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元魯大軍位于忻州秀容縣,已經離開婁煩關一百五十裏,距離太原城也是一百五十裏左右,正好處于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
元魯心中也有難言之苦,他知道大軍殺到太原城也一樣無濟于事,根本就沒有任何攻城武器,可如果不去,他又無法向手下将士交代,他手下兩萬精銳,很大一部分人的父母妻兒都在太原城内。
很多事情明知沒有意義,還得去做,原因就在這裏。
不等到天亮,元魯便集結兩萬大軍,離開秀容縣,繼續向太原府浩浩蕩蕩殺去
元令象是在兩更時分率領本部三千軍隊北上婁煩關,激起了士兵普遍不滿,他們妻兒都在太原城,紛紛叫嚷着要南下,元令象卻不爲所動,強令軍隊北上。
兩萬元魯大軍歸心似箭,一路強行軍,又走了一天一夜,到第三天中午,兩萬大軍終于抵達了太原城下。
元魯軍隊倒不缺糧食,他們一連搶了秀容縣和陽曲縣的官倉和大戶人家糧倉,每個士兵手中都有幾鬥糧食,但讓士兵們絕望的是,他們根本就無力攻城,城門關閉,吊橋高挂,高高的城頭上站滿了河西軍士兵。
元魯注視着城樓,他發現城樓前面的吊杆上挂着一顆人頭,看了半晌,元魯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仰面落馬,親兵們慌了手腳,急忙将他救醒,元魯放聲痛哭,他已認出吊杆上那個人頭就是他父親元玄虎。
軍隊内頓時議論紛紛,很多人都猜到了,那一定是老王爺的人頭,搞不好,元家已經被斬盡殺絕了。
就在這時,城頭上‘砰!’一聲巨響,一架重型投石機将一個巨大的木殼大球投出,在半空中,木殼球砰地炸開了,數千張傳單紛紛揚揚落在軍隊上空,士兵們争搶傳單。
有識字的士兵大聲念道:‘元家已覆滅,爾等家人目前平安無事,隻要不替元魯賣命,棄軍逃走,将來返回太原和家人團聚,如果負隅頑抗,要與河西軍作戰,那家人一概處死。’落款是河西軍主帥郭宋。
這是一個承諾,也是威脅,如果及時離開元魯軍隊,那麽家人無恙,全家可以團圓,如果不聽勸說,繼續頑抗,那自己和全家都是死路一條。
這就是誅心,把士兵們最擔心最害怕的事情擺在明面上,要想家人不死,隻有一個辦法,趕緊當逃兵。
元魯發現情況不妥,立刻下令收繳傳單時,傳單基本上都被士兵們私藏起來。
這兩萬人并不是元家家兵,隻是訓練有素的普通士兵而已,當他們失去效忠對象,且家人遭遇生命威脅時,軍心開始不穩,士氣迅速變得低迷。
萬般無奈,元魯隻得率領軍隊北撤陽曲縣,另外再想辦法。
當就在當天晚上,這支訓練有素的軍隊終于出現了士兵逃亡,一個營一個營的士兵逃走,連同巡哨也跟着逃跑。
元魯着實無奈,隻得召集所有的将領議事,他對衆人道:“如果實在想走,我也不阻攔了,但條件今晚必須走,明天不準再有逃亡事件,否則一律以逃兵處斬!”
元魯認爲,家在太原城内士兵,肯定已經無心跟随自己了,要走就走,但家在太原城以外的士兵必須留下來,他估計一下,大概還有八千人左右,足以讓他統治代州和朔州等地。
但元魯還是低估了元玄虎被殺的影響,元玄虎既死,那麽元氏政權也就完了,元家的财富統統被河西軍搶走,軍隊連帳篷都沒有,軍俸更是無從談起,元魯拿什麽支撐下去?誰還願意爲元家賣命?
加上元魯的個人魅力比較低,凝聚力不強,除了元家子弟外,其餘将領都紛紛收拾東西離去,家在太原的士兵不願賣命,家在太原以外的士兵也同樣不願賣命,天亮時,曠野裏一片狼藉,到處是丢棄的盔甲和長矛,人蹤皆無。
除了十幾名元氏子弟,隻剩下三千元氏家兵沒有逃亡,這個結果令元魯倉惶不已,隻得率軍北逃。
郭宋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斥候的禀報,同時也得到了婁煩關守将李鐵的消息,一支三千人的軍隊企圖奪回婁煩關,被守軍擊退。
郭宋迅速做出判斷,元魯能作戰的軍隊最多隻剩下五千人,全殲敵軍的時機成熟了,他當即率領一萬兩千騎兵和兩千重甲步兵北上追擊元魯軍隊。
代州雁門縣,元令象率領兩千四百名士兵從雁門關敗退下來,攻打婁煩關和雁門關使他損失了六百人,更重要是,雁門關也有河西軍把守,這就意味着他們的辎重全無,已經無法再北上了。
軍隊退到雁門縣城,爲了躲避戰亂,縣城内已是一座空城,軍隊占了幾百間民房,又找到一些糧米做飯充饑。
元令象心中着實焦慮萬分,他考慮了很久,便派人把副将裴洪找來,裴洪出身蒲州裴氏,是老相國裴遵慶的重孫,年約三十歲,原是神策軍郎将,去年升爲中郎将。
“将軍找我?”裴洪走上前問道。
“弟兄們怎麽辦?”
裴洪搖搖頭,“情緒低落,都希望能早回太原。”
元令象冷笑一聲道:“去太原隻是白白送死,我估計二叔的軍隊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無論如何不能回太原。”
“那将軍打算下一步怎麽走?”
元令象沉吟一下道:“我打算走飛狐道去河北,投奔王武俊,我和他有舊交,應該能得到重用。”
裴洪一驚,“那兄弟怎麽辦?他們家人都在太原。”
“要想做大事,就得果斷,瞻前顧後,還要考慮士兵的感受,什麽事都做不成。”
“可是”
元令象擺手止住他,“這件事就這麽決定了,明天一早五更時分出發,誰敢不從,立斬無赦!”
裴洪無奈,隻得點點頭退下了。
他回到自己房内,立刻派人去把幾名校尉找來商議,幾名校尉都是河東人,聽說要去河北,他們皆大驚失色。
“将軍,他去求富貴,我們的父母妻兒怎麽辦?我們不去河北!”
裴洪點點頭道:“我考慮了很久,實際上元家已經滅亡,河西軍郭宋是個人物,能成就一番大業,鳥擇良木而栖,我們應該去投奔他,将來才有前途,大家覺得如何?”
衆人紛紛贊成,“将軍說得對,我們早有此意!”
裴洪心一橫道:“我聽說郭宋和元家有仇,元令象是個厲害角色,若被他逃去河北,将後患無窮,不如我們替郭宋鏟除這個後患,大家覺得如何?”
四名校尉都大營了,衆人商議一下細節,這才各自離去。
一更時分,一名士兵急匆匆跑來找到了元令象,急聲禀報道:“有士兵要逃亡,裴将軍鎮壓不住,請将軍立刻前去!”
元令象吃了一驚,連忙帶着十幾名士兵向南面士兵住處奔去,剛到士兵宿營處,街道兩邊忽然殺出無數黑影,密集的長矛向元令象和他手下刺去。
十幾名親兵被刺死,元令象頓時明白了,大喊道:“裴洪,我待你不薄,爲何要造反?”
黑暗中傳來裴洪的聲音,“你一意孤行,不管别人死活,怎麽能不造反?”
元令象張弓搭箭,一邊應付道:“你走就是了,我不攔你!”
裴洪冷冷道:“你休想騙我出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動手!”
數十根長矛從前後左右向元令象刺去,元令象隻得扔掉弓箭,拔出劍左劈右砍,企圖突圍,這時,一支箭從黑暗中射來,正中元令象咽喉,他手一頓,數十根長矛同時刺進了他的身體,元令象大叫一聲,頓時氣絕身亡。
兩天後,郭宋騎兵追到了忻州,這天下午,一名斥候前來彙報,元魯的軍隊就在前方三十裏外的秀容縣内。
郭宋沉思片刻,當即立斷道:“繞過秀容縣,在前方設伏!”
一萬四千軍隊離開官道,從東面繞過了秀容縣,在秀容縣以北約二十裏處設下埋伏。
這時,代州的斥候傳來消息,元令象率領的三千士兵在攻打婁煩關未果後,又轉道雁門關,在雁門關依舊沒有過關成功,兩千三百餘士兵在雁門縣發生嘩變,副将裴洪帶領部衆殺死了元令象和他們的一百名親兵,率軍前來投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