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郭宋才發現店鋪空間很寬大,典型的唐朝風格,一樓高約一丈五尺,相當于挑高四米五,店鋪寬八米,深至少二十米,這還隻是一樓,二樓隻比一樓略矮一點,大概挑高四米,但二樓是封閉的,隻有一排窗戶。
店鋪兩邊靠牆各擺了兩排大缸,粗略點點,大概有六十口左右。
最裏面角落有一張桌子和椅子,那是掌櫃坐的地方,旁邊還有一扇門,卻不知門後通往哪裏?
五六名夥計本來坐着休息,見他們進來,紛紛站起身,不安地看着他們,估計夥計們都知道了店鋪要轉讓之事。
李安笑問道:“陸東主在嗎?”
一名身材很高的夥計連忙迎出來,看得出他是夥計的領頭,他連連點頭,“我們東主在!”
他連忙大喊道:“東主,有客人找!”
郭宋忍不住打量一下這夥計,居然和自己一樣高,在普通人中還是比較少見,隻不過此人顯然沒練過武,看起來就像棵高粱一樣。
“你叫什麽?”郭宋笑問道。
“小人叫做蔣峰,是酒鋪領頭。”
這時,最裏面小門開了,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戴着八角帽,身材略胖,小鼻子小眼,看起來很精明。
“您就是李東主?”中年男子很客氣,市署監專門給他打了招呼,說明對方有來頭。
“在下姓李,你叫我李掌櫃就行了。”
李安給他介紹郭宋,“這位是郭公子,郭老令公的族孫,就是他要買你的店鋪。”
郭宋頓時吓了一跳,李安怎麽知道自己是郭子儀的族孫?
對方聽說是郭子儀的家人,頓時肅然起敬,抱拳道:“郭公子,失禮了。”
郭宋幹笑兩聲,迅速瞥了一眼李安,見他一臉嚴肅,不像是開玩笑,心中不由暗暗思忖,難道他真的去靈州調查過自己?
但一轉念,郭宋便明白了,李安用不過了郭子儀這個噱頭而已,要是自己姓李,說不定又變身爲皇族,
陸東主很爽快,開門見山道:“店鋪都是統一的,上下兩層,後面一間院子,還有一座酒窖,院子後面靠河,有一條送貨的篷船,還有兩輛送貨的牛車,然後存酒五百石,價值一千五百貫,兩年租金四千貫。
牛車、酒船、幾百個酒缸、酒桶等等物品,我算你五百貫,陳酒三百石,我算你兩千貫,然後富平縣一家釀酒坊,我有五成份子,我當時投了兩千貫錢,現在還算你們兩千貫錢,他們以市價的半價供我們酒。
還有我和長安城四十三家酒樓簽有送貨協議,這是我花了五年時間才攢下來的客人,算兩千貫,零賣就不管了,一共是一萬兩千貫,我很急着回去辦白事,如果你們今天能給我銀子,那就一口價,一萬兩銀子,我就當五年積累的客戶送給你們了,你們放心,我回家鄉就不來了,我的客人都是認店不認人,都簽有長期供貨契約。”
甘雷正要說話,郭宋卻一口答應,“可以,就這麽定了!”
陸東主有點愣住了,“郭公子不看一看嗎?”
郭宋搖搖頭,“東家一看就是實誠人,和實誠人打交道,我從不擔心會上當。”
陸東主也有點感動,又對郭宋道:“開酒鋪就是比較辛苦,開市就要來,關市才能結束,晚上還要算賬、盤點,但你放心,辛苦是值得的,你今天投下的錢,我包你三年賺回來。”
李安在一旁笑道:“不過最基本的租契、賬本還是要稍微看一看,然後就可以立過戶契約,我們去市署過戶,一萬兩銀子,我馬上就讓人送來。”
陸東主點點頭,“這是肯定的,然後我要把富平酒坊的契約書給你們,明天一早,我還要帶你們去富平酒坊,要更改東家名字,需要三方在場簽字畫押。”
郭宋着實有點頭大,他最怕做這些繁瑣的事情,他對李溫玉道:“這些事情都由你來跑吧!我隻管畫押簽字就行了。”
李溫玉點點頭,對陸東主笑道:“陸東主,這六位夥計都要留下來吧!”
“這個你們決定,他們都願意留下,然後你們具體商量,每月付多少工錢,賬本上都有,那個領頭的蔣峰我建議你們留下,他跟了我很多年,經驗比較豐富。”
陸東主跑去抱賬本了,甘雷把郭宋拉到一邊,低聲道:“當年我就是這樣被騙的,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最後發現什麽都是假的,咱們不能這麽痛快給錢。”
郭宋拍拍他胳膊,笑道:“放心吧!要經過市署過戶,假不了,再說誰敢騙我,我保證連本帶利追回來,若還不了,他隻好以命來償了。”
陸東主抱來一堆賬本以及契約,李溫玉當仁不讓地坐下翻看賬簿,不時問了問進貨和送貨的情況,怎麽結賬?五百石酒能存放多久,這麽熱的天會不會酸掉?
陸東主告訴她,五百石酒中有三百石陳酒可以長期放,在地窖木桶裏,其餘兩百石酒都要供給酒樓,這兩天就要送完,酒到付錢,酒行的規矩都不賒賬,他們賣的牌子是大唐名酒富平春,實際上,真正的富平春一年隻釀一千石,全部供給皇宮,其他隻要是富平縣出的酒,都叫富平春。
酒樓送酒一個月就兩次,平時都是零賣。
李溫玉問得很詳細,兩人足足談了半個時辰,最後陸東主向郭宋一豎大拇指,“郭公子,你請的女掌櫃厲害,雖然是剛接觸這行,但都問到關鍵處,有她坐鎮酒鋪,一點不用擔心。”
郭宋呵呵一笑,“還是需要陸東主傾囊而授才行。”
“那是肯定的,現在有些秘訣我還不能說,必須等過了戶我才能告訴她,這是行規,過早說出來,我吃飯的碗就砸了。”
雙方交接很順利,過戶契約在市署立好,當紅紅的印章敲下去,這家酒鋪就正式歸郭宋了。
陸東主和李安去取銀子,郭宋笑着問李溫玉,“李師姐有什麽想法?”
“我現在隻有兩個想法!”
李溫玉神情凝重道:“從明天開始,我要一家一家酒樓去拜訪,酒鋪九成的收入都靠酒樓,丢了酒樓這些大客,酒鋪就完了,而且我們利潤很薄,隻有一成的淨利,一個月能賺兩百貫,就已經不錯了。”
“還有一個想法是什麽?”郭宋又問道。
“還有六個夥計太多,我要辭掉三個,一個月就能省下十五貫錢。”
甘雷頓時急道:“那個陸東主不是說,忙起來的時候,人手還不夠嗎?”
李溫玉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是還有你嗎?難道你還把自己當張東主了?你就是店裏的夥計,一個人必須頂他們三個。”
甘雷眨眨眼,一句話說不出來,郭宋啞然失笑道:“其實辭掉三個本地人也好,另外三個人可以晚上住在店裏看鋪子。”
李溫玉搖搖頭,“郭師弟,你搞錯了,我準備留下三個長安本地人,尤其那個領頭的蔣峰,很自以爲是,這種人會欺主,我更不能留他。”
“那爲什麽要留三個本地人?”郭宋不解地問道。
“他們可以每天回家,晚上我們就住在後院,後院有六間屋,足夠我們一家三口住了,我問過了,原來的陸東主一家也是住在後院的。”
郭宋愣住了,“那宣陽坊的宅子怎麽辦?”
“你自己住呗!還能怎麽辦?要不,你租掉它,每月至少有二十貫租金,我都打聽過了。”
郭宋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每天從宣陽坊來回跑西市,确實太辛苦了,這樣吧!我每個月給你們夫妻五十貫錢月俸,從我的份子裏面扣,你們再雇一個女仆,幫忙照看孩子,做做飯之類,店裏一旦忙起來,你們根本沒有時間照管孩子。”
郭宋随即又将賣美玉的一千貫錢和賣白虎皮補的一千貫錢,一共兩千貫錢放在店鋪裏作爲流動資金。
次日一早,郭宋又和陸東主去了富平縣酒坊更換了東主,完成了交易的最後一步,郭宋便拍拍手,徹底當了甩手掌櫃。
傍晚時分,郭宋踱步來到了酒鋪,今天是甘雷夫婦接手酒鋪的第一天,兩口子忙得昏天黑地,臨時請了一個老嬷嬷幫他們照管孩子。
李溫玉親自帶着夥計去送酒,一家家地拜訪酒樓,到了傍晚,累得骨頭都要散掉了,李溫玉還在桌前看賬本,甘雷則在後院忙碌做飯。
店鋪裏夥計隻剩下三個了,他們都是本地人,現在已各自回家,這時候西市已經冷清下來,很快就要關閉市門,隻剩下一扇小門,主要給住在西市内的各家店鋪主人進出。
“師姐還沒吃飯嗎?”郭宋走進店鋪笑問道。
“你師兄在後面做飯呢!”
李溫玉放下筆道:“今天就送了一百五十石酒,明天得把剩下的五十石酒全部送完,你師兄還要去富平縣進貨,和姓陸說的一樣,酒錢都是當場結清,我今天拉了滿滿兩大車銅錢回來。”
“師姐好像對前面東家有點不滿?”郭宋聽出了李溫玉語氣中的惱火。
“我千算萬算,還是被他坑了一道,他當時把店裏的存貨折算給我們,我沒反應過來,今天我送貨時才發現,他居然是用酒樓的市場價折算,可我們送貨價還要打三折,等于這五百石酒我們虧了三成,至少損失五百貫。”
郭宋愕然,他當時好像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
李溫玉冷笑一聲道:“這就叫惡有惡報,他坑了我們一回,但最後他自己卻虧了一千貫。”
“這話怎麽說?”
“今天我給市署官員送了五十貫錢的冰飲錢,這是規矩,夏天冰飲錢,冬天炭薪錢,每個店鋪都少不了,市署的官員告訴我,姓陸的還有一千貫錢的租房押金在市署,他忘記退了,店主一換,那一千貫押金就是我們的了,本來我還想還給他,可現在我不想給他了,竟然敢給老娘上眼藥,當我李溫玉是好惹的嗎?”
說到最後,李溫玉竟忘記對面站的是郭宋,一家之主的氣勢便習慣性地流露出來。
“師弟來了,正好一起吃飯!”
甘雷端着飯菜屁颠屁颠從後門走進來,李溫玉臉一紅,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沒控制住。
郭宋笑着坐下來,“我吃過了,你們吃吧!等會兒我給你們畫一張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