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前天找到餘緒德,命令他調查還留在張掖城的粟特商人情況,張掖城内粟特商人的生意基本已經停止,絕大部分都轉移去了涼州姑藏縣,以粟特商人絕不站在危牆之下的性格,如果現在城内還有粟特商人,那就值得懷疑了。
很明顯,郭宋是在查找沙陀人的探子,如果說沙陀人在甘州沒有探子,恐怕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一些羌族牧民已經偏向了沙陀人,那麽張掖城内呢?
那個封鴿信證明了粟特商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他們和回纥人的關系極好,而沙陀人又是被回纥人扶植起來,粟特商人才能在沙陀人控制的北庭和河西走廊毫無阻力地往來,一旦沙陀人有獲取情報的要求,張掖粟特商人會不投桃報李?
大部分粟特商人都已轉移去了涼州,那留在張掖的粟特商人就是最大的嫌疑者,曆史上已經不止一次發生過商人偷偷爲敵軍通風報信,開啓城門的事情。
餘緒德取出一份名單遞給郭宋,“這是目前所有沒有撤離的粟特人的名單,一共二十四戶,卑職又仔細進行過甄别,其中十四戶是在張掖确實有生意,走不開,還有七戶是因爲其他各種原因而無法離開,比如病重、比如貧困等等,最後還有三戶卑職找不到任何理由,他們應該離去,但他們卻留了下來。”
三戶比較特殊的粟特商人,餘緒德已經标注出來,郭宋點了點頭,這三戶的嫌疑确實很大,如果他們是沙陀人的探子,那他們除了鴿信外,還有沒有其他辦法給沙陀人通風報信?
沉默良久,郭宋緩緩道:“這件事後面我來安排,不過我可能需要餘縣丞的配合。”
“卑職一定全力配合使君!”
餘縣丞告辭走了,郭宋負手在大帳内來回踱步,他現在忽然發現自己缺少一支像藏劍閣那樣的特殊隊伍,很多事情需要一些武藝高強的人來探查,這種武藝又和斥候的格鬥武藝不一樣,總不能什麽事情都要自己親自出馬吧!
沉吟良久,郭宋吩咐道:“令斥候校尉張雲立刻來見我!”
手下飛奔去禀報了,不多時,張雲匆匆趕來,單膝跪下行禮道:“參見都督!”
“我來問你,斥候營中有沒有擅長飛檐走壁的高手?”
張雲點點頭,“有這樣的高手!”
郭宋精神一振,連忙問道:“有多少人?”
“大概有三十幾人。”
“如果我把這些人調走,會對你的斥候有影響嗎?”郭宋又問道。
“影響肯定會有一點,但問題不大。”
郭宋想了想道:“你立刻給我挑二十人,再挑一名精明能幹的旅帥領隊,我現在就需要,午飯後帶他們到我大帳裏來。”
“卑職明白,現在就去挑選精銳士兵。”
郭宋雖然想招募更高明的武士,但形勢所迫,他隻能從軍中挑選一些精銳了,希望張雲挑選的人不要讓自己失望。
午飯後,張雲領來了二十名士兵,二十名士兵列隊站在大帳外,張雲對郭宋介紹道:“這二十名士兵在從軍之前武藝都不錯,在越障考核中,都能輕松攀上一丈高的木牆,輕功着實了得。”
他又指着一名年近三十歲的軍士道:“這是旅帥王越,也是他們中武藝最高之人。”
郭宋感覺這名旅帥隐隐有些眼熟,便問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旅帥有些難爲情道:“卑職也是崆峒山出身,道名王清子,曾經在武道大會上和都督交過手,幸得都督手下留情。”
郭宋笑了起來,“叫做王清子,你是紫霄系哪一派?”
“卑職是赤猿宮的道士,第一次參賽初賽就被都督淘汰,又苦練四年武藝,殺進第十二屆武道大會的前二十名,然後卑職還俗從軍!”
“赤猿宮的雷靈子我很熟悉。”
“回禀都督,雷靈子師兄那年奪得第一,然後也還俗了,不知所蹤,不瞞都督說,那次武道大會後,很多武藝高強的師兄師弟都被各大勢力挖走,卑職是甘州人,父母都在甘州,所以回來保衛家鄉。”
郭宋點點頭,殺進武道大會前二十名,這個旅帥的武藝應該不錯。
“所有人都進帳吧!”
二十名士兵走進大帳,一起單膝跪下行禮,“參見都督!”
“大家都起來吧!”
郭宋招呼衆人起身,笑道:“我之所以把各位召集起來,是因爲有個任務需要各位弟兄去完成,我懷疑城中的粟特人中有沙陀軍的探子,這個探子究竟是誰,需要大家把它揪出來。”
衆人十分興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郭宋又道:“王越!”
王越上前一步,單膝跪下,“卑職在!”
“我就任命你爲統領,率領二十名弟兄行動!”
“卑職遵令!”
郭宋讓他起身,又将名單遞給他,“這是餘縣丞整理出來的一份名單,你們拿去找餘縣丞,他會協助你們。”
王越接過名單,郭宋沉吟一下又道:“抓住沙陀人探子是一方面,但抓住後怎麽利用他們,卻更加重要,要及時向我彙報,記住了嗎?”
“遵令!”
王越高聲答應一聲,便帶着二十名士兵離去了。
在城西有一座波斯邸店,是一個安國粟特人開的客棧,叫做安城邸,占地近十畝,粟特人龐大的駱駝隊伍到來,這家客棧也能容納。
和其他商家一樣,安城邸的生意十分清淡,基本上沒有客人。
大門緊閉,生意已經暫停,但偶然有粟特夥計從小門進出,才讓人意識到,這家波斯邸店的粟特人沒有撤離,還在店内。
當然,邸店掌櫃和夥計不撤離很正常,萬一有人住店,他們就需要随時營業。
入夜,邸店内一片漆黑,掌櫃和夥計似乎已經早早休息,這時,幾名黑影出現邸店外,他們攀上牆頭,隐入了後園中。
在後院一個比較隐蔽的小院裏,用厚布蒙着一排木籠子,一名黑影掀開厚布,裏面有鴿子在咕咕低鳴,“找到了!”黑影低喊一聲。
幾名黑影立刻将鴿籠拿走,粟特人有鴿籠很正常,他們要經常用鴿信和長安以及隴右聯系,但留下的二十幾家粟特商戶中,王越他們隻在這家波斯邸店找到了信鴿。
郭宋之所以沒有下令讓唐軍直接上門大規模搜查,是擔心粟特人會把信鴿等重要物品毀掉,影響到他的後續計劃,郭宋便再三囑咐王越,必須在找到信鴿後再采取行動。
天還沒有亮,五百名士兵便包圍了波斯邸店。
一名身材高大強壯的士兵後退兩步,猛地沖上前,狠狠一腳踢開了邸店的大門,兩邊士兵蜂擁而入。
掌櫃和七八名夥計正在沉睡之中,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士兵按倒,捆綁起來。
負責今晚行動的主将是中郎将李冰,也是郭宋的心腹,和姚錦的年紀差不多,年約二十七八歲,身材高大魁梧,當年跟随郭宋前往安西,當時他隻是一名士兵,但他在豐州表現出了卓越的統兵才能,屢被破格提拔,成爲一名後起之秀。
李冰指揮士兵抓住了掌櫃和夥計,王越立刻命令手下搜查整個邸店。
“這次行動多虧李将軍,卑職感激不盡!”王越緻謝道。
李冰心裏明白,這個王越恐怕要提升了,不可輕易擺架子,他擺擺手笑道:“不必客氣,都是自己兄弟,這次抓住沙陀内應,王将軍立下大功了。”
王越搖搖頭,“抓住内應隻是都督計劃的第一步,能不能利用内應将計就計才是關鍵。”
“原來如此,難怪一定要先控制住信鴿。”
不多時,一名士兵奔來禀報:“我們搜到了兩名西域胡人,他們自稱是粟特商人。”
王越冷笑一聲,果然不出都督所料,邸店内藏有敵軍探子。
他立刻令道:“分開審問夥計和掌櫃,不妨狠一點,看他們招不招?”
士兵們分頭去審問,隻聽一陣陣慘叫聲傳來,有人哭喊道:“我說,我全說!”
片刻,有士兵回來禀報:“啓禀校尉,一名夥計已經招供,這兩名胡人并不是粟特人,而是沙陀人,和掌櫃關系密切,去年夏天就住在店裏,後院的鴿子也是他們攜帶來的信鴿。”
抓住了沙陀人内應,下一步就要将計就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