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物清點還在繼續,财物數量太大,三十名官員沒有一個月時間清點不完。
在斬殺北衙宦官的當天下午,郭宋便将成都十三家櫃坊的大掌櫃和次掌櫃召集起來。
每個人都有座位,旁邊的小桌案上還有剛煎好的茶,晉王殿下對他們還算是客氣,但每個掌櫃心中還是忐忑不安。
有的互相交談着,猜測晉王殿下召集他們的目的。
這時,有士兵高喊:“晉王殿下到!
掌櫃們紛紛站起身,郭宋快步走了進來,他走到大堂上首,看了衆人一眼,擺擺手道:“各位請坐!”
掌櫃們又各自坐下,大堂鴉雀無聲,郭宋清了一下喉嚨才緩緩道:“請大家來其實是有事情請大家幫忙”
大堂内頓時一片嘩然,晉王請他們來竟然是要幫忙,他們能幫什麽?
“安靜——”軍士高喝一聲,大堂又安靜下來,
郭宋笑了笑,繼續道:“今天中午東市廣場上發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們斬殺了六十幾名北衙宦官,大唐的氣數都被他們折騰得差不多了,他們确實是該死,這些宦官最大的愛好就是盤剝百姓,收斂财富,他們逃亡攜帶大量财物,這些财富都被我們截獲了,但有幾個宦官臨死前流露,他們在櫃坊裏還存有不少錢财,沒有來得及拿走,想用此贖命,當然,我沒有答應,但不代表他們存在櫃坊的錢我就不要了,也不代表就隻有幾個人在櫃坊裏存有錢。
所以我把各位召集起來,是希望大家回去好好查一查,把北衙宦官存在你們那裏的錢财清理出來,上繳官府。”
這時,過了一名官員,給衆人發放名單,每人一份,名單上面是北衙宦官和他們徒子徒孫的名字,密密麻麻有一百六七十人。
“就是這份名單,你們回去查自己客戶的存錢冊,如果有名單上的人,要立刻向官府禀報,盡快把他們交給官府。”
郭宋說到這裏,語氣開始變冷了,“我知道,有些存錢人的名字可能和名單上對不上,或許是他兒子、妻子之類,但我相信你們自己其實很清楚,或者今天晚上悄悄讓他們來人把錢提走,所以我要警告你們,從現在開始,如果出現名單上的人把錢财提走的情況,一旦查實,由櫃坊來承擔全部損失,并處以十倍重罰,至于會不會殺人,那要看最後造成損失的嚴重程度,不光是你們,連你們的東主也逃不掉!”
郭宋的語氣很平淡,但他說話的内容卻讓每一個掌櫃都心驚膽戰。
這時,寶元櫃坊的宋大管事起身道:“殿下,寶元櫃坊想彙報一下!”
所有人目光都盯住了宋大管事,郭宋也點點頭,“請說吧!”
宋大管事道:“寶元櫃坊一共有十三個北衙宦官客戶,包括俱文珍、霍仙鳴、窦文場等人,之前吐蕃人攻克雅州消息傳來之時,寶元櫃坊已經把所有客戶的财物都轉移到梓州去了,後來北衙宦官等不及财物轉移回來,他們就倉促南逃了,所有十三個北衙宦官的财物目前都在櫃坊内,我們保證一文不少地上繳官府。”
宋大管事自然和郭宋有過溝通,郭宋用他來抛磚引玉,讓所有人都老老實實交出财物。
“你可以願意代表櫃坊簽訂軍令狀?”郭宋又追問道。
“小民願意!”
這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如果宋大管事帶頭簽訂了軍令狀,他們也都得簽,一個都逃不掉。
就在掌櫃們愁眉苦臉寫保證書的時候,郭宋已經離開官衙,來到王太後的住處,他明天一早就要趕去雅州,很多事情必須今天處理完。
皇宮已經燒毀,王太後和小皇帝目前住在一座官宅内,這座官宅最初是前劍南節度使崔甯的官宅,崔甯死後,這座官宅一直空關着,後來又成爲權宦宋朝鳳的私宅,但宋朝鳳一天都沒有在這裏住過。
大宅占地百畝,院落幽深,假山堆翠,各種亭台樓閣數不勝數,雖然宋朝鳳沒有在這裏住過,但宅子卻修葺一新,布置得十分富麗堂皇。
這裏除了居住太後和小皇帝外,還有兩百餘名宮女和數十名宦官,另外郭宋還安排了二十幾名女護衛貼身保護。
幾天前在碼頭,郭宋隻是和太後簡單見禮,并沒有深入交談,今天有些話,他必須和王太後交代清楚。
府宅後堂上,王太後坐在一幅竹簾後,接見了前來觐見的晉王郭宋。
這次郭宋沒有再行大禮參拜,隻是躬身行一禮,王太後淡淡道:“殿下請坐吧!”
“謝太後賜座!”
郭宋坐下道:“今天中午,北衙宦官已經全部公開處斬,太後可知?”
“哀家聽說了,俱文珍那個奸賊也終于伏法,哀家不勝欣慰。”
“他們确實罪有應得,大唐社稷幾乎要毀在他們手上,他們萬死不足以贖其罪。”
“大唐社稷要毀了嗎?”王太後一驚問道。
郭宋點點道:“雖然還沒有完全摧毀殆盡,但确實已奄奄一息,就像一個極爲危重的病人,需要漫長的時日來恢複,最終能不能修複還爲未可知。”
“爲什麽?”
“原因很多,其中一個重要因素是宗室凋零,到目前爲止,宗室男子隻剩下八人。”
王太後眉頭一皺,“但俱文珍給哀家說,宗室還有十八人。”
郭宋搖搖頭,“太後,血統不符的義子義孫是不能算在其中的,召王李偲的六個義子義孫首先就要排除。
另外,彭王李僅去年秋天在洛陽病逝,他的兒子和兩個孫子已經公開寫了退出宗室申明,也不能算在内,這樣就隻剩下成都的七名宗室和召王了。”
王太後沉默片刻道:“天子年幼,思路混沌,難以和人交流,百官都認爲他無法承擔大唐社稷的重擔,殿下有沒有考慮過另立明君?”
郭宋搖搖頭,“正如太後所言,天子尚幼,有的孩子發育會稍微晚一點,這是很正常之事,微臣相信天子長大後會成爲正常孩子,隻要悉心教導,他一定會成爲明君。”
王太後沉默了,她實際上是在試探郭宋,如果郭宋有換帝之意,說明他還是爲大唐社稷着想,如果他堅持李紋繼續爲帝,那他的野心就彰顯無疑了。
半響,王太後心中輕輕歎息一聲,這個結果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自己不應該想得太奢侈了。
“請問殿下,哀家什麽時候啓程回長安?”
“太後可是在這裏住得不适?”郭宋問道。
“這裏很好,但哀家遲早要去北上去長安,難道不對嗎?”
郭宋微微笑道:“太後請安心,大明宮目前正在收拾,如果太後想早點回舊居當然可以,微臣安排一下,最早十天,最遲半個月後就能啓程。”
王太後點點頭,“返回長安,這一天哀家盼望很久了!”
王太後是個聰明女人,沒有多問朝官的安排,以後朝廷怎麽過度她什麽都沒有問,她相信郭宋早有方案,自己問與不問都沒有任何意義,如果郭宋想告訴她,他自然會說。
經曆了數年被宦官們的精神折磨和各種奔波劫難,王太後現在已經很疲倦了,她不想再觸怒郭宋毀了自己的後半生,大唐社稷不是她一個弱女子能挽回的,她隻想平平靜靜的生活,渴望能平靜的生活。
“殿下想見一見天子嗎?”王太後問道。
郭宋點點頭,王太後随即吩咐宮女帶郭宋去見小皇帝李紋。
小皇帝其實就在隔壁,隻是他在玩耍之時不會理财任何人,強行把他帶走,他會又哭又鬧,直到哭得暈死過去,難以收拾。
大家都很了解這一點,都不會輕易打擾他。
房間裏,小皇帝李紋坐在榻上,正全神貫注地玩五個小木方塊,之前他隻玩兩個,在應采和的引導下,他現在開始玩五個木方了。
此時應采和就坐在一旁,平靜地望着小皇帝李紋,她已能感觸這孩子的内心世界,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純淨。
應采和忽有所感,一回頭,卻見一名宮女領着她的主人進來了,應采和連忙站起身,郭宋向她擺擺手,示意她坐下。
郭宋蹲在李紋面前,注視他擺玩幾塊小木方,郭宋忽然想起了積木,自己可以安排木匠做一副給他。
“他這樣一般能玩多久?”郭宋問道。
“如果沒有人打擾他,他能玩一整天。”
旁邊應采和解釋道:“和他處久了,就會發現他活在自己的一個圈子裏,沒有人進得去,我能感悟到,卻做不了任何改變。”
郭宋點點頭,“那就不要改變,讓他活在自己世界裏,任何人都不要打擾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