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梁武快步走進了院子。
“郭兄,這兩天住得還好吧!”梁武笑着走進屋子問道。
“非常好,我都有點舍不得走了。”郭宋也開玩笑道。
“那就留下一直住呗!”
梁韫道已和郭宋談過了,希望郭宋能作爲梁家的外援參加武會。
郭宋沒有立刻答應,他需要考慮一兩天,畢竟要十幾天後武會才舉行,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梁武又笑道:“其實每個城堡都有一座這樣的貴客院,專門招待像郭兄這樣有本事的人,就連郭家也不例外,隻是郭家怎麽把郭兄給漏掉了,着實令人費解。”
郭宋淡然一笑,“我武藝低微,郭家看不上我罷了。”
梁武沉吟一下,對郭宋道:“我需要告訴你一件事,你在縣衙登記的籍貫是鳴沙縣,父親是生父郭懷善,而不是嗣父郭世海,這件事被郭家知道了,昨天下午,在副家主郭世昌的堅持下,你已經被靈州郭家除籍了。”
郭宋點點頭,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事關十分寶貴的三百畝城内田,價值超過八千貫,郭世昌怎麽能容忍自己回來争奪家産。
他一定會找各種理由斬斷自己和郭家的關系。
革除族籍是極爲嚴重的懲罰,和驅逐出師門一樣,隻有大逆不道的子弟才會用這種極端的處罰,也由此可見,郭世昌是多麽仇恨自己。
梁武嘴唇動了動,還是說不出口,他感覺現在就提出讓郭武相助梁家,還有點太早,要等梁家拿出足夠的誠意後,才能開這個口。
他便暫時不提此事,又笑道:“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兄長搬來後,有隻很雄壯的雕鷹也出現在我們家屋頂上,我爹爹眼紅得不行,這兩天就在想辦法把這隻鷹抓住。”
郭宋吓了一跳,連忙問道:“你爹爹打算怎麽抓?”
“昨晚我爹爹支了張網,下面放隻活兔子,結果早上起來,發現網還在,但兔子沒了。”
郭宋微微歎息一聲,“煩請你爹爹把網撤了吧!”
梁武一怔,“莫非那隻鷹是兄長……”
郭宋大步走出院子,打了個急促的唿哨,片刻,一隻鷹在天空盤旋,冉冉落下,直接落在郭宋的頭上,用爪子把他帽子抓掉,又将他的頭發梳理一遍,這才跳到他肩頭,得意洋洋地歪着頭看他。
郭宋惱火地在它頭上敲了一記,“我戴個帽子也招惹你了!”
“啾!啾!”猛子毫不示弱回應,你再敲我一下試試。
梁武驚得嘴都合不攏,原來這隻雕鷹是郭宋養的。
他慢慢走上前,想伸手撫摸一下鷹背,郭宋連忙制止他。
“别碰它,它性子野,會被啄斷手指的!”
梁武吓得連忙收回手,一臉羨慕地望着郭宋,“要是我也有隻鷹就好了。”
“有什麽好的!”
郭宋拍拍猛子的後腦勺,猛子立刻振翅飛起,落在鍾鼓樓頂上。
郭宋又笑道:“這家夥和别的鷹不一樣,精着呢!遇到危險,保證看不見它的身影,有好吃的,它一準趕到。”
“用它打獵總可以吧!”
“當然可以,但前提是獵物歸它!”
梁武笑了起來,“你這隻鷹還真和别的鷹不一樣,它叫什麽名字?”
“它叫猛子,被我從小養大,不是熬出來的,所以和别的鷹不一樣,我把它當做外甥養。”
“爲什麽你是它舅舅?”
梁武話剛落,猛子在房頂上‘啾啾!’叫了兩聲,展翅飛走了。
梁武大笑,“我明白了,它确實在叫你舅舅。”
梁武立刻叫來一名管家,讓他趕緊去把捕鷹的陷阱都撤掉。
管家聽說是郭宋的鷹,吓了一跳,連忙跑去了。
兩人進了房間,郭宋看了看肩頭被抓破的兩個大洞,苦笑一聲道:“能不能用野豬皮給我做兩個護肩,我這衣服經不起它爪子折騰。”
梁武微微一笑,“不用野豬皮,太硬了,我府上有專門的鷹具,護具、架具,其中就有護肩皮子,小牛皮做的,非常柔軟結實,回頭我給兄長拿一套鷹具來。”
“不要一套,太累贅了,有護肩就行了。”
梁武點點頭答應了,他打量一下房間,又笑問道:“郭兄住在這裏,這兩天沒有人來幹擾吧?”
“幹擾倒談不上,隻是剛才遇到一個有趣的小娘子,來找我聊了一會兒。”
梁武的笑容頓時呆滞了一下,他有點緊張的問道:“是不是十一二歲,梳一個單環髻,穿一條繡花綠羅裙,皮膚很白皙的小娘子?”
“其他條件都差不多,但她穿的是一身丫鬟的小翠花短衣,性格很活潑,居然猜出了我木劍的材質和重量,倒是有點見識!”
梁武立刻明白了,他氣得一跺腳,“這個死丫頭,我叫她别騷擾客人,她還是不聽話,等會兒我非要好好教訓她不可。”
郭宋笑道:“還好吧!談不上騷擾,隻是我覺得她不像是丫鬟,是你們梁家的女兒?”
梁武點點頭,“她是我大伯的小女兒,叫做梁靈兒,從小就精靈古怪,喜歡作弄人,你要當心,她雖然無惡意,但捉弄起人來,往往會讓人哭笑不得。”
郭宋捏了捏手上的銀錠,他已經充分領教了小丫頭捉弄人的手段,要是自己拿這錠灌了鉛的銀子出去消費,臉真的丢大了。
梁武又歎口氣道:“靈州有三個讓人頭大的小娘子,一個是林家堡的林鳳,還有一個是段節度使的女兒段三娘,再一個就是我家這個梁靈兒,她們三個年紀差不多,武藝也不錯,又有後台倚仗,号稱靈武三女俠,整天在城内打抱不平,若被她們盯上,就沒好日子過了。”
“賢弟莫非也被她們盯上過?”郭宋見他一臉怅然,便忍不住笑問道。
“怎麽沒有?”
梁武沒好氣道:“去年我發現一匹好馬,被馬主人當做畜力使用,用來種地耕田,養得也不好,瘦骨嶙峋,我用十貫錢買回來,養了一個月,變得膘肥體壯,渾身如火炭,沒有一根雜毛,是一匹極爲精良的上等戰馬。
結果這件事被她們三人知道了,便自作聰明的認定這匹馬我是利用權勢強買強賣得來,她們居然把馬偷走,還給了那對夫妻,簡直把我氣瘋了。
那對夫妻在她們慫恿下,也一口咬定是我強行買走,這麽好的馬,他們怎麽可能隻賣十貫錢?沒辦法,我最後隻得又補了三十貫錢,才把馬領回來。”
郭宋哈哈大笑,“這就是典型的羊肉沒吃到,倒惹了一身騷!”
郭宋的大笑讓梁武有些惱羞成怒,他恨恨道:“是她們三個臭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郭宋見他面上有點挂不住,便不再提此事,換個話題道:“我想去買一把好刀,不知哪裏可以買到?”
“你不是有木劍嗎?”
郭宋搖搖頭,“木劍是恩師的遺物,我應該好好保存,使用太多,遲早會損壞,我還是用一把橫刀比較好。”
“想要一把刀還不簡單!”
梁武毫不猶豫道:“跟我去武庫取一把就是了。”
………
梁家堡的兵器庫是一座用青石砌成的大倉庫,也是梁家堡看守最嚴密的地方,進入兵器庫必須要持有家主的手令。
兵器庫高約兩丈,看起來高大寬敞,空間很大,牆上有不少氣窗,透進一束束光線,使倉庫内十分明亮。
郭宋走進武器庫,眼睛都差點花掉了,各種兵器琳琅滿目,長矛大刀等長兵器、戰刀、弓箭、軍弩、盔甲、盾牌,還有戰鼓旗幟等等,各種兵器足有數千件之多。
“這麽多兵器在京城是要抄家滅族的!”
梁武自嘲地笑了笑道:“不過好在這裏是靈州,朝廷允許豪族組織民兵抗敵,各個内堡有兵器庫就很正常了。”
郭宋點點頭,他一眼看見了一把奇特的長兵器,有點像三尖兩刃刀,兩邊刀刃鋒利,前端刀尖也十分尖銳,可劈可刺,刀刃部分很長,至少有一米五,刀杆則長三米,一共三十把,高高的矗立在刀架上。
“這是……什麽兵器?”郭宋還從未見過這種兵器。
“這就是号稱刀中之王的陌刀,安西軍的兵器,适合重甲步兵,是對付騎兵的大殺器,包括朔方軍在内,整個靈州隻有兩百支陌刀,而我們梁家就占了三十支。”
梁武很自豪,這三十把陌刀是梁家千方百計才收集到的,隻可惜重甲隻有二十副。
他們組建了一支二十人的重甲步兵小隊,是梁家最後的屏障,一旦敵軍殺進城并進攻梁家堡,他們就隻能靠這二十名重甲步兵死守大門了。
郭宋提起一把陌刀試了試,大約重四十五六斤,刀刃鋒利異常,一刀劈出去,一道寒光閃過,竟給郭宋一種無堅不摧的感覺。
他連劈數刀,鋒利刀刃發出難以抵擋的殺氣,黑黝黝的不知沾了多少鮮血的刀杆竟使郭宋心中湧起一種悲壯之感。
他仿佛看到了怛羅斯之戰中安西軍如牆推進的陌刀戰隊,殺得大食騎兵人頭滾滾,屍橫遍野…….
還有安史之亂,長安淪陷,大唐搖搖欲墜,正是威震天下的安西軍從萬裏外殺來,用他們殺氣透天的陌刀大陣力挽狂瀾,以一擋百,将殘暴的安祿山叛軍殺得潰不成軍,從而挽救了大唐江山。
郭宋一連劈出十餘刀,陌刀一收,這一刻他仿佛也化身爲一名安西軍士兵,讓他完全沉醉在曆史長河之中。
“壯哉!大唐陌刀!”
郭宋低聲贊歎,他依依不舍将陌刀放回刀架,見梁武在呆呆地望着自己,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賢弟見笑了!”
“無妨!”
梁武剛才被郭宋揮舞陌刀的強大氣勢所震撼,他深深看了一眼郭宋,克制住内心的震驚,又繼續給郭宋介紹前面的兵器。
“前面就是戰刀區,有橫刀兩千柄,都是軍器監打造的唐軍制式橫刀,有大小兩種,大橫刀重八斤,小橫刀重六斤,你都可以試一試。”
郭宋跟随梁武來到橫刀區,這裏是十幾排鐵架子,架子上擺滿了橫刀。
小橫刀長兩尺五寸左右,大橫刀長三尺,也就是一米,郭宋看不上小橫刀,他拾起一把大橫刀,‘嗆啷!’一聲拔出,隻見刀身寒光閃閃,殺氣逼人。
“好刀!”郭宋由衷贊道。
他挽了一個刀花,刀是很不錯,隻可惜還是太輕了一點,用得不适手。
郭宋倒一定非要用三十斤的刀,但至少要重二十斤,才能順手,砍殺有分量,這兩種制式橫刀都太輕,顯然不适合他。
郭宋把刀放回去,笑了笑問道:“有沒有兩石騎弓?”
唐軍普通騎兵用得是五鬥弓,專業弓騎兵用八鬥弓,還有一種一石的硬弓,這是軍器監大批量制作的騎弓。
至于一石以上的騎弓,那就屬于非标弓,需要由專門的名匠制作,一般隻有武藝高強的名将才會使用。
梁武搖了搖頭,他心中有點遺憾,梁家兵器庫滿足不了郭宋的需要,否則這個人情一旦到手,自己就可以提出協助梁家的要求了。
“那外面有賣嗎?”郭宋又問道。
梁武笑道:“靈武縣倒是有兩家兵器鋪,但大家都知道,想買好東西還得去黑市,走吧!我陪你去黑市看看。”
這個人情梁家一定要拿到,大不了梁家出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