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面金牌看得出制作比較倉促,正面隻有兩個字‘奉召’,後面則刻着‘臨洮郝通’。
另外還有一封信,是朱泚寫給郝通的信,郭宋迅速看了一遍,信的内容不長,就是命令郝通立刻率本部軍隊進京,最後還有一句話,可憑奉召金牌通過大震關。
郭宋笑道:“還還真是一件意外收獲,若沒有這面金牌,我們進不了關中。”
“看來朱泚考慮得很周全,隻有支持他的人才能進關中。”
郭宋點點頭,“收拾一下戰利品,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隴右軍!”
河西軍騎兵迅速整理隊伍,換上了隴右軍士兵的盔甲,改用對方的大旗,四千五百名騎兵搖身變成了隴右軍前鋒,向鳳翔府大震關方向奔馳而去。
長安之亂進入第六天,盡管朱泚封鎖消息,但紙還是包不住火,天子逃亡漢中的消息迅速在百官中流傳,文武百官們千方百計逃出長安,前往漢中投奔天子。
朱泚心中焦慮起來,接下來該怎麽辦?
他将幾名心腹幕僚召集起來商議對策,朱泚對衆人道:“我本想用李适之死诏告天下,再立新君,怎奈李适逃往漢中的消息已經傳開,很多死忠份子前去投靠,各位,我在考慮還有沒有必要再立新君了,是否直接可以把李氏天下變成朱氏天下?”
源休搖了搖頭,“太尉,這個問題關系到我們能否長久,卑職認爲還是應該立皇族爲新帝,這樣能得到一部分地方官員和士族認可,就像太尉從前所言,做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實權還是掌握在太尉手中,希望這一點不要改變。”
姚令言也勸道:“朱氏天下可以放在幽州,但長安必須是李唐天下,現在太尉稱帝的時機确實還不成熟,貿然稱帝會失去很多寶貴的支持。”
“大将軍的意思呢?”朱泚的目光轉向張光晟。
張光晟一直比較沉默,雖然朱泚很看重他,承諾封他爲上将軍,但投降的恥辱感一直在他心中蓄積不散,如果朱泚再稱帝,他真無顔見天下人了。
張光晟緩緩道:“如果立宗室爲帝,很多原本不被重用的官員會紛紛效忠新帝,以謀求高位,我估計關中周圍的刺史也會順水推舟效忠新帝,隻要太尉牢牢控制住新帝,效忠新帝也就是效忠太尉。”
三人的勸說終于讓朱泚醒悟,他點點頭,“多虧諸君勸說,我險些決策失誤了。”
張光晟又道:“卑職還有一言!”
“大将軍請說!”
“太尉不光是要籠絡士族之心,還需要籠絡民心,卑職建議廢除楊炎推行的兩稅法,它雖然能增加朝廷稅賦,卻惹得民怨沸騰,應該恢複租庸調制,并降低稅賦,另外,太尉不妨做得大度一點,讓百官以及豪門貴族自己選擇,等那些豪門權貴都投奔李适後,太尉再沒收他們的莊園土地和房宅,連同皇莊一起分給将士和失地農民,這樣就能得到關隴百姓和軍隊的支持”
“妙!絕妙之計!”
源休和姚令言異口同聲贊道:“分田地給失地農民和士兵家屬,這就是開國之舉啊!張大将軍此計絕妙,乃長久之計也!”
朱泚雖然是篡逆軍閥,但他畢竟長期帶兵,懂得士兵的心思,也比較務實,把土地分給老百姓或許他沒有感受,但把土地分給士兵意味着什麽,他卻非常清楚,士兵爲了保衛自己的财富,一定爲自己賣命。
他哈哈大笑道:“大将軍确實有眼光,比我這個粗人看得長遠多了,就這麽決定了,大家覺得皇族中立誰做天子比較好?”
這一點源休有發言權,他笑道:“卑職早就想好了,立彭王李僅爲天子,他可是李适的皇叔,一向野心勃勃,做夢都想當皇帝,不如成全了他!”
朱泚猶豫一下道:“野心太大恐怕對我不利!”
源休擺擺手,“他的野心就是坐上那個皇位,和太尉的野心不是一回事,此人比較貪杯好色,肯定會沉溺于後宮,而且他還有一個比較懦弱的孫子李訊,立他爲皇太孫,這樣李适那邊就難受了。”
朱泚負手走了幾步,他和彭王李僅比較熟,知道他是什麽人,不過真要立他爲帝,必須好好和他談一談,給他劃下紅線,膽敢越界一步,立刻誅殺。
次日一早,朱泚在興慶宮召集百官,凡五品以上,無論職官、閑官,還是僅有爵位者都必須到場,勤政大殿内濟濟一堂,數百名官員沉默地站在大堂上,氣氛十分壓抑。
朱泚高聲道:“各位,有人傳聞說天子已經逃去漢中,消息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已經有不少官員偷偷出城,前去投奔漢中,人各有志,我朱泚絕不會勉強各位,從今天開始,城門大開,想離開長安者悉聽尊便,但醜話說在前面,一旦你們成爲長安的敵人,再回長安就會有性命之憂。”
大殿裏還是一片沉默,朱泚又繼續道:“有人說我朱泚想篡位稱帝,簡直就是放屁,我朱泚将會繼續匡扶唐室,願意留下的,我們同殿爲臣,努力平定藩鎮,實現大唐中興,但選擇權在各位手上,要走要留,你們自己決定。”
大學士姜公輔問道:“請問太尉,長安是要另立新君嗎?”
朱泚點點頭,“正是!”
大殿内頓時一片嘩然,朱泚高聲道:“我将和有志者一起選擇明君,鏟除奸佞,摒棄宦官,實現大唐中興”
他最後幾句話雖然說得慷锵有力,隻可惜大堂内已吵成一團,誰也沒有心思聽他再說什麽了。
朱泚随即下令在長安以及關中各州縣貼出安民告示,從今天開始,廢除兩稅法,恢複租庸調制,關中各地免賦稅一年,又告之百姓,朱太尉已決定,将陸續把皇莊土地分配給失地農民。
不得不說,張光晟的建議非常有針對性,對普通百姓的殺傷力極強,楊炎推行的兩稅法雖然增加了朝廷賦稅收入,但中低層百姓的負擔卻大大增加,這兩年惹得民怨沸騰,所以廢除兩稅法的告示一出來,整個關中百姓歡欣鼓舞,重新分配土地更是令人期待,普通百姓才不會在意誰來執政,關鍵是他們能有什麽好處。
一輛寬大的馬車在數百騎兵的護衛下前往興慶宮,馬車上是一名頭戴金冠,身穿華服的中年男子,他便是彭王李僅,唐肅宗的第五子,天子李适的皇叔,此時李僅心情十分複雜,他當然知道朱泚找自己做什麽?
李僅心情之所以是複雜,而不是害怕,是因爲他内心也存在着一絲渴望,他年輕時常常做夢自己榮登大寶,成爲君臨天下之主,但他知道這也隻是一個夢而已,渾渾噩噩過了五十年,沒想到在自己年近五旬之時,這個夢忽然變成現實了,令李僅又憂又喜,一夜未眠。
他當然知道自己隻是一個名義上的天子,實權是掌握在朱泚之手,自己隻是一個傀儡,可就算這樣,那也是天子啊!
李僅患得患失,來到了興慶宮,興慶宮之前改名秦王府,在源休的勸說下,名稱又改回來,正式稱呼爲‘長安平亂勘正臨時署衙’。
李僅走進興慶宮,朱泚笑眯眯親自在大殿前迎接,“殿下,好久不見了!”
李僅和朱泚的私交還不錯,雖然朝廷嚴禁皇室親王和大臣往來,但這個禁令在安史之亂後,已經不太起作用了。
李僅遙領泾源節度使,和朱泚時常打交道,還去朱泚的垂釣山莊釣過魚。
但此時,他見到朱泚卻是另一種感受,他強擠出一絲笑容,“這些天辛苦太尉了。”
“哪裏!都是臣子該做的本份之事。”
朱泚打個哈哈,便将李僅請到了偏殿,朱泚把随從摒退,大殿内隻剩下他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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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