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寬端起酒杯微微笑道:“恢複科舉宜早不宜遲,雖然第一次有點倉促,但不能再拖下去,我建議今年各州的秋試可以不用舉行,然後把名額分配給各州,讓各州直接舉薦士子來京城參加明年春天的省試,然後從明年開始各州在九月舉行州試,不過那就不是國子監的事情的了,應由禮部來負責實施。”
李适歎息道:“明年是恢複科舉第一年,聖上決定由國子監主導,禮部輔助,明年三月京城将恢複多年未有的盛況了,很令人期待啊!”
衆人紛紛應和,一起舉杯暢飲,酒桌上談性漸濃,變得熱鬧起來。
抽了一個空,李适和郭宋來到院子裏,李适對郭宋道:“今天父皇談到了你的安排,我給父皇提出改封你爲文散官,出任武職,父皇說你資曆還不足,一下子改封文散官,會引起朝中諸多大臣不滿,還是慢慢來,從恢複你的甯遠将軍開始,你覺得如何?”
郭宋笑道:“感謝殿下厚愛,不管封我什麽官職,我都會欣然接受!”
郭宋的态度讓李适很滿意,他微微點頭道:“其實東宮極缺人才,我的本意是想把你留在東宮爲官,但父皇的意思還是把你外放,有點令人遺憾。”
“殿下,外放爲官其實是微臣本人的要求,微臣自由慣了,不太習慣受朝廷的各種條條框框約束,在朝廷中做官會感到很憋屈。”
“倒也是,你太年輕,資曆又欠缺一點,在朝廷裏做官肯定會有很多人看不慣,出去了反而自在,我能理解!”
說到這,李适又笑問道:“你有沒有才能卓著的朋友推薦給東宮?”
郭宋心中一動,微微笑道:“微臣倒真有一個人想推薦給殿下!”
李适頓時有了興趣,笑道:“推薦誰?你說說看。”
“微臣推薦禮部郎中薛鄖,此人爲人正直,才能出衆,是堪用的大才。”
李适點點頭,“此人我知道,很堅持原則,前不久還向我上書,要求制定嚴密的科舉規則,防止第一次科舉就出現嚴重舞弊情況,還是比較有見地,不過他不該越過上司直接向我上書,這樣很容易得罪人。”
曆史上,薛鄖就是因爲喜歡上書而觸怒了當權者,現在即将恢複科舉,禮部将成爲風暴中心,郭宋就是想讓薛鄖離開風暴中心,以免被牽連,東宮雖然暫時無權,是個清閑之地,遠沒有禮部有實權,但有失就有得,薛鄖至少不會被貶,那麽薛濤就不會淪爲樂妓。
在某種程度上,郭宋還是希望自己能改變薛濤的命運,他不願看到這麽美麗的女子淪落風塵。
李适是想找這個機會好好籠絡一下郭宋,既然郭宋提出了要求,正好東宮缺人,索性做個順水人情,他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留意此人。”
郭宋取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李适,“這是幾顆不錯的寶石,是微臣抓捕路嗣恭的戰利品,聽說王妃酷愛收集寶石,這就算微臣的一點心意。”
李适有點驚訝,“你怎麽知道王妃喜歡收集寶石?”
郭宋撓撓後腦勺道:“是李安告訴我的,讓我讨好王妃,以後王妃吹吹枕邊風之類,對我仕途有好處。”
李适頓時哈哈大笑,“你倒是坦率得可愛啊!好,這個讨好王妃的機會就留給你了,寶石我收下。”
李适着實心情愉快,郭宋的率直和朝廷官員的虛僞完全不同,他直接告訴自己,寶石從路嗣恭身上搶來的,送給王妃是爲了讨好她,這讓李适感到了一種少有的清新之氣,使他對郭宋充滿了興趣。
三天後,李豫恢複了正式臨朝,同時下旨封魯王李适爲雍王,并責令禮部和太常寺着手部署冊封太子的儀式。
這時,路嗣恭被秘密押送進京,李豫下旨由禦史台、刑部和大理寺組成大三司會審,嚴審路嗣恭貪污贓款,事實上,路嗣恭在路上便完全交代了一切,這次大三司會審隻是爲了程序上的合法。
消息傳到元載府中,這下子元載從裝病變成了真病,元家上下都籠罩在一種不安的惶恐之中。
王缙憂心忡忡來探望元載的病情,他也牽連進了路嗣恭的案子,前前後後他接受了路嗣恭不下十萬貫錢的賄賂,爲路嗣恭說盡好話,這次路嗣恭在歸途中被抓,就不知道他有沒有及時毀掉自己寫給他的信件,一旦這些信件被搜到,自己就完了。
元載躺在病榻上,聽着王缙哀求自己出面保他,元載心中頓時充滿了厭煩,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裏還能保王缙?
元載緩緩道:“老夫病成這樣子了,哪裏還有精力去過問路嗣恭之事,求人不如求己,該怎麽辦難道你還想不到嗎?”
王缙哀求道:“現在屬下心亂如麻,什麽都想不到,望元公明示!”
元載冷笑一聲道:“路嗣恭爲了脫罪遲早會全部交代,最好的辦法是你收買獄卒在天牢裏除掉他,讓他永遠閉嘴,這件事宜早不宜遲,你回去就安排,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會有獄卒願意接手。”
這确實是個辦法,但絕不是好辦法,甚至是個馊主意,路嗣恭被看管森嚴,哪裏是這麽容易下手的,一旦下毒失敗,王缙必然會罪加一等,元載爲了保全自己,決定讓王缙來做這件蠢事。
元載很了解王缙,雖然王缙和他兄長王維雖然都以寫詩作文而名動天下,但這個王缙卻會在大事上犯糊塗,做下蠢事,利用他來減輕自己罪行倒是一個好辦法。
夜裏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帶着一絲涼意,大理寺天牢前來了一個手提食盒的中年男子,牢頭迎了出去,兩人在拐角黑暗中說了幾句,牢頭便拎着食盒回天牢了。
在一字号地牢旁的一間屋子裏,五名當值的獄卒正賭博在興頭上,大聲叫喊。
牢頭走上前,将食盒往桌上重重一放,把食盒打開,最底層是五錠黃金,每錠重約二十兩,所有獄卒都呆住,咽着唾沫,望着黃澄澄的金子。
“每人一錠,然後閉上眼睛睡覺去,天亮前不準醒來!”
獄卒們都明白牢頭的意思,但黃金的誘惑讓他們難以拒絕,相當于兩百貫錢,他們不吃不喝三年才能掙到,反正出了事由牢頭扛,他們最多打一頓闆子,一頓闆子換來二十兩黃金,無論如何都值了。
五名獄卒不約而同地伸手取了一錠黃金,随即轉身各自離去,至少今天晚上他們不會再露面。
牢頭随即将幾樣好菜和好酒放入食盒,自言自語道:“吃吧!吃完老子就送你上路。”
“什麽!”
天子李豫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朕并沒有說要殺他,他怎麽可能懸梁自盡?”
刑部侍郎崔文調和大理寺卿王駕鶴滿頭是汗,狼狽不堪,王駕鶴擦擦額頭上的汗道:“牢頭承認他們酒喝多了,沒有看好路嗣恭,路嗣恭把衣服撕成布條,在牢裏懸梁自盡,但究竟是自殺還是被人勒死後造成的假象,現在還在調查,臣目前不敢妄下結論。”
“好一個不敢妄下結論,既然如此,你怎麽敢說它是懸梁自盡?”
“這”王駕鶴一時啞口無言。
旁邊刑部侍郎崔文調連忙道:“陛下,懸梁自盡隻是表象,如果我們真的認爲是懸梁自盡,就不會深入調查了,隻是我們還沒有證據,但又必須盡快禀報陛下,所以隻能暫時用懸梁自盡這個說法。”
李豫半晌才按住心中的怒氣道:“不是他怎麽死的問題,而是他不應該死,這是嚴重的失職,大理寺要承擔責任。”
王駕鶴更不敢吭聲了,就在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口道:“陛下,大理寺傳來消息,調查結果已出來,有獄卒舉報是牢頭王樂勒死了路嗣恭,王樂已逃亡,各方正在全力緝拿此人!”
李豫冷冷道:“現在原因已經明白了,朕再給你們一個機會,三天内查出幕後真兇,朕就不追究你們責任了,若查不出,朕拿你們試問!”
“微臣遵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