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窦府,右骁衛大将軍窦元柱匆匆來到後堂,見兄長窦儀鐵青着臉坐在大堂上,他連忙走上前問道:“大哥,出了什麽事?”
窦儀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奸閹欺人太甚!”
他負手走了兩步,怒氣沖沖道:“今天宋朝鳳請我去商議軍情,我還以爲是什麽事情,結果他告訴我,揚州失陷後,軍俸很困難,希望窦家再做出表率”
“什麽?”
窦元柱也勃然大怒,“難道他還要窦家掏錢?”
“不光是窦家掏錢,他要求整個關隴貴族掏錢,開出的價碼是兩百萬貫,然後窦家分攤五十萬貫!”
窦元柱無語了,他忽然意識到,去年他們掏錢支援朝廷是一件大蠢事,他們變成肥羊了,天子狠狠宰了他們一刀,現在宦官又要來宰他們。
“宋朝鳳是什麽意思,是讓我們窦家去通知别的家族,還是我們隻管窦家?“
窦儀搖搖頭道:“他不要我們通知,他會一家一家找,他限我們三天内拿出五十萬貫。”
“如果不給呢!”
窦儀沉默半晌道:”如果是天子還會念念舊情,不會做得太過分,但這些奸閹就不會講情面了,他們就是明搶,給也要給,不給也要給,估計我們府邸已經被左銀台盯住了。”
窦儀說的左銀台便是北衙搞出來的一個監視暗殺機構,成員是藏劍閣派駐外地的武士,他們被召回後,又重新組建了新的藏劍閣,随即又改名爲左銀台,北衙利用它來監視朝廷百官,鏟除異已。
“大哥,怎麽辦?”
窦元柱心中憂慮,他們窦家在軍隊中已經沒有子弟了,沒有了李适皇室的庇護,掌握軍隊的宦官随時可以收拾他們。
窦儀歎息一聲道:“我現在很後悔,我們應該追随獨孤家族北上,現在我們整個關隴貴族都要任人宰割了。”
窦元柱猶豫一下道:“大哥,我昨天還和獨孤長秋見面呢!”
窦儀一怔,獨孤家族不是走了嗎?怎麽獨孤長秋還在,他急忙問道:“你們在哪裏遇到的?”
“是他來找我的,給我留個地址,窦家需要幫助的話,可以去找他。”
窦元柱取出一張紙條遞給兄長,窦儀接過,隻見上面寫着‘雙流縣莊園’幾個字。
獨孤家族的雙流縣莊園窦儀去過的,他還以爲獨孤家族已經賣了,沒想到還保留着。
窦儀想了想,連忙吩咐道:“讓三郎來見我!”
片刻,進來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體格魁梧,步伐矯健,他便是窦儀的三孫窦聞達,他武藝十分高強,在窦家僅次于窦仙來,隻是窦家要他走武将道路,他一度出任神策軍中郎将。
宮變發生後,宦官開始清理神策軍,革職了一批将領,基本上都是關隴貴族的子弟,千牛衛大将軍獨孤大石被貶荊南節度使副使,窦聞達也被貶黜回家,目前他掌控着窦家的秘密武士:北龍衛。
窦聞達走進來單膝跪地道:“請祖父吩咐!”
“你速去雙流縣的長青莊園,在雙流縣西面,替我送一封信給獨孤二叔。”
“孫兒遵命!”
這時,堂下老管家禀報道:“長孫家主和侯莫陳家主來訪!”
位于皇宮最北面的兩儀殿是北衙的官衙所在,它背後就是玄德門,玄德門外是禁苑目前是神策軍的駐地。
兩儀殿做了改造,将大殿隔成了五座官房,幾個大宦官一人一座,另外四周修建了圍牆,兩邊圍牆下修建了長長的兩排官衙,這些官衙便是北衙九司。
宋朝鳳的官房是殿内官房中最大的一間,此時他正坐在官房内聽取心腹宦官俱文珍的彙報。
“關隴各家都亂了套,侯莫陳森拜訪了長孫家,他們又聯袂拜訪窦家。”
宋朝鳳喝了口茶冷冷道:“随便他們怎麽鬧,我隻認錢,三天内拿不出兩百萬貫,就别怪我翻臉不認人。”
“父親,他們會不會真的拿不出來?”
宋朝鳳哼了一聲,“你太小看他們了,他們在北周就富可敵國了,獨孤信号稱富可敵國,經曆隋唐兩代快兩百年的積累,區區兩百萬貫,對他們就像玩一樣,光獨孤立秋的八幅白玉屏風就是無價之寶了,吳道子的畫,張旭的書法,曾是玄宗皇帝的寶貝,沒想到最後落到獨孤家族手中!”
“可孩兒聽說,他們的财富分布天下各地,并不一定在巴蜀。”
“再不濟,兩百萬貫也拿得出來。你不用替他們說好話,他們不會領你的情。”宋朝鳳有些不悅道。
“孩兒不敢,另外,孩兒聽說刑部尚書韋渙昨天帶着家人北上了,好像太後并沒有準他的假,他是不是叛逃了?”
宋朝鳳淡淡道:“很好啊!刑部尚書的位子空出來了,把大理寺卿楊華提上去,大理寺卿讓王鵬出任,這樣刑部和大理寺都在我們手上了。”
“孩兒明白了,孩兒最後想問一下,獨孤家怎麽辦?”
宋朝鳳沉思片刻道:“抄了獨孤家的宅子,就算是給其他各家一個警告吧!”
天剛擦黑,俱文珍便率領兩千士兵包圍了獨孤府宅,目前家主獨孤立秋在長安,其他族人都接二連三離開了成都,現在大家才明白過來,獨孤家族已經逃離了成都。
獨孤府宅内隻有老管家和十幾名家仆,他們被士兵趕出了府宅,大院内燈火通明,士兵開始一個房間接一個房間搜尋,将所有值錢的物品都搬出來。
這時後院傳來士兵們的一片歡呼,他們找到了地下錢庫的入口,俱文珍大爲興奮,這裏可是獨孤家主的地庫,不知裏面珍藏着什麽樣的寶貝。
‘當!當!當!’
士兵用重錘砸斷了大鎖,他們推開大鐵門,兩百餘人一湧而入,衆人都驚呆了,地庫内空空蕩蕩,隻剩下十幾口空的木箱子,連一文錢都沒有留下來。
最後的抄家結果令俱文珍大失所望,隻抄到一些名貴家具,還有一些文房四寶和绫羅綢緞,值錢的擺設以及金銀珠寶,等等,皆一律沒有,義父心心念念的八扇白玉屏風更是影子都沒有看見。
俱文珍有點發愁了,他怎麽回去向義父交代?
雙流縣的長青山莊,這是獨孤家族留在巴蜀的最後一座山莊,這幾個月,獨孤家族俨如螞蟻搬家一般,在張雲和他手下的協助下,将天量财富轉移出了巴蜀。
獨孤家族的近百名子弟也離開了蜀中,目前隻剩下獨孤長秋一人。
山莊的大堂上,獨孤長秋看完了窦儀寫來的信,他把信遞給張雲,“将軍看看吧!事情有點棘手。”
張雲最初的使命有兩個,一個是協助政變,這個任務已經完成,而第二個任務是潛伏在成都,準備配合晉軍奪取成都,但現在郭宋暫時改變了奪取了巴蜀的策略,張雲的任務就改變了,變成幫助一些重要人物離開巴蜀。
當然,朝中權宦們并不阻擋百官離開朝廷,有時候還有求之不得,巴不得他們趕緊走,可是有一些人他們卻盯得很緊,比如關隴貴族的各個家族,準确說是,權宦們是盯住了這些人的财富。
窦儀寫來的這封信,就是希望獨孤家族能幫助大家離開巴蜀。
張雲看完信,問窦聞達道:“請問窦公子,你們要離開巴蜀,需要攜帶多少東西?”
窦聞達此時還不知道張雲身份,他有些疑惑道:“請問閣下是”
獨孤長秋剛要掩飾,張雲擺擺手笑道:“告訴他們也無妨,我是晉王手下大将,指揮使張雲。”
窦聞達大吃一驚,原來眼前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斥候主将張雲,他早已久聞大名了。
窦聞達連忙起身行禮,“原來是張将軍,在下失禮了。”
張雲微微笑道,“不必客氣,我來巴蜀的任務就是協助大家離去,所以我要問清楚情況。”
窦聞達道:“具體要帶多少東西走,我也不太清楚,但有一點我知道,去年天子要求我們捐出一筆财富後,未雨綢缪,各個家族都開始把财富向外轉移了,成都的财富不會很多,主要是分布在巴蜀各地。”
張雲想了想道:“我現在就和你回成都,先把情況了解清楚,然後才能制定撤離方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