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九仙門附近,有一座五層高的閣樓,閣樓飛檐鬥梁,氣勢恢宏,它連同周圍的建築群一起,占地約二十畝,這座閣樓的官方名字叫做含光閣,但它在皇宮中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藏劍樓。
藏劍樓是太上皇李隆基起的名字,他酷愛收集名劍,一生收集的名劍達數千把之多。
當皇太孫李豫登基後,藏劍樓又漸漸演變成另一種功能,它成爲直屬于天子李豫的秘密武士機構。
皇家秘密武士機構自古就存在,隻是不同的朝代稱呼不同,比如曹操的校事、唐朝前期的梅花内衛、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錦衣衛以及東廠、西廠,清朝的血滴子等等。
曆朝曆代,總是在皇權鬥争比較激烈之時,這種秘密武士機構就會出現。
李豫建立藏劍樓也是被迫無奈,在他登基後,皇太祖李隆基又在幕後操縱了一年才駕崩。
這一年時間,李隆基已經把各種後事都安排妥當,甚至連後續東宮太子也确定了,掌握軍權的十二衛大将軍都是由李隆基親自任命。
另外還建立了一支十萬人的神策軍,由天下兵馬觀察使魚朝恩統率,大内總管李輔國、三宮檢責使程振元也都是李隆基任命,這三大宦官實際上就監視着天子李豫,讓大唐繼續沿着李隆基的生前安排好的路線前行。
李豫建立藏劍樓一方面是爲了自保,服侍他和嫔妃的宮女都是藏劍樓訓練出的女武士,她們貼身保護天子和後妃的安全。
另外,藏劍樓還有外樓,外樓主要負責宮外的各種行動,很多優秀的男武士都屬于外樓管轄,甘雨就是外樓武士。
也因爲天子李豫建立了藏劍樓,魚朝恩、李輔國、程振元也紛紛建立自己的秘密武士機構,漸漸和三個皇子的勢力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奪嫡之争。
當然,也可以說李豫封三個皇子建立天元樓、天慶樓和天英樓也是有很深的用意,讓他們三人形成奪嫡之勢,從而使魚朝恩、李輔國和程振元三人爲了各自支持的皇子而形成對抗。
這是一種很巧妙的帝王手腕,使李豫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三大宦官的鉗制,讓他們自相殘殺。
藏劍樓的主人正是公孫大娘,公孫大娘做了天子李豫二十年的貼身護衛,是李豫最信任之人,任命她爲大内副總管,又封她爲藏劍樓主人。
隻是公孫大娘已近七十歲,年事已高,她坐鎮藏劍樓更多是一種精神上的存在,藏劍樓的運作以及各種事務都是由她的徒子徒孫去負責實施,她已經不過問了。
這時,一名身材苗條的黑衣女子手執銀牌,向門前守衛一晃,便直接走進了藏劍樓,黑衣女子叫做王劍影,原本是個小宮女,被公孫大娘視爲孫女,現在已被培養成第三代的佼佼者。
王劍影的師父是公孫大娘的大弟子李十二娘,大曆二年,詩人杜甫就是觀看了李十二娘劍術,而寫下了著名的《劍器行》。
她直接上了三樓,向一間挂着紗簾的屋子跪下行禮,“啓禀師祖,弟子今天晚上在清虛觀發現了楊雨。”
半晌,房間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雖然聲音裏包含滄桑,但依舊悅耳動聽。
“劍影,楊雨回清虛觀我知道,是我批準他回去的,但你的任務不是盯梢楊雨,你明白嗎?”
王劍影小聲嘟囔道:“觀察他有什麽意思,整天偷雞摸狗,兩天前他摸進了内苑,割了十支鹿茸回來賣錢,就是個偷獵的遊俠兒,也沒見他有什麽本事,師祖讓我觀察他,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這時,紗簾掀起,走出一名身穿宮裝的老婦人,梳着高髻,穿着一件半袖襦裙,老婦人眉目慈祥,但看得出年輕時的清秀,她正是曾經以劍術名動天下的公孫大娘。
公孫大娘在軟榻前坐下,接過小婢送上的一盞茶,她不緊不慢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你可别小瞧了我這個師侄,召王進獻給天子白狼王皮就是他在陰山獵殺的,那頭狼是草原之神,我見了它的毛皮,沒有絕世武功休想殺得了它。”
王劍影卻吃了一驚,“莫非他是召王殿下的人?”
“應該不是,他們隻是去草原的路上偶然相逢,我這個師侄把草原鬧得天翻地覆,一個人燒了薛延陀的後勤大營,一千五百餘人被燒死或者被他射殺,又把阿布思部殺得血流成河,阿布思都督也被他所殺,連天子都對他充滿了興趣,你居然覺得他無趣?”
“可是我沒見他施展什麽武藝啊!進内苑偷獵鹿茸,也算是施展武藝嗎?”
公孫大娘微微笑道:“他現在隻是龍潛于淵,一旦時機成熟,他一定會吟嘯九天。”
“弟子明白了,師祖,我們藏劍閣要不要收攬他,弟子擔心其他三家會拉攏他。”
“連天英閣的首席武士他都不動心,他會是那麽容易拉攏?現在時機還不成熟,等時機成熟了,我要親自去會一會師弟的這個關門弟子。”
王劍影有躬身道:“啓禀師祖,弟子這次監視任務已經到期,是否需要再延續五天?”
公孫大娘沉思片刻,搖搖頭道:“算了,他若發現自己被監視,會讓他反感,暫時停止對他的監視。”
“弟子遵令!”
王劍影退下了,公孫大娘放下茶盞,從牆上抽出劍,手腕翻一個劍花,自言自語道:“他真練成了師父的劍器九式?”
她單腳立起,劍舉到頭頂,手指着前方,一動不動了。
若是郭宋看到這一招,一定會大吃一驚,這一招正是他練了多年的鍾馗捉鬼。
就在甘雨現身的次日上午,李安派了一個小厮找他過去,有消息告訴他。
郭宋匆匆趕到務本坊,一進門,李安便走上前對他笑道:“兩個消息,一個好,一個略有遺憾,但也算是不錯的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先說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兩顆金剛石我賣出去了,我向新平公主開價六千貫,她眼睛眨都不眨就答應了,比市價足足貴了一倍,暫時是個冤大頭,還有你那張白虎皮,魯王殿下買下了,開價五千貫,回頭我補給你一千貫錢。”
郭宋有點擔心,“他不會是要獻給天子吧!”
“你說對了,召王向天子獻了白狼王皮,魯王急了,就跑來找我,正好被他看到白虎皮,他一眼就看中了,要買去獻給父皇,我也沒辦法,當然,我是說在草原收購的,不會把你出賣。”
“随便他吧!再說說略有遺憾的消息。”
“略有遺憾的消息是,我替你找到了賣酒的店鋪要轉讓,不過很抱歉,店鋪不在東市,而是在西市酒行。”
“在西市!”
郭宋撓撓頭,這确實有點遺憾啊!
“其實東市就沒有賣酒的店鋪,賣酒的店鋪都在西市,一共十一家,如果你要的話,今天就定下來,否則就被别人搶走了,這個機會很難得,想要這家店鋪的人很多,我是認識市監的官員才給我保留一天。”
“好吧!我們現在就去看看,我叫上我師兄夫婦一起去,他們和我是合夥人。”
“我知道,他們住在你宣陽坊的宅子裏,我昨天遇到他們了,你師兄武藝好像不錯,四百斤重的假山石頭都被他搬起來了。”
郭宋呵呵一笑,“他就是一把笨力氣,談不上武藝,我們現在出發。”
兩人騎上馬,李安帶了兩名随從,一起去了宣陽坊,甘雷一家前天已經搬到長安了,這兩天在新宅打掃衛生,李溫玉對郭宋這座宅子喜歡之極,逼着甘雷發誓,将來有錢了一定也要買一座,從古至今,女人對房子總有情有獨鍾。
夫妻二人聽說找到了店鋪,立刻抱起孩子,一起去看店鋪,雖然是在西市,但李溫玉卻毫不在意,她心中一心想做番事業,辛苦一點她不怕。
不多時,衆人來到了西市,一進西市大門,一股喧嚣熱鬧的氣息便迎面撲來,西市賣的都是和普通百姓生活有密切關系的各種商品,比賣奢侈品的東市熱鬧多了。
人流如織,摩肩接踵,到處是拉貨物的牛車和推着貨物的獨輪車,不斷大喊,‘借光!借光!’
各種貨物都是分類集中在一起,叫行,比如米行、牲畜行、彩帛行、布行、茶行、酒行等等。
他們要去的酒行位于東北角,是一條百步長的走廊,上面鋪有明瓦,兩邊都是上下兩層的大店鋪,左邊六家,右邊五家,都挂着大招牌,很壯觀,整條走廊彌漫着濃烈的、略帶酸味的米酒氣息。
現在朝廷還允許民間釀酒賣酒,到了唐朝後期,酒就收歸官府專賣了,西市的酒行也就随之消失。
李安低聲對郭宋幾人道:“這家店主姓陸,江南吳興人,他父親去世,要葬回家鄉,母親不願呆在長安,他隻好全家遷回江南,所以出讓酒鋪,一口價,一萬貫,你們也别還價了,他還有兩年的租金,生意也不錯,市場價至少是一萬兩千貫,他急着出手才便宜轉讓,真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郭宋和甘雷都連連點頭,這麽大的店鋪,一萬貫确實不貴。
這時,李安指着右邊的一家店鋪招牌,“就是它了,江南春酒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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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