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姓賈,是内務營派到夏州的首領,他帶着夥計來到後院,走進掌櫃房,這才道:“說吧!什麽重要消息?”
“我今天不是給馬文才送餐嗎?聽他瞎聊兩句,他說下個月就吃不到我們的飯菜了,還不知能不能活着回來?”
“你怎麽說?”
“我說好好的,幹嘛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他說我不懂,很快會有一場大戰爆發,勸我趕緊離開夏州。”
賈掌櫃負手來房間裏來回踱步,馬文才是黨項軍中稍有的漢人将領,是一名千夫長,手下有一千餘人,基本上都是羌人和漢人,不過馬氏家族和黨項高層關系密切,他們能接觸到核心情報,也正是這個緣故,他們才把目标鎖在馬文才身上。
雖然不知道馬文才指的戰争是不是入侵靈州的戰争,但賈掌櫃至少知道能從馬文才那裏得到重要情報。
可以對馬文才動手了。
馬氏家族就是當年靈州武會和梁家對壘的那個家族,這個家族血統很雜,有羌、漢、黨項等等血統在内,主要是羌人,一直是黨項人的盟友。
馬文才是馬家的第二房嫡子,第一房是核心,也就是馬天洛、馬天沙和馬天遊三兄弟所在那一房。
第二房也不錯,隻是比起第一房稍稍差了一點。
馬文才年約三十餘歲,身材不高,但長得很壯實,他父親是羌人,母親是漢人,有一半漢人血統,他有一兒一女,兒子馬昊今年才九歲。
黃昏時分,馬文才和平常一樣回到府中,他妻子匆匆忙忙迎上來道:“昊兒下午和乳娘出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馬文才吃了一驚,“去哪裏了?”
“乳娘說她回趟家,昊兒一定要跟着,乳娘就帶他回去了,已經去了快一個時辰,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那有派人去找了嗎?”
“管家帶人去了,但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馬文才隐隐感到有些不妙,他又轉身回去翻身上馬,催馬向城外奔去,奔到城門處遇到了管家,馬文才連忙問道:“找到我兒沒有?”
“奇怪了,乳娘不在家,不知去了哪裏?”
馬文才心中有點緊張起來,他對管家道:“你們先回去,告訴夫人,讓她不要擔心,應該沒有什麽事情。”
說完,他帶着兩名随從催馬向城外奔去。
乳娘家就在南城外,距離城門不到一裏,馬文才很快找到了乳娘家,隻見大門緊鎖,門還挂着一把銅鎖,他比管家看得仔細,鎖上都有積灰,至少幾天都沒有回來過。
馬文才意識到乳娘說回家隻是一個借口,她把自己兒子帶到哪裏去了?
就在這時,‘嗖!’的一支箭射來,釘在大門上,馬文才吓了一大跳,急回頭望去,隻見樹林内有人影一閃,便消失。
他剛要催馬去追,随從喊道:“将軍,快看這支箭!”
馬文才這才注意到箭上插着一張紙條,他也顧不上去追人了,急忙打開紙條,上面寫着一句話,“要你兒子的性命,請獨自一人上馬車。”
他微微一愣,一輛寬大的馬車‘嘎!’地停在他身旁,車門開了,馬文才此時已沒有選擇餘地,他隻得對兩名随從道:“你們回去告訴夫人,我去找兒子,已經有眉目,其他什麽都不要說。”
兩名随從有點猶豫,馬文才喝道:“笨蛋,他們若要我的命,剛才就射殺了。”
兩名随從隻得騎馬走了,馬文才坐上馬車,發現裏面有兩名蒙面黑衣人,其中一人關上了車門。
“你們是什麽人,我兒子到哪裏去了?”馬文才厲聲道。
黑衣蒙面人冷然道:“我就直說了吧!你兒子在我們手上,你想要他活命,那你就配合,若你不在意他生死,你現在就可以走。”
馬文才心中大怒,他伸手拔劍,卻摸了個空,他腰間寶劍竟不知什麽時候沒有了?
另一名黑衣人冷汗哼一聲,馬文才這才發現自己寶劍在對方手中。
“馬文才,你既然不想要兒子的性命,滾吧!”
馬車停下,車門開啓,馬文才終于冷靜下來,他一陣氣餒,隻得低頭道:“你們想讓我配合什麽?”
車門又重新關上,馬車再次啓動,黑衣人也不再理睬他,馬車裏安靜下來。
馬車從北城門進了城,爲首黑衣人這才道:“我們要知道,黨項人什麽時候對靈州發動進攻?”
馬文才還以爲是綁匪綁架了自己的兒子,對方的話讓他蓦然一驚,他這才醒悟過來,“你們你們是唐軍?”
“你才反應過來嗎?”
黑衣人冷冷道:“你是說還是不說呢?”
馬文才歎了口氣道:“初步定在二月底,是不是攻打靈州我不知道,但二月底确實要對外出兵。”
“這個對外出兵是黨項人的決定,還是夏州兵馬使的決定?”
這一點很重要,是崔寬要向南擴張,還是黨項人要攻打靈州。
“應該是黨項人的決定,我們家族内部傳達的。”
沉默片刻,黑衣人又問道:“夏州兵馬使馬文萃和你是什麽關系?”
“馬文萃是我長兄!”
馬車在一條小巷前停下,黑衣人大:“你不用擔心兒子,隻要你配合我們,他會平安無事。”
馬文才既然知道對方是唐軍,他便不再廢話,對方是把他兒子當人質了,他一言不發地下了馬車,快步匆匆離去。
馬車随即啓動,加速離開了夏州城
來自夏州的鷹信在第二天便送到了張掖。
節度府大堂上,内務營統領王越對郭宋以及幾名文武高官道:“我們從靈州也掌握了情報,馬文萃原本是鹽州兵馬使,五年前升爲朔方軍節度副使,崔寬上任後,他是一個投靠崔寬的靈州高官,爲崔寬掌控朔方軍立下了很大的功勞,從而成爲崔寬的心腹,目前崔寬信任黨項人,就和他有很大的關系。”
郭宋對衆人道:“馬家是夏州的第一豪族,他們其實是羌人,羌人也分爲幾支,有親黨項人的,也有親漢人的,馬家就是親黨項人,目前馬氏家主馬貴東的妻子就是黨項大酋長的女兒,馬文萃的妻子同樣也是黨項人,這是馬氏家族的傳統,和黨項聯姻,如果我沒有猜錯,馬文萃投靠崔寬并赢得他的信任,我懷疑背後是黨項人在策劃。”
潘遼問道:“使君的意思是說,馬家其實就是黨項人的代表?”
“應該給是這樣,黨項人不好出面,便讓馬家來代表他們,利用崔寬是外來戶,急需獲得本地豪強支持的弱點,投其所好,一步步赢得了崔寬的信任,黨項人的策略看來已經成功。”
“那靈州的豪強呢?他們在崔寬心中地位如何?”錄事參軍張裘安問道。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
梁武站起身道:“靈州豪強對崔寬普遍比較抵觸,原因是崔寬想把朔方軍人數提升到三萬,但他沒有那麽多軍費,便想把軍費分攤給各大豪門,激起大家的強烈抵觸,雖然最後軍隊因爲沒有兵源而無法增加,但這件事導緻崔寬和地方豪門以及官員們關系都不太好。”
郭宋點點頭,“每個藩鎮能養多少軍隊,是由自身财力和下轄人口來決定,朔方人口稀少,如果沒有朝廷的支持,就注定他們養不了多少軍隊,這就是崔寬想利用黨項軍的根本原因,組建黨項軍就憑空增加了一萬軍隊,還不要他負擔軍費,這麽好的資源,崔寬怎麽可能不利用?”
說到這,郭宋又對王越道:“下一步我要知道,馬文萃手下大将中,有多少黨項人,多少馬家子弟,還有多少漢人将領,這點很重要。”
“卑職明白了!”王越匆匆去了。
“使君,卑職還有一個建議。”
梁武對郭宋行一禮道:“崔寬雖然對黨項人警惕性不夠,但靈州本土人都對黨項人高度警惕,卑職建議使君能夠聯系靈州各大家族,支持他們時刻準備抵抗黨項軍。”
郭宋點點頭,他确實可以給梁蘊道寫一封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