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深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微臣不負陛下重托,曆經坎坷和血戰,終于完成了任務。”
李豫點點頭,“朕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郭長史已經回京了,隻是朕的身體感恙頗重,一直在修養中,最近兩天才有點氣色,朕也聽說你和元相國有些矛盾,所以朕覺得還是應該見一見你。”
“陛下可容許微臣回去一趟,把西域報告的正本取來交給陛下,微臣确實不知道今天陛下會接見。”
“去吧!朕正好稍微休息片刻。”
郭宋行一禮,匆匆趕回去了。
李豫喝了口茶,這時,李安走進來低聲道:“陛下,老臣剛剛得到消息,郭宋在今天上午辭去了甯遠将軍一職,并放棄了侯爵爵位,監國殿下已經批準了。”
“什麽!”
李豫頓時一拍桌子,“他怎麽能這樣?”
李豫忽然一陣劇烈的咳嗽,好一會兒才止住,氣喘籲籲道:“事态怎麽會變得這麽嚴重?”
“陛下,老臣聽說元載已經決定免去郭宋甯遠将軍散官,并提請監國殿下剝奪郭宋的爵位,隻是郭宋搶先了一步,自己主動辭官。”
李豫閉上眼睛,半晌恨恨道:“這個元載,實在太讓朕失望了!”
李安又道:“監國殿下估計也不想夾在中間爲難,才批準郭宋放棄爵位。”
李豫冷冷道:“朕封的安西節度府長史朝廷不承認,朕封的侯爵和散官說剝奪就剝奪了,難道在他們眼中,朕真的就那麽好欺?誰都可以不把朕放在眼裏。”
“陛下,元載飛揚跋扈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以前還有一個魚朝恩,他多少還有點忌憚,不敢做得太明顯,自從魚朝恩被鏟出後,他基本就把持朝政了,王缙和楊炎兩個相國都是他的人,這樣就能保證每次知政堂投票他都能獲勝,他徇私枉法,任人唯親,把朝堂搞得烏煙瘴氣”
李安對元載也是積怨已久,趁今天這個機會,他将心中對元載的不滿都傾述出來。
李豫輕輕擺了擺手,“元載的品性朕比你清楚得多,他犯下的罪行朕同樣也清清楚楚,你不用再多說,趕緊去把郭宋領進來,朕有事情找他。”
“遵令!”
李安行一禮出去了。
片刻,李豫仿佛自言自語問道:“你怎麽看郭宋此人?”
身後傳來的一個略微低啞的聲音,“此人不僅武藝高強,而且極富謀略,連元載也被他玩弄在手掌之中。”
李豫點點頭,“你也看出來了。”
“陛下,他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李豫笑了起來,“一點沒錯,他發現自己被召王圈住了,必然會被魯王所忌,爲了洗清自己身上召王黨的烙印,便故意向元載發難以創造機會,辭去了所有官職爵位,很漂亮地脫身了。”
“還是陛下目光深邃!”
“不是朕的目光深邃,是他自己做得太明顯了,故意辭官去爵,或許是他想借此向魯王表達某種态度吧!”
不多時,李安在門口禀報,“陛下郭宋回來了!”
“進來!”
門簾掀開,郭宋快步從外面走了進來,躬身将一份正式報告呈給天子李豫,“這便是微臣出使西域的正式報告,請陛下過目!”
李豫接過報告放在一旁,笑道:“這份報告太長,等朕回去後慢慢細看,郭宋,朕想知道,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郭宋沉吟一下道:“微臣想出去走走,看一看大唐的壯麗山河。”
李豫微微笑道:“走之前再幫朕一個忙,可以嗎?”
郭宋心知肚明,李豫召見自己,絕不會隻是想安撫一下自己那麽簡單,必然還有深意。
他連忙躬身道:“微臣願爲陛下效力!”
李豫滿意地點點頭,取出一個金盒子放在桌上,“朕需要你做的事情在盒子裏,你回去自己細看,另外,朕賜你的金牌還在嗎?”
郭宋剛要取出金牌,李豫笑着擺擺手,“不用拿出來,朕隻是想告訴你,那面金牌有很多作用,比如你可以組建一支不超過三百人的精銳衛隊,完全由你自己指揮,像公孫大娘,她憑什麽可以創建藏劍樓,就是因爲這面金牌。
還有你統率的鷹擊軍,爲什麽隻有三百人,爲什麽兵部沒有記錄,但它卻能存在,同樣也是因爲這面金牌?你組建衛隊的所需錢财物資,由皇商支出,明白了吧!”
“微臣明白了!”
郭宋現在總算明白了,李安所謂的皇商,實際上就是天子李豫在民間經商募财的機構,根本沒有别的股東,像藏劍閣各種人員費用支出,都是由李安這裏撥付。
李豫又意味深長地對郭宋道:“有的時候,隐忍和等待比快意恩仇更有意義,你現在還年輕,或許體會不到,等有一天,你會終會明白!”
說完李豫起身要離去,進來兩名宦官攙扶起他,郭宋忽然發現房間裏多了一個灰衣人,就像鬼影一樣緊緊跟在李豫身邊,讓郭宋愕然。
就在李豫離開房間的瞬間,灰衣人忽然回頭看了郭宋一眼,露出半張極爲慘白的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身影便消失了。
郭宋立刻認出來,他們較量過,就是刺傷梁武的那個黑衣人,如果自己沒猜錯,此人就是被譽爲京城第一高手的窦仙來。
天子李豫走了,李安輕輕拍了拍郭宋的肩膀道:“天子雖然身體不好,但并不代表他什麽都不關注,所有發生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他讓你隐忍,但隐忍并不代表忍氣吞聲,并不代表無所作爲,你要明白天子的深意?從古自今,沒有哪個皇帝會容許自己的任命被人漠視,被人推翻。”
郭宋點點頭,“安叔說得有道理,我想問一問,多寶閣究竟是怎麽回事?”
李安啞然失笑道:“你很聰明,不是一般的聰明,多寶閣确實是天子的産業,轉給你們,是天子對你的獎賞,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掌管的所有産業都是天子的,這是個很大的隐秘,知道的人不多,你切不要告訴張雷。”
“我心裏有數,不會洩露,安叔,我就先告辭了。”
李安将他送出大門,又對他道:“天子準許你成立一支衛士營,所有開支皆由我這裏承擔,你自己好好策劃一下,給我一份清單。”
“承擔了藏劍閣的支出,又要承擔我這裏,安叔的負擔會不會太重了?”
李安哈哈大笑,對郭宋道:“你太小看天子的财力了,你知道我前年去了一趟草原,一共賺了多少錢嗎?前後一共十萬貫,更不用說我手上還有二十幾家店鋪,還有七八座皇莊,每座皇莊占地都有數千頃,會支撐不起你那幾百人?”
這時,随從将戰馬牽來,郭宋翻身上馬道:“多謝安叔,我就先回去了。”
李安笑着向他揮揮手,郭宋催馬離開了商行
一路緩行,郭宋慢慢冷靜下來,回想李豫今天的狀況,雖然面帶病容,精神确實不太好,但要說他已經病到無法理朝政,必須交給魯王監國,似乎又太過份了一點,郭宋基本上可以判定,李豫是在以退爲進,所謀甚深。
以至于他對自己遭遇的種種不公也保持了沉默,冷眼旁觀,元載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反而在打擊自己的路上越走越遠。
郭宋忽然對天子給他的金盒充滿了興趣,金盒裏會藏在什麽樣的秘密?
郭宋一路返回了道觀,離道觀還有一段距離,隻見十幾名官員向李季拱手告辭,調轉馬頭疾奔而去,他們不認識郭宋,從郭宋身邊擦肩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