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西内苑的激戰早已結束,這場戰鬥來得突然,結束也快,雙方的傷亡都不大,朱泚軍陣亡八百餘人,傷近兩千人,晉軍騎兵傷亡則不到三百人。
陣亡者屍體都已經處置,傷者也得到了治療,兵器和盔甲堆積如小山一般。
兩萬七千餘名戰俘坐在大片草地上,數千騎兵看守着他們,郭宋站在玄武門城樓上,望着遠處的戰俘對姚錦和張雲道:“這支軍隊的軍紀還不錯,我總是給大家說,一支軍隊能不能用,關鍵就看它軍紀,一支罪惡滔天的軍隊,像李希烈的淮西軍,不管它再骁勇善戰也要徹底消滅,從肉體上清除,而一支軍紀不錯的軍隊,雖然作戰能力差一點,但也能把它們訓練好,所以我打算把這支降軍我打算把它訓練出來。”
“殿下,這支軍隊就交給卑職吧!我來訓練他們。”姚錦主動請纓道。
郭宋點了點頭,“我也正是此意,希望幾個月的強化訓練後,能讓他們脫胎換骨,坦率地說,這支軍隊的戰鬥太弱,看得出他們平時幾乎不訓練,對陣騎兵根本使不出長矛的優勢,體力也不行,才激戰半個時辰,居然有人累趴下了。”
旁邊張雲忍不住笑道:“殿下,不是累趴下了,他們是倒下裝死!”
郭宋啞然失笑,對姚錦道:“聽到沒有,我可不希望下次再聽到這支軍隊有倒下裝死的事情。”
姚錦抱拳道:“請殿下放心,我會用三個月時間讓他們脫胎換骨。”
這時,幾名士兵将降将張孝龍帶了上來,張孝龍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張孝龍參見晉王殿下!”
這個張孝龍是獨孤立秋提拔起來的部将,曾官任左衛将軍,獨孤立秋寫信給郭宋提到過他,說他并非是真的投降朱泚,而是奉自己的命令潛伏在朱泚軍中。
郭宋見他長得十分魁梧,相貌堂堂,不是奸邪之相,便問道:“獨孤大将軍給你的令牌還在嗎?”
張孝龍貼肉取出一塊銀牌,就挂在他的脖頸下,他一把扯斷繩子,将銀牌呈給郭宋,郭宋接過牌子看了看,确實是獨孤家族的牌子,和郭宋見過的完全一樣。
郭宋把牌子還給他又道:“上次南唐軍北伐中計,全軍覆滅,你爲何不提醒他們?”
張孝龍歎息一聲道:“卑職派心腹親兵趕去南唐大營告訴他們,但我的親兵沒有見到韋臯,卻被監軍田文秀害死了,後來我抓到一名南唐旅帥,才知道這件事,我的親兵被田文秀接走,便再也沒有消息。”
又是田文秀,聽到這個名字,郭宋便感到一陣惡心,他便張孝龍道:“張将軍請起!”
“謝殿下!”
張孝龍站起身,又道:“殿下既然已奪取長安,爲何不火速下商州?”
“爲什麽?”
“啓禀殿下,十天前,朱進卿派兩千軍隊押送一批銅器前往洛陽,這批銅器規模很大,足有上千萬斤,皇宮内的各種銅器和長安各大寺院的銅爐、銅鼎、銅鍾都被洗劫一空,是朱泚掠奪長安财富的第一步,因爲朱泚急着鑄錢,才讓朱進卿先把銅器送去洛陽,正好還有一批皇宮玉器已經裝箱,朱進卿也想一并送走,所以銅器還停留在商洛縣,殿下應該盡快把它攔下。”
這個消息很重要,郭宋随即對姚錦道:“立刻派人去通知李冰,拿下武關後,查扣這批銅器!”
“遵令!”姚錦匆匆去了。
郭宋沉思片刻又問張孝龍道:“你的直屬軍隊有多少人?”
“卑職手下有五千人,但真正的心腹之軍,隻有一千人,還是獨孤家族的家兵,一直跟随卑職。”
郭宋點點頭道:“這一千軍隊要還給獨孤家族,你來安排,我給你一千軍隊,你帶他們返回蜀中,你也一起回去,獨孤大将軍那邊人手不足,需要一支精悍的軍隊。”
張孝龍愣了片刻道:“卑職沒有聽懂殿下的意思。”
郭宋淡淡笑道:“你有獨孤家主的令牌,帶獨孤家族的家丁回蜀,問題不大,你不要走漢中,而是從三峽道回去,當然,這一千軍隊已經不是你的心腹之軍了,而是我另外安排的軍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孝龍這才恍然大悟,晉王是要在蜀中安插一支精銳之軍,深謀遠慮啊!
他連忙躬身道:“殿下這麽信得過卑職,卑職願爲殿下效死命!”
郭宋回頭對張雲道:“這一千人就由你來帶領,從鄧州坐船走漢水,再走長江,朱泚雖然占領襄陽,但他沒有水軍,攔不住你們。”
張雲鄭重地點了點頭,這又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處理完軍務,郭宋直接從大明宮進入長安城,大明宮在朱泚登基時曾大規模修繕,看起來還很新,各種建築高大威嚴,氣勢磅礴,但皇宮内冷冷清清,幾乎看不到一個宮人,‘白頭宮女在,閑話說玄宗’已經成爲曆史。
天寶年間,大明宮的宮女最多達到四萬餘人,宦官超過萬人,後來幾次戰亂,宮女和宦官大量流失,加上大唐财力不堪重負,到李适登基時隻剩下幾千人了。
朱泚準備遷都消息傳出後,逃走了近一半,加上郭宋不允許朱泚把宮女帶去洛陽,朱泚惱羞成怒,索性把她們全部解散,此時,大明宮的宮女和宦官隻剩下數百人,都是年紀較大,無處可去的宦官和宮女,隻能留在大明宮内養老。
大明宮的留守總管叫做李善,年約六十歲,開元年間進宮,幾乎做了一輩子的宦官。
他聽過晉王殿下到來,連忙趕來拜見,郭宋坐在一塊大方石上問道:“現在宮裏還有多少宦官和宮女?”
“啓禀殿下,宮女還有六百餘人,宦官不到兩百人了,年紀都比較大,年輕的都走了。”
“那先帝的嫔妃還有嗎?”
“都送到成都去了,有幾個才人朱泚喜歡,被他帶去洛陽,大明宮這邊沒有後妃了。”
“那太極宮那邊呢?”郭宋又問道。
李善苦笑一聲:“殿下有時間去看看就知道了,那邊很破敗,早就沒有人住了,朱泚又拆了一些宮殿來修大明宮,那邊隻是表面建築壯觀,但實際上已經破舊不堪。”
“這邊每個月的給養有多少?”
“給養從年初就沒有了,沒有誰願意管我們死活,我們隻能自己種菜種糧,在内苑那邊,勉強餓不死。”
“這不行!”
郭宋搖搖頭,“從這個月開始,恢複到最低的給養,按照每人每月一千五百文,不分等級,每個人都一樣。”
李善跪下,激動得連連磕頭,他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這一天了。
“殿下救命之恩,老奴和宮人們感激不盡。”
郭宋擺擺手,“我從不養閑人,給養我恢複,但你們要把大明宮維護好,地上打掃幹淨,不要長雜草,哪邊建築損壞了,要趕緊彙報。”
“老奴遵命,絕不敢有半點懈怠。”
“去吧!回頭我就安排人送糧米布匹過來,現在天冷,我個人再每人送給你們一張上好羊皮,晚上睡覺暖和一點。”
李善感動得淚流滿面,他恭恭敬敬磕了兩個頭,起身回去告訴大家好消息了。
望着李善走遠,姚錦忍不住問道:“殿下要住大明宮?”
“我住不得?”郭宋瞪了他一眼。
姚錦連忙擺手,“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卑職隻是說,王妃住晉陽宮都不習慣,這裏比晉陽宮大十倍”
“這個你就不要操心了,大明宮會有人來住,但不會是我。”
郭宋随即來到了大盈庫,大盈庫和瓊林庫都是李适的小金庫,他從父親手中繼承并發揚光大,從登基到泾源兵變這幾年,積累了天量的财富,泾源兵變兩萬軍隊來搶錢财綢緞,連附近的長安百姓也一起來搶,也隻搶了一小部分,其他都被朱泚占有。
這些年朱泚的軍費開支基本上都來自這兩座金庫以及廣通倉的錢糧,直到遷都前不久,銅錢布帛才終于耗光,足見李适和前幾個皇帝積累了多少私人财富。
瓊林庫是存放布帛綢緞的金庫,目前已經空了,大盈庫一分爲二,銅錢和金銀财寶放在一座庫中,大件的名貴物品又放在另一座庫中,銅錢和金銀财寶已經沒有了,隻剩下大件名貴物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