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縣的七子鄉就在縣城西面,緊靠縣城,南面便是漆水,這裏分布着一望無際的良田,十幾座村莊錯落有緻的分布其中,這天上午,一支二十人的騎兵隊穿過縣城,沿着田埂小道來到一座村莊前。
“老丈,前面是不是魏頭村?”爲首軍官問道。
爲首将領正是郭宋的親兵郎将趙駿,他帶着二十名手下前來尋找主公的外甥。
一名正在擺弄麥苗的老者擡頭看了他們一眼,“這裏是魏頭村,你們找誰?”
“我們找一戶姓王的人家,好像在村東頭。”
旁邊一個年輕後生低聲道:“爹爹,他們是來找王剝皮的!”
“别胡說,當心禍從口出!”
老者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又笑呵呵道:“你們是找王員外家,這裏就他們一家姓王,村口挂着大紅燈籠的就是他們家,别人家都沒挂。”
“多謝了!”
趙駿在馬上拱手行一禮,便帶着手下去了,年輕後生按捺不住好奇,悄悄跟了過去,老者一把沒有抓住,急得直跺腳。
不多時,他們來到村口,幾條土犬沖上來向他們拼命吠叫,趙駿看見了一扇着挂紅燈籠的大戶,院子很大,用磚修得院牆,看起來不錯。
趙駿翻身下馬,剛走到門口,卻聽見裏面在激烈的争吵。
一個年輕的聲音悲憤道:“你們昨晚就沒給我吃飯,早飯也不給,我餓得路都走不動,怎麽去幹活,你們還有沒有良心?”
緊接着一個惡狠狠的聲音,“沒給你吃飯,是因爲你在外面胡說八道,壞我的名聲,所以要對你進行懲罰,快滾去幹活,再跟我頂嘴,晚飯也别想吃了!”
“你們把我當什麽了,就算牛馬也要給口草料,我在你們眼裏,連畜生都不如?”
“你以爲你是什麽東西?你是我花十貫錢買來的奴隸,白紙黑字,你娘親手按的指印,你要走可以,把十貫錢還回來。”
“那是你欺負我娘不識字,你口口聲聲說是上門女婿的契約,一個字一個字念給她聽,但你寫的卻是另一回事,我娘被你欺騙了。”
“他娘的,敢造反了,來人,給我捆起來打!”
趙駿忍不住,‘砰!’地一腳把大門踢開,帶着手下沖了進去。
院子裏,幾名五大三粗的漢子正把一名年輕後生按倒在地,後生的嘴唇都快咬出血,目光裏充滿了仇恨。
台階上站在一名中年男子,長一張慘白的馬臉,一雙三角眼正驚愕地望着一群不速之客。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
王員外剛要大吼,卻發現對方是一群兇神惡煞的軍士,他一下子氣軟了。
趙駿使個眼色,兩名軍士走上前,抓住四名大漢的頭,将他們腦袋狠狠一撞,四名大漢頓時暈厥過去。
趙駿扯掉後生身上的繩子,扶他起來,暗暗喝彩一聲,“好健壯的後生!”
這名後生長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圓,眉眼依稀有幾分主公的影子,難怪要四個人來按倒他。
“你是周君玉?”趙駿問道。
“我是!多謝大哥仗義出手。”
趙駿微微一笑,“我是你舅父的手下,你叫我趙哥就行了。”
“舅父?”周君玉有點懵了,自己哪來的舅父。
王員外見對方強悍,他心中害怕了,結結巴巴道:“縣裏的魏縣丞是是我親戚,你們不要亂來!”
趙駿憐憫地看着他,“你這個親戚要完蛋了,我去找你親戚。”
他拉着周君玉道:“我們走!”
他們剛走到門口,王員外忽然大吼一聲,“你們不能走!”
“爲何?”趙駿停住腳步問道。
王員外一指周君玉,“他是我的奴隸,我有的他的賣身契,還有他母親賣給我字據。”
“拿給我看看?”
這時,一名中年婦人跑出來,把兩張紙遞給丈夫,王員外還沒有接住,卻被趙駿伸手一把奪過去,他看了看,刷!刷!刷!幾下撕得粉碎。
趙駿冷笑一聲道:“你的契約和字據在哪裏?快拿給我看?”
王員外氣得差點暈過去,就在這時,外面又進來一群衙役,爲首之人是一名縣官,王員外看見縣官,立刻跑上去哭道:“兄弟,你來得太好了,我遇到了一群土匪,他們要搶走我的奴隸。”
這名縣官便是武功縣的魏縣丞,他也是魏頭村人,王員外的妻子是他姨表姐,他回來看看父母,聽說表姐家來了一群軍士,他便趕了過來。
魏縣丞卻不像王員外那麽沒眼力,對方首領可是穿着郎将的盔甲,他上前抱拳道:“在下是武功縣丞,請問各位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趙駿拿出晉王金牌在他眼前一晃,上面金燦燦的‘晉王令’三個大字吓得魏縣丞腿一軟,差點跪下。
王員外卻沒有看見金牌上的字,他叫嚷道:“不管是誰,都要講王法!”
魏縣丞心中大怒,上前便是狠狠一記大耳光,又是一腳把他踢翻在地,“你這個狗日的混蛋,你他娘的眼中還有王法?”
王員外被打翻在地,吓得不敢動彈了,魏縣丞心裏有數,這個王員外給自己惹大禍了,現在必須要和他徹底撇清關系,不能被他連累。
他上前一把揪住王員外的耳朵,怒吼道:“你說,你是不是打着我的幌子害人了?”
王員外吓得已經癱掉了,不敢動彈。
趙駿冷冷道:“他用招上門女婿的名義,哄騙這位後生和他母親上當,我今天醜話說在這裏,這件事你們如果處理不好,從縣令到主簿都别想做了,但晉王殿下也不想強勢壓人,否則我早就他全家殺絕了,你們公正處置吧!”
說完,趙駿掏出十兩銀子,扔給王員外,“欠你的十貫錢,用十兩銀子還了,然後你這兩年你是怎麽盤剝周君玉的,把帳清清楚楚算出來,若少一文錢,我趙駿拼着這個親兵郎将不做了,也要把你們全家殺絕,一個不留!”
他一拉周君玉,“我們走!”
趙駿帶着手下以及周君玉瞬間走得幹幹淨淨,魏縣丞腿一陣陣發軟,對方竟然是晉王的親兵郎将,那個年輕人恐怕是晉王的親戚,這下麻煩大了。
王員外哭喪着臉道:“我真不知道怎麽回事,兄弟,你要幫幫我啊!”
魏縣丞搖搖頭,“我姓魏,你姓王,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親戚關系,隻是住在一個村裏而已。”
他喝令衙役道:“把他抓起來帶走!”
武功縣城内,趙駿請周君玉吃了一大碗香噴噴的羊肉泡餅,他們自己每人也吃了一碗。
周君玉吃得心滿意足,但今天發生的事情令他一頭霧水。
“趙大哥,王員外會被殺死嗎?”周君玉沉默片刻問道。
趙駿搖搖頭,“我隻是說說而已,他罪不至死,但他确實要付出代價,這兩年他欠你的,統統要補給你。”
“補什麽?”
趙駿笑了起來,“補工錢,一個月十貫錢,兩年就是兩百四十貫錢,就看縣令的表現了。”
“有這麽多啊!”
周君玉忍不住咧嘴大笑,他撓撓頭又問道:“趙大哥,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舅父是誰?”
“你應該先問問你母親的情況?”
周君玉是個孝子,提到母親,他的眼睛頓時紅了,“我娘沒出事吧?”
“你娘很好,她找到你妹妹了,他們現在在長安。”
“太好了,終于找到了,找到了……”周君玉再也忍不住,竟伏在桌上嗚嗚哭了起來。
趙駿着實喜歡這個本性純良的後生,他拍拍周君玉肩膀,“堂堂男子漢,别哭了,被人笑話呢!”
周君玉不好意思地抹去眼淚道:“我倒想起來了,我娘從前給我們說過,她是有一個兄弟,很多年前去崆峒出家當道士,後來郭家人說他死了,娘哭了好幾場,總是責怪自己沒照顧好兄弟,對不起父母。”
“那個很多年前出家的小道士就是你舅父,不過他沒有死,現在他可不得了,統領天下,就連唐朝皇帝也得看他臉色過日子。”
“莫非郭宋就是我舅父?”周君玉忽然明白過來。
母親曾給他說過,郭宋和他死去舅父的名字一樣,他自己也不止一次做過夢,要是郭宋真是自己的舅父就好了,可以幫助他們找到妹妹,母親也不用吃那麽多苦了。
趙駿點了點頭,又肅然對他道:“晉王殿下确實是你舅父,但你要記住,他身邊的人沒有誰給他丢過臉,包括我,我也不能因爲是他的親兵郎将就随意殺了王員外,所以你更要嚴格要求自己,要低調,不要随意在别人炫耀這層關系,要愛惜他的名聲,你明白嗎?”
周君玉連連點頭,“趙大哥,我不會的!”
趙駿又拍拍他肩膀笑道:“你這個身材不從軍可惜了,好男兒志在四方,你要抓住這個機會,走向更廣闊的天地。”
周君玉望着天空一隻飛翔的雄鷹,他的心也仿佛跟着飛向了天空,這一刻他壯志滿懷,人生從未像今天這樣暢快任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