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杜嗣業草拟的大赦方案已經擺在郭宋案頭,方案中包括晉王府下轄所有的囚犯和被俘的戰俘,也包括在岚州采礦的一萬多戰俘以及滞留雲州的四萬多回纥人。
這段時間,回纥新可汗從草原各地搜羅被擄的唐朝奴隸,來雲州交換戰俘,已經完成了十餘萬人的交換,但雲州還滞留了四萬兩千餘人,主要是回纥已經拿不出奴隸,雙方隻能進行第二輪談判,用物資來交換戰俘。
郭宋沉思片刻道:“速去請潘長史過來!”
不多時,潘遼匆匆趕來,郭宋請他坐下,又吩咐茶童上茶。
潘遼笑道:“恭喜殿下再得貴子。”
郭宋苦笑一聲道:“孩子是早産,先天不足,我很擔心他會夭折,我考慮實施大赦,有些事情想和長史商議一下。”
潘遼點點頭,“卑職完全支持殿下的大赦決定,大赦也包括戰俘嗎?”
“我要商議的就是這件事,目前我們的戰俘有兩處,一處在岚州鐵礦山,一處便是雲州的回纥戰俘,我想聽聽長史的建議。”
潘遼略一思索道:“岚州鐵礦山容易解決,把戰俘改爲礦工,一個月三貫錢,他們不願意留下來,那就重新招募,招募礦工完全沒有問題,不會影響礦山。”
郭宋點點頭,“那雲州那邊呢?”
“雲州目前是張謙逸在全權負責談判,那邊也有回纥談判使者,殿下可以立刻敲定談判方案,要求三天内完成,這樣三天後頒布大赦,也就不影響雲州戰俘,成爲真正意義上的大赦。”
郭宋負手走了幾步,緩緩道:“那就讓回纥提供木材,這個要求不算高,雙方簽署協議,可以提前釋放戰俘!”
一個時辰内,一封腿上綁着紅色信筒的信鷹飛往雲州,裏面是郭宋的親筆手令。
次日下午,正在雲州負責談判的司馬張謙逸和回纥特使安崇達成了協議,唐軍将釋放最後的四萬兩千餘名戰俘,而回纥會在未來一年内交付給唐軍十萬根五尺以上圍長的松木,同時唐軍承諾,如果回纥能夠切實遵守協議,那麽三年内,唐軍不再攻打回纥。
簽署協議的當天,唐軍向回纥戰俘營宣布了釋放令,戰俘營内一片歡騰,他們将由回纥士兵陸續接回王城。
張謙逸随即用鷹信向郭宋進行了彙報,次日一早,郭宋便正式頒布大赦令和廢籍令,凡晉王府治下,所有的囚犯、戰俘、官奴一律釋放,同時取消戶籍歧視,取消奴籍、樂籍、匠籍、軍籍等等特殊戶籍,一律視爲民籍。
推行廢籍令難度不大,關鍵是裏面包含廢奴令,這事關很多大地主的切身利益,郭宋并沒有強行推行,而是進行讨論申述,盡量不傷害所有人的利益,采用贖買方式以及自願廢除并獲得補償的方式。
贖買比較簡單,每名奴隸官府以十貫錢的價格進行贖買,而采用自願廢除方式,官府将從稅賦以及榮譽上給予補償。
廢籍令已經整整讨論了一年,最終達成了各階層的統一共識,
将各地莊園藏匿的奴隸轉爲平民,作爲補償,莊園主每釋放一名奴隸,他将獲得一頃土地十年免稅賦,釋放十名奴隸以上,莊園主同時将獲得爵位,最高可至縣公,且允許世襲。
另外奴隸改爲和莊園主的雇傭關系,奴隸人身獲得自由,收入得到增加,關鍵是晉王府各地控制的人口會增加三成,這對晉軍的實力擴大非同小可。
郭宋頒布的廢籍令在天下引發了軒然大波,支持者有,痛罵者有,質疑者有,但郭宋收複西域,遠征回纥,幾乎将回纥滅國,他的聲望在天下已如日中天,所以當他推出廢籍令,廢除了奴隸身份,罵歸罵,質疑歸質疑,卻沒有人敢用行動來挑戰他。
成都,一連幾天,天子李适都在大罵郭宋的擅自妄爲,竟然沒有經過自己同意,就頒布了廢奴令,這可是會動搖國本的命令,應該慎之又慎,而且就算頒布,也應該是由自己天子令來頒布,他們一個晉王令算什麽?
當然,李适是不可能頒布這樣的命令,他自己的皇莊裏還有大量奴隸呢!說到皇莊,他的皇莊大半都沒有了,位于關中和洛陽的皇莊已經被朱泚收繳,隻剩下江南的幾座大皇莊。
李适這幾個月對郭宋極爲不滿,根本原因還是關中兵敗,他想奪回關中,結果全軍覆滅,損失了三萬餘人,而郭宋明明可以奪回關中,他卻按兵不動,再拖下去,關中百姓對大唐的認同感,真的就漸漸淡了。
李适急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隻得每天在皇宮大發雷霆,大罵郭宋,使宮女和宦官們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這天上午,李适派人把右相張延賞和左相崔造找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這就是你們的後勤保障?兩個月了,兵部連一萬軍隊都招募不到,現在整個大唐隻有六萬軍隊,朱泚要攻打江淮和江南,你們讓朕拿什麽去應對?南诏暴亂,朕竟然派不出軍隊去鎮壓,還有西川節度府已經名存實亡,軍隊不足兩千,拿什麽去應對吐蕃的入侵?朕養你們兩個相國是用來吃幹飯的嗎?”
張延賞和崔造面面相觑,半晌,張延賞苦着臉道:“主要是這些年連續兵敗,實在傷亡慘重,我們的撫恤又不到位,導緻百姓厭惡從軍,而且巴蜀這邊民風偏于安逸,普遍不願從軍,如果我們招募的條件高一點,或許有人會沖着錢從軍,但偏偏朝廷财政緊張,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财,百姓當然就不願意從軍。”
李适一拍桌子怒道:“朕不是要你們訴苦,朕要解決問題,招募軍隊怎麽辦?朕要求招募十萬大軍,你們才招募七千人,你們說,該怎麽解決?”
崔造沉默片刻道:“根本原因還是朝廷财政困難,之前微臣和張相國就提出了解決财力不足辦法,把所有的稅都交給朝廷,充足朝廷的财稅,這樣我們就能拿出更多的錢糧招募士兵,不說十萬大軍,五萬軍隊肯定能招募到,但陛下一直不同意我們方案。”
李适怎麽可能同意?商稅、間架稅、茶酒稅等等都是由北衙掌控,每年有幾百萬貫的收入,絕不大部分都進了李适的私人内庫,如果交給朝廷,他的私人收入怎麽辦?
這種嚴重損害他切身利益的方案,李适是絕對不會接受。
半晌,李适冷冷道:“朕就知道你們在打内庫的主意,朕就不行,鹽稅和田稅、戶稅都給了朝廷,你們還叫嚷不夠,你們究竟把錢亂花到哪裏去了?”
“陛下,朝廷的度支報告每個月都給陛下審批,朝廷收入多少,陛下很清楚才對,江都的鹽稅已經大半年沒有運送了,田稅根本就征收不到,朝廷就隻能靠官田租和房租以及戶稅一點點微薄收入來勉強支撐,維持朝廷最基本的運轉,可是們軍隊的支出,每個月軍俸就要二十萬貫,我們已經欠了三個月,士兵要鬧事了,還有朝廷百官俸祿,今年以來就沒有付過”
“田稅有問題!”李适毫不猶豫地打斷他們的話。
“剛到成都時,朕記得很清楚,每年朝廷田稅收入還有一千萬石糧食,現在怎麽越來越低,去年才三百多萬石,今年的夏糧已經收了,但田稅還不到去年的一半,這是什麽原因?明明沒有災害,爲什麽會這樣低?”
張延賞歎了口氣道:“陛下,原因有很多,關鍵是土地兼并,現在自耕農的人數已不足我們剛到成都時的兩成,現在成都附近已經沒有自耕農了,權貴兼并土地後他們不交稅,還有江南那邊的土地兼并同樣嚴重,地方豪強大量蓄奴,都養有數百人上千人的武裝莊丁,地方官府根本不敢去收田稅,沒有了自耕農,當然就沒有田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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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是兩章,不好意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