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密口中所謂的造假高手,自然就是蔣敏了,事實上不用造假,他想要的信,蔣敏已經給他準備好了,而且是真信,這本來就是郭宋精心策劃的方案,否則他們買通張貴父子有什麽意義?
蔣敏将楊密請到皮貨店的後堂,笑道:“不用造什麽假信,真信本身就有,我們已經安排人放在内書房的書櫃内,在一堆信中,一共有兩封,很容易找到。”
楊密有點爲難道:“可是我已經說了可以造假,該怎麽圓這個謊?”
“這個容易,你就告訴劉豐,造假需要兩三天時間,讓他今晚先派高手去探一探,他晚上探到那兩封信,自然就可以不用造假了。”
蔣敏又笑眯眯道:“要不要我再介紹一名晉衛府的高手,你把他推薦給劉豐。”
楊密心中一動,這倒是可以,他連忙問道:“來曆可清楚?”
“來曆當然清楚,洛陽最有名的夜盜,黑狸聽說過嗎?”
楊密連連點頭,這個黑狸前些年可以說在洛陽家喻戶曉,就連他不是洛陽人也聽說過,此人輕功高絕,犯過無數大案,連皇宮都偷過數次,從不失手,他留下的标志就是一隻黑貓,所以洛陽人都稱他爲黑狸,至于他的真實姓名,真實相貌,誰也沒有見過。
“原來這個黑狸是晉衛府的人!”
“他和晉王殿下淵源很深,他的真實身份連我也不清楚,反正他是晉衛府的供奉,你去問一問,如果劉豐感興趣,我讓他晚上來相國府,你隻要在大門前插兩炷香,他就來了。”
楊密心中略略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他心知肚明,蔣敏絕對不是頭腦一時發熱,這應該是晉王殿下的安排,說明晉王殿下對劉豐越來越看重了,對自己當然也會看重。
果然,劉豐對這個黑狸大有興趣,他就是洛陽屠夫,當然久聞這個黑狸的大名,對這個黑狸犯下的案子津津樂道,專門偷權貴和皇宮,還把王淑妃的鳳紋展衣偷出來挂在城頭上,轟動了洛陽,最後連累宮守、京兆尹、縣令以及其他十幾名官員都爲此丢官,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如果這個黑狸能爲自己所用,那當然是好事。
劉豐又有點擔心,遲疑道:“萬一這個黑狸是刺客怎麽辦?”
楊密笑了起來,“相國有點糊塗了,如果這個黑狸要刺殺相國,我們現在還有機會站在這裏說話嗎?”
劉豐拍了拍額頭,啞然失笑道:“我真的有點糊塗了!”
楊密又道:“介紹人說,這個黑狸年紀稍大了,想吃碗安穩飯,他不敢去投靠天子,那麽投靠相國,就是他最好的選擇了。”
“行!”
劉豐痛快地答應了,“我先試一試他,如果通過了,我就重用他。”
劉豐随手在書桌上取了一隻白玉獅子鎮紙,“我把它放在我内書房中,如果他能取出來,我就用他了。”
入夜,楊密在相國府門前點了兩支香,他和劉豐在内堂上等候,院子裏站着數十名侍衛。
忽然夜空中一陣笛聲響起,隻見一個黑影從牆頭飄然而至,就仿佛禦空而行,侍衛們大駭,紛紛拔出劍,劉豐厲聲喝道:“不準動手!”
他走到台階前,黑衣人已經落地了,他身材瘦高,臉上應該戴着面具,看不到任何表情,他徐徐走了幾步,張開鷹爪一般的手,手掌上正是劉豐藏在書房内的白玉獅子鎮紙。
劉豐一怔,回頭向楊密望去,楊密驚恐地連連搖頭,表示自己什麽都沒有說,劉豐忽然明白了,頓時臉色大變,他下午和楊密說事之時,這個黑狸就藏在他的官房内,否則他怎麽會知道自己出的題?
“相國滿意嗎?”黑衣人聲音嘶啞着問道。
“你就是黑狸?”劉豐反問道。
黑衣人點點頭,劉豐看了他半晌,對周圍侍衛揮手道:“都退下吧!”
衆人侍衛都退下了,内堂上隻剩下三人,劉豐又問道:“爲何不用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慢慢揭開面母,露出一張枯瘦的臉龐,此人年紀大概五十餘歲了,皮膚慘白,雙頰深陷,眉骨高聳,臉沒有一絲肉,隻有一層皮,看起來就像個骷髅一樣。
“你應該不叫黑狸吧?”
黑狸是洛陽人的稱呼,當然不是他的本名,黑衣人笑了,“貧道不打诳語,太行山雷靈子是也!”
此雷靈子自然就是崆峒山雷靈子,和郭宋淵源很深,他是甘雲之弟,出身河西李氏名門,也曾是木真人的徒弟,因吃不了苦,背叛師父去了赤猿宮,後來成爲張雷的情敵,但最後他還是放了張雷和李溫玉私奔。
雷靈子最後一次幫助郭宋是在河西奪取大鬥拔谷,然後他便回崆峒山養傷了,三年前,他靜極無聊,來投奔師弟郭宋。
不料郭宋卻有點嫌棄他年紀大了,雷靈子一怒之下,跑去洛陽犯下無數驚天大案,赢得一個黑狸的稱号,郭宋無奈,隻得安排他進了晉衛府,成爲供奉,這次郭宋爲了充分利用劉豐這個資源,郭宋便把雷靈子又派回了洛陽。
劉豐看了看手中的白玉獅子鎮紙,心有餘悸,但他至少明白一件事,對方絕不是來殺自己的刺客,否則自己的腦袋早就沒有了。
他行了一禮,一擺手道:“天師請上坐!”
雷靈子悄然遁入夜色中,劉豐望着他消失,着實有點擔憂道:“讓他去取信,是不是對他的信任太快了一點?”
楊密笑着勸道:“這種江湖人對自尊最爲敏感,相國信任他,他自然會感激涕零,爲相國賣命,若相國懷疑他,他很可能就會拂袖而去,所以相國信任他是對的,既用之,又何必疑之?”
劉豐輕輕歎口氣,“我其實擔心他是郭宋派來的!”
楊密心中一跳,劉豐還真會猜,居然猜對了。
楊密呵呵一笑,“郭宋不至于無聊到派人去偷皇妃的衣服吧!”
一句話便讓劉豐心中釋然,他點點頭笑道:“說得對,既用之,又何必疑之!”
半個時辰後,雷靈子又從黑暗中飄然而至,手中拿着一疊信,一共有五封,他不僅把這次特地寫的兩封信找到了,還把之前郭宋和張光晟的通信也一并找了出來。‘
劉豐大喜,一封封信細看,越看越激動,雖然沒有看到張光晟給郭宋的去信,但從回信中能看出一點端倪,張光晟很後悔跟随朱泚。
盡管劉豐恨不得現在就把信交給朱泚,但楊密還是勸住了他,“這些信必須讓天子派人去取,相國不能讓劉思古抓到把柄,說我們和梅花衛有勾結!”
劉豐醒悟,又把信交給雷靈子,叮囑道:“把它們放回書房,放到一個稍微隐蔽,但又容易找到之處。”
雷靈子點點頭,接過信又飄然而去,楊密望着他的背影笑道:“相國明白了吧,真正有本事之人,不會逞口舌之利,但絕對會把相國交代的事情辦得妥妥帖帖!”
楊密的一番話令劉豐深以爲然,他緩緩點頭道:“先生說得不錯!”
次日一早,劉豐接到天子宣召,讓他立刻趕去禦書房,劉豐心知肚明,當即乘坐馬車趕到了皇宮。
劉豐的相國府其實就緊靠皇宮,隻有一牆之隔,從上東門進去,距離天子的禦書房隻有一千步,一盞茶時間便趕到了。
劉豐在一名宦官的引領下,進入了禦書房,卻隻見天子朱泚滿臉怒色,劉思古正在苦苦勸說。
“陛下,梅花衛的證據并不充分,王臨海一口咬定張光晟收了四箱黃金的賄賂,但這些都是推測,他并沒有抓到贓物,就這麽貿然認定邊境大将和敵軍勾結,這會寒邊境将士的心,尤其在我們即将發動東征之際,更不會随即臨陣換将,這是兵家大忌啊!”
朱泚顯然沒有被劉思古說服,他哼了一聲道:“朕不糊塗,晉衛府的人跑去崤關,不會隻是給他送幾箱山貨那麽簡單吧!找不到黃金也很正常,被他藏起來了,但他的家仆既然證實有四箱黃金,這顯然比他自己的解釋更有說服力吧!”
“陛下,微臣是擔心郭宋用反間之計啊!”
這确實有可能,朱泚倒一時沉吟不語了。
這時,劉豐走上前躬身施禮道:“微臣參見陛下!”
朱泚點點頭,“相國來得正好,這裏有梅花衛的一份彈劾書,相國看一看吧!”
劉豐從宦官手上接過梅花衛的報告,一本正經地看了起來,劉思古恨得雙眼噴火,他就不信劉豐事先沒有看過這份報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