖綢蘇緞。
在明珠酒樓二樓窗前,白居易和薛清一邊喝酒,一邊觀賞着船上舞姬們妙曼的舞姿。
白居易目前出任從八品的秘書省校字,實際上就是在弘文館當圖書校訂官,同時陪世子讀書,他的事情很清閑,時間比較多,所以他又兼任了《長安快報》民生欄目的主筆,以白丁這個筆名在報紙上寫文章。
他實際上是接郭錦城的位子,郭錦城從報館辭職後,便把白居易推薦給了報館,接自己的欄目。
“哎!現在世子基本上不出來了,已經很久沒有和他一起喝酒了。”白居易舉杯歎息道。
薛清微微笑道:“他出來做事也是因爲晉王殿下想讓他多多了解民生,磨練他的性格,他出來做了一年多,也該回去了,他畢竟是世子,很多人盯着他,在外面不安全。”
停一下,薛清又笑道:“他上午在弘文館讀書,你不是和他一起嗎?難道喝酒的時間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