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長安和關中的各種亂象精彩上演,張掖的局勢卻十分平靜,大街上商業繁華,百姓悠閑自若,遠道而來的粟特商人絡繹不絕。
最緊張的卻是内衛營,内衛營現在有三百餘人,他們不僅負責挖出異族探子,也要防範中原各大勢力對河西走廊的滲透。
王越這段時間神經也繃成了一條直線,使君把妻兒的安全托付給他,使他不敢有半點懈怠。
這天上午,王越帶着幾名士兵從城外回來,卻見很多人向北面奔去,他心中有點奇怪,便吩咐一名手下道:“去看看怎麽回事?”
手下士兵飛奔而去,不多時,士兵跑了回來,“統領,好像是發生命案了,就在使君府宅附近。”
王越吓一跳,連忙追問道:“究竟是哪裏發生命案,和使君府上有關系嗎?”
“和使君府上沒有關系,是一家店鋪,好像是一家羊皮店。”
王越臉色一變,難道是新豐羊皮店?那家店可是藏劍閣在甘州的分支點啊!
“跟我來!”
他一催戰馬,帶着十幾名士兵向北面奔去。
不多時,他們來到出事之處,果然是新豐羊皮店,隻見店門口裏三層外三層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王越騎在馬上,越過人頭向店内望去,幾名衙役擡出來兩具屍體。
王越立刻翻身下馬,帶着手下分開衆人向院子裏擠了進去。
一名衙役上前要來攔他們,王越取出一面内衛營的銀牌晃了一下,衙役連忙閃開了。
王越走上前細看,正是羊皮店的東主和他妻子,兩人胸前各插着一支箭,整個臉都變黑了。
正在查案的縣尉張華認識王越,連忙上前道:“沒有打鬥的痕迹,好像是被偷襲。”
“還有兩個夥計呢?”王越問道。
張華搖搖頭,“我們是接到鄰居的報案,這家店的情況不太清楚。”
王越對他低聲道:“這家店可不是一般的店鋪,是長安派來監視使君的,這個案子我們接了,你把人帶走吧!”
張華對衙役們一揮手,“内衛營接手了,我們走!”
他帶着一群衙役迅速離去了,這時,二十幾名内衛士兵聞訊趕來,把看熱鬧的人群都勸走了。
王越掂着毒箭沉思,這支箭很考究,箭頭竟然是銀制的,上面塗了一層藍汪汪的劇毒。
他也是前天才知道羊皮店夫妻二人的真實身份,原是江甯一帶的盜賊夫婦,專門偷嬰兒販賣,綽号人枭,他們在江南到處被苦主追殺,走投無路,便入長安投奔了藏劍閣。
藏劍閣居然把他們安排在這裏,其用意不言而喻,還不等内衛營采取行動,他們居然就被殺了。
這個案子讓王越格外警惕,刺殺藏劍閣的人隻能是他們自己,這說明藏劍閣的刺客已經到張掖了。
一名手下跑來禀報道:“統領,毛三郎和另一個夥計的屍體找到了,在後院,也是被一箭射殺。”
事實上,這個案子破不破已經不重要,它是一記警鍾,使王越迅速警惕起來。
王越交代手下幾句,便立刻向節度使官宅趕去。
王越來到郭宋府宅,王管家迎上來道:“王将軍有事嗎?”
“我找一下小魚娘,有急事!”
“你進來吧!我去找她。”
王越進府等候,不多時,小魚娘跟着管家匆匆而來。
“王将軍,發生了什麽事情?”
王越低聲對她道:“很可能藏劍閣的刺客已經到張掖了。”
小魚娘吓一跳,“将軍怎麽知道?”
“新豐羊皮店的掌櫃兩口子昨晚被人刺殺,用的是毒箭,夫人這邊要當心,盡量呆在房間内,我馬上安排外圍警戒。”
“藏劍閣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
小魚娘話沒有說完,‘嗖!’一支箭射來,釘在她身邊兩尺外大門上,小魚娘驚得跳起來,一閃身望去,隻見對面節度府官衙房頂上,一個黑影一閃便消失了,
小魚娘剛要去追,卻被王越一把抓住,“是箭信!”
小魚娘這才注意到,箭杆上插着一封信,她伸手要拔箭,王越卻搶先一步,小心翼翼取下箭。
“又是它,昨晚射殺羊皮店夫妻的箭。”
王越手上箭矢也是一支銀箭頭,和昨晚射殺店主夫妻的箭一模一樣,隻是上面沒有一層毒了。
王越慢慢取下信打開,裏面的内容頓時吓了他一跳,小魚娘把信搶過去細看,她的臉色也變得蒼白。
上面隻有一句話,‘李曼率三百藏劍閣武士已抵達涼州,甘州危矣!’在信的最下面畫了一隻飛狐。
“王将軍,這怎麽辦?”小魚娘緊張地問道。
王越倒沒有慌亂,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對小魚娘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萬一是真的就麻煩了,他們的目标未必是夫人,說不定是針對甘州所有将領和官員,造成甘州大亂,逼迫使君從關中撤軍。”
“這要和梁将軍商議才行!”
“我現在去找梁将軍,但最好把夫人和公子先隐藏起來,啓用我們之前的備用方案。”
他們的備用方案叫做‘狡兔三窟’,這實際上是權貴防備刺殺最常用的一種方案,就是讓對方要刺殺的人事先躲藏起來,使刺客找不到目标。
小魚娘剛要離去,忽然想起一事問道:“王将軍,你說這支箭和昨晚射殺羊皮店夫妻的箭一樣?”
王越點點頭,“對方或許是用這種方式警告我們,是誰我不知道,但應該不是惡意,刺客要刺殺夫人,不會這樣先暴露行蹤的。”
“這封信好像是個女子的筆迹,下面還有一隻飛狐狸,王将軍,飛狐是誰的标志?”
“我也不知道,先不管此人,轉移夫人要緊。”
王越說完,便匆匆向軍營趕去
内宅大堂上,薛濤正在和李泌的妻子崔氏聊天,崔氏也是名門出身,年輕時也是著名的才女,她和薛濤聊得很投機。
這時,小魚娘匆匆走進來,把警告信遞給了薛濤,又把情況告訴她,薛濤看完信笑道:“這筆字寫得不錯,行雲流水,很有功力,應該是個文武雙全的女子。”
她又回頭問崔氏道:“崔伯母可知道飛狐是什麽意思?”
崔氏想了想道:“我好像聽老爺說起過,關隴世家養了幾支武士組織,平時不露面,專門用在亂世保護家族安全,其中一支就叫飛狐衛,是哪家的我忘記了,會不會是他們?”
“莫非是獨孤家族?”
薛濤忽然反應過來,“我夫君說,獨孤家族一直在暗中幫助他。”
“好像是吧!”
崔氏又連忙道:“不過這個李曼可不是好東西,在長安出名的心狠手辣,長安人都叫她母夜叉,她帶領藏劍閣做了很多傷天害理之事,劉相國就死在他們手上。”
小魚娘有點急了,“夫人,這些事情晚點再說,我們先撤去秘宅,這裏太危險了。”
“行啊!叫阿秋收拾一下,還有張夫人一家和楊夫人母子,崔伯母也和我們一起走吧!”
崔氏微微笑道:“我聽你們安排!”
小魚娘說的秘宅位于城東,是一座粟特商人修建的宅子,占地約十畝,充滿了異國情調,年初内衛就将它秘密買下來,就是用在發生危機時藏匿郭宋的家人。
這處宅子很隐秘,目前也隻有小魚娘知道它在哪裏?
衆人簡單收拾了随身用品,分乘三輛馬車前往這處秘宅暫避
大營内,王越向梁武彙報了情況。
梁武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李曼竟然帶了三百名武士前來涼州,不用說,他們肯定是要在涼州掀起腥風血雨,刺殺涼州的官員和将領,以及刺殺使君家人,這一招實在狠毒,如果被他們得逞,使君的根基就被他們摧毀了,
梁武咬牙道:“既然來者不善,我就給他們擺下一桌鴻門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