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誼登基後一切從簡,爲節約财力,他将一切儀式都暫時取消,連禦書房也是用父親留下的舊禦書房。
禦書房内,李誼正和新任右相韓滉和左相張延賞商議下一步的對策。
韓滉緩緩道:“目前局勢明顯是敵強我弱,朱泚占據上風,我們應該面對現實采取守勢,微臣考慮了一夜,有三條建議請陛下斟酌。”
他又對張延賞欠身道:“也請張相國斧正!”
李誼大喜道:“韓相國請說!”
“第一個建議,就是派大軍死守峽州和漢中,利用天險阻止朱泚軍隊入川;第二個建議,是大力打造水軍,保證江南和巴蜀的水路暢通,也防止朱泚軍隊繼續向長江以南進軍;第三個建議就是聯絡河西節度使郭宋,請他務必從背後牽制朱泚。”
張延賞眉頭一皺道:“第一個方案和第二個方案我完全支持,但第三個方案我有點不解,爲什麽要請郭宋從背後牽制朱泚,這個請字有必要嗎?難道他不是朝廷大臣?”
韓滉淡淡道:“張相國,我們要面對現實,我們已經和河西失聯快三年了,郭宋率軍西征,攻占隴右,哪一件事和朝廷商量過?包括他任命官員,改革官制,也從未告訴過朝廷,我們一無所知,不可否認,郭宋名義上依舊是唐臣,可如果我們真的居高臨下的态度去命令他,恐怕最後難堪的是是我們。”
張延賞剛要再反對,李誼卻擺擺手,“郭宋之事我們還顧不上,暫時不要把精力浪費在他身上,朕覺得第三點可以不急着考慮,倒是可以考慮一下劉洽和馬燧,把他們二人連同軍隊一起召回成都,重用他們,韓相國認爲呢?”
韓滉沉思一下道:“他們二人應該留在江南,一個坐鎮江南東道,一個坐鎮江南西道,加上陳少遊的淮南道,我們還是有反彈之力,但需要積蓄力量。”
張延賞道:“微臣也贊成把他們二人留在江南東西兩道,而且朱泚已經和李希烈翻臉,朱泚下一個目标必然是李希烈,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加強戰備,打造戰船。”
李誼連連點頭,他深深感受到這才是賢相,盧杞真是奸相誤國。
“兩位相國說得很對,我們再商議一下内政,看看還有什麽辦法開源節流?”
時間漸漸到了二月下旬,這幾天夏州八方酒樓的生意變得異常冷清,一天下來沒有幾個顧客,八方酒樓旁邊是一座軍營,酒樓主要是做軍隊的生意,生意冷清也就意味着軍營有變。
這天夜裏,酒樓最上面的一座閣樓内,一名夥計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軍營,軍營距離他們不到五十步,從閣樓可以清晰看見軍營内的動靜,這也是内務營選擇這座酒樓的重要緣故。
賈掌櫃走過來,拍了夥計一巴掌,笑罵道:“沒見你這麽認真,是不是又在偷看王寡婦了?”
“掌櫃,那是你的愛好,我可沒有,我感覺今天軍營有點異常。”
“什麽異常?”
賈掌櫃連忙伸長脖子細看,看了半晌道:“是有點不對啊!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是沒有人了,哨塔上的士兵也不見了。”
“不對!”
賈掌櫃忽然看見了,他一指左邊,“在那邊演武場,正在集結!”
夥計也看見,軍營西面的演武場上,黑壓壓站滿了士兵,這時,士兵開始動了,一隊隊士兵向大營外走去,他們都披挂着盔甲,拿着兵器,他們都是步兵,足有三千人之多。
“果然開始了!”掌櫃自言自語道。
“掌櫃,我們天亮就向張掖報告嗎?”
“不急,先問一問馬文才,得到确切消息再說!”
天剛亮,賈掌櫃便從馬文才妻子那裏得到了确切消息,一萬五千黨項軍已全部出動,馬文才也随軍出發了,去向不明。
賈掌櫃立刻用信鷹向張掖彙報緊急情報。
與此同時,來自河西的斥候營士兵也分布在夏州周圍,他們也發現了夏州出來的黨項人軍隊,他們是向西南方向行動,斥候的鷹信也同時發給了張掖。
進入二月中旬後,郭宋便進行了部署,他令梁武率三千騎兵秘密進駐會州烏蘭縣,烏蘭縣距離靈州邊界隻有五十裏,是河西節度府距離靈州最近的一座城池。
河西軍同時還在會州囤積了大量糧食物資,準備随時運往靈州。
郭宋在黃昏時分便接到了内務營和斥候營的鷹信,他獨自站在大帳内,望着木架挂的一幅朔方地圖。
連續一個月的情報彙集,郭宋已經漸漸看懂了黨項人的策略,他們的策略說簡單也簡單,兵分兩路,一路全殲朔方軍,另一路則突襲靈州,但具體兵力分配他卻看不到,不過有一點郭宋比崔寬還要清楚,黨項軍名義上隻有一萬軍隊,但實際上他們有兩萬人。
沉思良久,郭宋當即下令道:“立刻發鷹信給烏蘭縣,令他即刻趕往靈州。”
當天晚上,郭宋也親自率三萬騎兵離開了張掖,風馳電掣般殺向靈州
崔寬也出兵了,朱泚在山南東道的軍事行動讓他看到了機會,他毫不猶豫将計劃提前五天實施,他将率領一萬五千朔方軍和一萬黨項軍彙合,奪取慶州、綏州、鹽州等州縣。
崔寬的第一個目标是慶州。
關内道北部延綿不斷的賀蘭山餘脈,将朔方和關内分隔開,不管是奪取慶州還是鹽州,首先要奪下蕭關,進入蕭關後才能橫掃關内各州。
朱泚也防着崔寬,他在蕭關部署了三千兵力,隻要守住蕭關,關内各州就不用部署更多軍隊了。
一萬五千朔方軍浩浩蕩蕩殺到了蕭關山腳下,這時天色近晚,崔寬下令軍隊原地休息,等待馬文萃率領的黨項軍前來彙合,崔寬當然是考慮讓黨項人來攻打蕭關,黨項軍隊中有一支千人左右的羌兵,能翻山越嶺,很适合攻打關隘。
時間漸漸到了亥時,朔方軍士兵們在一片曠野裏休息,崔寬正在一頂行軍帳内翻看着蕭關地圖,蕭關可謂天險,易守難攻,上面駐紮三千守軍,他們還不一定能攻下來。
如果蕭關攻不下來,他們就隻能繞路了,沿着黃河北上去豐州,再沿着黃河從東面南下,進入延州,先取延州。
崔寬暗暗有些後悔,他不應該走蕭關,而是應該繞道豐州,隻要攻打蕭關,和守軍發生激戰,就必然和朱泚翻臉了,朱泚很可能會出兵幹涉,相反,如果自己無聲無息占領延州,朱泚說不定就認了。
決策失誤啊!
這時,一名親兵在帳門口道:“使君,斥候來報,馬将軍的隊伍來了!”
崔寬點點頭,立刻迎了出去。
他數十名親衛來到北面,隻見黑暗中,一支軍隊正浩浩蕩蕩而來,崔寬高聲問道:“是馬将軍嗎?”
對面卻沒有人回答,他心中忽然感到一絲不安,剛要調轉馬頭回去,卻隻聽見馬文萃一聲厲喝,“放箭!”
對面頓時亂箭齊發,一千支箭射向崔寬和他親兵,崔寬無法躲閃,連人帶馬射得像刺猬一般,臨死前的一瞬間,悔恨湧入他心頭。
“殺啊!”
馬文萃一聲大吼,一萬黨項騎兵俨如山崩地裂般向休息中的朔方軍殺去。
朔方軍士兵措不及防,瞬間崩潰了,一萬五千士兵四散狂奔逃命,一些士兵在曠野裏沒命地奔逃,後面黨項騎兵緊追不舍,一些聰明的士兵則向山上逃命。
馬文萃大喊道:“一個不留,斬盡殺絕!”
戰馬奔騰,無情的劈砍刺殺,一個接一個朔方軍士兵慘叫着倒在血泊之中,這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馬文萃用數年的時間赢得了崔寬的信任,朔方軍最終淪喪在崔寬的愚蠢和自負之中。
與此同時,另一支萬人的黨項軍正連夜疾速行軍,殺向靈州,隊伍中有騎兵和步兵,步兵則攜帶着攻城武器,這是他們等候了數十年的日子,靈州空虛,他們終于要占領這片富饒的前套平原了。
就在黨項軍剛剛進入靈州之時,梁武率領的三千騎兵先一步抵達了靈武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