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不亮,郭宋和妻子起了床,兩人稍微梳洗罷,一起來到了飯堂,他們來得稍早,大家都還沒有起來,隻見飯堂桌前坐着一個年輕女子,穿一件綠底紅上衣的襦裙,頭梳堕馬髻,側影極爲俏麗。
當郭宋夫婦走來時,年輕女子正好扭過頭,和郭宋目光相對,郭宋着實心中一動,女子長得面如桃花,白膩如玉,五官精緻無比,尤其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一對黑瞳俨如寶石一般明亮,又仿佛潭水一般深邃。
這樣美貌無比的女子,很少有男人對她不動心,郭宋也不例外,隻不過他和其他有教養的男子一樣,動心歸動心,卻不會利用權勢去霸占。
他立刻意識到這就是劉采春,不由心中暗罵張雷信口開河,這是三十多歲的女人嗎?
女子正是劉采春,薛濤讓她一早過來吃早飯,卻忘記告訴她具體時辰。
她看見了薛濤夫婦,連忙起身赧然對薛濤道:“我不知道時間,怕遲到無禮。”
薛濤拍拍額頭,歉然道:“是我不對,忘記告訴你具體時間了,因爲夫君卯時正要到官署,所以我們一般卯時用早餐,你不用這麽準時,卯時前後就行了,遲到一會兒無妨,你看現在已是卯時了,大家還沒來了呢!”
薛濤話音剛落,家人陸陸續續都來了。
薛濤連忙招呼大家坐下,劉采春借這個空,偷偷看了一眼郭宋,郭宋也在微笑着看着她呢!
劉采春俏臉一紅,連忙移開目光,心中怦怦直跳,暗暗忖道:‘他還是真是年輕啊!長得那麽高大威武,難怪他的女人能在他保護下過得那麽舒适。’
薛濤吩咐侍女開飯,又回頭給丈夫介紹道:“這位就是我給你說的劉姑娘,她在教薇薇繪畫。”
劉采春上前深深施一個萬福禮,“民女劉采春參見晉王殿下!”
郭宋笑道:“小女頑劣,多謝先生教導!”
“殿下謙虛了,薇薇很有繪畫天賦,心中自有山川丘壑,将來必能成爲名家。”
薛濤笑道:“先坐下吃飯,慢慢再說!”
這時,郭薇薇拍着身邊椅子喊道:“師父,坐這邊,這邊!”
劉采春對郭宋嫣然一笑,坐到郭薇薇身邊去了。
薛濤小聲對丈夫笑道:“這個小馬屁精,今天就不給爹爹搬椅子了,改了效忠對象。”
郭宋呵呵一笑,坐了下來,一家人開始吃早飯了。
郭家的規矩不嚴,比較随意,吃飯時說話也無妨,長子郭錦城猶豫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請問大娘子,彩船上的吞刀是真的嗎?我爹爹說,刀其實會縮進中空的刀鞘中,是一種戲法。”
他一直對吞刀吐火念念不忘呢!
劉采春瞥了一眼郭宋,微微笑道:“這個要分場合,比如在街頭巷尾給普通百姓表演,他們不會太冒險,确實會弄虛作假,但在正式場合,表演給皇帝或者地方高官看,那就是來真的,真的吞下去,但刀不能太長,也不能鋒利,否則會傷着内腑。”
郭錦城頓時高興了,“我就說嘛!肯定有這種真本事。”
郭宋喝了口茶,又笑問道:“郭姑娘,我聽妻子說,令師是李治?”
劉采春點點頭,“是的!師父教我寫詩繪畫,兩年前便離開江南,不知所蹤,我一直很惦記她老人家。”
薛濤反應極快,立刻詢問道:“莫非夫君知道李治的下落?”
郭宋點點頭,“我不僅知道,我前兩天還見到她了。”
劉采春頓時又驚又喜,“我師父也在長安?”
“她在長安玉真宮靜修,法号雲岫真人。”
劉采春心花怒放,她師父的法号就是雲岫真人,她還擔心自己見不到師父了,沒想到她竟然也在長安。
薛濤意味深長地看了郭宋一眼,淡淡道:“過兩天我也正好想去玉真宮看看,我陪采春一起去吧!”
“娘,我也去!”郭薇薇連忙報名道。
薛濤點點頭,“好的,一起去。”
薛濤有一種直覺,她感覺丈夫在外面還有女人,她爲此詢問了郭玉娘,郭玉娘不敢隐瞞,含含糊糊告訴她,玉真宮宮主應采和是她的師叔,武藝高絕,隻爲晉王一人效力。
薛濤立刻明白了,應采和是什麽人她當然知道,在長安就是出了名的女魔頭,殺人不眨眼,在成都更是以心狠手辣出名,沒想到她竟然被丈夫降服了.
薛濤知道丈夫從不去青樓,更不會在外胡來,就算攻滅沙陀、葛邏祿,它們的公主王妃也從來不碰不沾,一直堅守自己的原則。
薛濤就想親眼看一看,這個應采和究竟長什麽樣子?居然能讓丈夫破了戒。
吃罷早飯,郭宋去了官署,劉采春帶着郭薇薇去了畫室,張敏秋的孩子有點咳嗽,她去照顧孩子了,薛濤邀請獨孤幽蘭來到自己書房,兩人在榭台坐下,侍女給她們上了茶。
“怎麽樣,反應大嗎?”薛濤關切地問道。
獨孤幽蘭輕輕撫摸着腹部笑道:“還好,生過一次,這次感覺就好得多,已經有胎動了。”
“其實我也還想再生一個,但總是懷不上,也隻能順其自然了。”薛濤喝了口茶,苦笑一聲道。
“那個劉采春”
獨孤幽蘭遲疑一下笑道:“大姐不會隻想讓她教小薇繪畫那麽簡單吧?”
“你也看出來了?”薛濤笑道。
“不光是我,敏秋也看出來了,敏秋說如果隻是一兩個月的緣分,你絕不會讓她和我們同桌用餐的。”
“還是敏秋了解我,不錯,我确實想讓劉采春進門,這個姑娘身上有一種靈氣,這不是化妝出來,而是天生的靈氣,我第一眼就看中她了,更難得她這麽大的名氣,還能守身如玉,對權貴的非分之念不假辭色,人品可貴。”
“但她的出身是不是太低了一點。”獨孤幽蘭擔心道。
“其實我要的就是她的出身。”
薛濤輕輕歎息一聲,“我爹爹給我暗示幾次了,說夫君内官太少,不合禮制,讓天下人笑話,但我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他是想讓夫君收裴家之女入宮,應該是裴家的意思。
可收了裴家之女,是不是還有關中韋家之女?還有河西李家之女?是不是還河北崔家之女或者盧家之女?是不是還有江南世家之女?沒完沒了,我可不希望好好的一個家變成權力角逐的戰場。“
“所以大姐就想先下手爲強,用劉采春堵住後面人的路子?”
薛濤點點頭,她遲疑一下又道:“其實夫君外面還有個女人,用劉采春進來也是爲了堵住她的非分之念。”
“夫君外面還有女人?”獨孤幽蘭大吃一驚。
“這個女人你應該知道的。”
“是誰?”
“應采和!”
“啊!那個女魔頭。”
獨孤幽蘭大吃一驚,她在獨孤家族的飛狐衛呆過一陣子,和應采和打過交道,她知道那個女魔頭殺人如麻,而且心狠手毒,一旦她執行任務,連婦孺都不放過。
她頓時急了,“大姐,絕不能讓那個女魔頭進來,她的血腥太重了。”
“絕對!”
薛濤目光中充滿了冷毅之色,“如果夫君敢讓她進來,我就把王妃之位讓給她,我去出家!”
“但夫君應該也知道這個道理吧!”獨孤幽蘭又道。
薛濤點點頭,“從目前看來,她好像隻是夫君的一個女刺客,夫君和她關系似乎也隻是一種馭下手段,她現在是玉真宮宮主,夫君并沒有讓她進門的想法,但就怕萬一,則天皇帝不是也去感業寺出過家嗎?”
“要不大姐就和夫君攤牌吧!”
“不行!這種事情不能攤牌,尤其涉及那個女魔頭,一是我沒有證據,其次是直覺告訴我,夫君和她的關系,隻是爲了駕馭她的一種特殊手段,和我們的關系完全不是一回事。”
說到這,薛濤歎口氣,“夫君是享配東宮之禮,但自古就沒有三個人的東宮内官,我一直很愧疚的。”
“當年隋文帝還隻有我姑祖皇後一人呢!”
獨孤幽蘭有些不以爲然,她想了想又道:“不過大姐說得對,夫君從不在外面亂找女人,這個應采和應該并沒有違背他的原則,否則他也會告訴我們,至少會告訴大姐。”
“應該就是這樣了,相信我們的感覺都不會錯。”
這時,一名侍女上前給獨孤幽蘭行一禮道:“啓禀次妃,獨孤家主有事求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