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辦公室,唐夢開了社裏公用的那輛小車。
周哲看他行車的方向有些熟悉,果不其然最後停在了一棟居民樓下。
周哲有些猜到了唐夢來這裏的用意。
“你是不是覺得,如果我們不刊登那篇報道的話,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件事情?”唐夢突然問道。
周哲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沉默了許久,方才坦然道:“是,有一點。”
唐夢點了點頭,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包煙,遞了一根過來。
周哲接過,兩人坐在車裏吞雲吐霧,隻有雲霧缭繞。
期間,視線不免看向那棟樓。
樓道裏時不時便有人來往,絲毫看不出昨日才出過命案。
周哲突然明白了一些唐夢的意思。
畢竟日子總是要向前過的,人也總是要生活的。
唐夢扔了煙屁股,發動汽車。
“走,喝酒去?”
周哲愕然:“不是說出外勤麽?”
“韓偉平的照片都拍到了,還有什麽外勤好出?這兩天就當帶薪休假了。”
周哲不說話了。
有大佬帶着翹班,周哲自然沒有異議。
看着窗外快速後退的風景,迎面勁風拂面,周哲覺得心裏放松了一些。
如果唐夢要和他推心置腹的長歎勸慰的話,表面上他也許會虛心聽取,實際上卻絕對聽不進去。
但唐夢絲毫沒有說廢話的意思,這很合他的胃口。
自家人知自家事。周哲心裏有些負罪感,但他卻不會因此而惶惶愧疚。
隻是畢竟那是一條人命,而和他又有着些許關系。
喝酒吧!
将這件事情深深埋藏在心裏,但如果有機會,周哲也不介意狠狠給兇手來上一拳。
“這件事情你不要再想了。作案的不是普通人,和這樣的事情越是糾纏,就越是危險。”
酒廳裏幾杯酒下肚,唐夢在聊天間隙甩出了這句話。
周哲心中一動。
唐夢話語裏的詞值得玩味。
所謂的“不是普通人”,是指兇手手段兇殘喪心病狂呢,還是另有所指?
周哲抿了一口百香果啤,克制住沒有追問。
兩人在酒廳裏虛耗到了晚上,到走的時候,周哲已經記不清這一天都聊了些什麽。
“不早了,這裏到晚上挺亂的。走,到我家裏,咱們繼續喝點?”
周哲受寵若驚:“唐哥,這方便嗎?您不是還有女兒在家嗎。”
“哈哈,她在住校呢。平時難得回來一次。”
路上,唐夢買了些小菜和啤酒,兩人說笑間,車子駛進一個小區。
小區門口挂着一個陳舊的牌子——興業小區。檔次不高也不低,但反正比周哲住的破出租樓強多了。
上了樓,唐夢開鎖走進房門,周哲拎着東西跟在後面正想問要不要換鞋,突然聽到噗嗤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面前唐夢的後背有一截明晃晃的東西刺破衣服突出來又快速收回,緊接着便有一圈血色在他後背上擴散。
有唐夢擋在門前,周哲看不清楚裏面發生了什麽,隻看到他渾身巨震,聽到各種窸窣異響,一股冷冽的寒氣從前方襲來,讓周哲渾身雞皮疙瘩不由立起。
同時,一聲仿佛硬物碰撞的刺耳聲音響起,唐夢撲向房間裏面,雙拳揮舞。周哲這才看到他正追打着一名黑手套、黑夾克、黑口罩,一身黑隻露一雙眼睛在外面的男子。
哐當!周哲手裏的東西全部掉在了地上。
屋中兩人戰作一團格外激烈,房間裏面的家具挂飾一片淩亂。
口罩男一隻手戴着黑皮手套,手裏赫然有一把沾血的尖刀,周哲看到那刀迅速回神,立刻意識到了剛才從唐夢背上突出來的那東西是什麽了。
是貫穿身體的刀!
再看唐夢。雙拳之上竟覆蓋着一層厚厚的冰霜,如同冰做的拳套似得,能抵擋那尖刀的揮砍。
但是唐夢畢竟身受重創,一時勇猛卻難以持久,因此不過幾個呼吸功夫動作便緩慢了下來。
口罩男甩了一個刀花,正要趁勢逼近,突然頭頂上的吊燈不知怎麽回事噼裏啪啦爆出一團火花,晃了所有人的眼睛的同時,還直直掉了下來,向着口罩男當頭砸落。
口罩男猝不及防被砸了個正着,而唐夢似乎對此早有準備,低吼一聲上前一步,一拳向着口罩男砸去。
哐!
冰拳砸在刀上,尖刀橫飛出去,深入牆壁,刀柄晃蕩。
口罩男如遭雷亟,踉跄後退,路上也不知道踩了什麽東西,腳下一滑,摔了個結結實實。
唐夢喘着粗氣,提拳還要繼續追擊,突然四肢一陣抽搐,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口罩男吃力地站了起來,卻沒有去管唐夢,似乎後者已經不足爲懼似得。而是将目光向着門口掃來,同時走向牆壁,尖刀的方向。
不能讓他拿到武器……看到口罩男陰鸷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周哲腦海當中蓦地閃過這句話。
他克制住身體的顫抖,迅速向尖刀的方向奔去。
口罩男眼中露出一絲玩味,然後周哲便絕望地看到,他手上的黑皮手套脫離了手掌,憑空飛行,落在刀把上,在周哲的眼前一寸寸将尖刀抽了出來。
窗外,是剛剛升起的紅月,猩紅的月光從窗戶透進來,照在一片狼藉的客廳;
照在倒地不起的唐夢;
照在周哲額頭的冷汗……
口罩男右手虛劈,那隻手套竟然也做出了相同的動作,明晃晃的尖刀當頭向着他砍了下來。
生死之際,周哲反而升起一腔悍勇,眼睛死死盯着口罩男,隻下意識的仰了下頭,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猛地伸出,把手心裏的東西狠狠扔了出去。
月光映照下,那赫然是一把漆黑晶澤的棋子。
既然是危險的東西,那就去禍害别人吧!
周哲心中怒吼,棋子脫手之際,分明感覺到身體有什麽東西在棋子脫手的時候被猛地抽離。
眼看到一道黑影飛來,口罩男還以爲是什麽暗器,連忙擡手擋在身前,但那些棋子碰到他的身體之後,卻立刻吸附其上,任他怎麽拍打揮舞都不掉落,簡直像是貼住了獵物的水蛭。
不知何處突然傳來低沉如猛獸吸氣般得動靜,緊接着似乎還伴随啃噬咀嚼似得的聲響。
口罩男突然瘋了似得在原地亂舞,突然腳下一滑栽倒在地上,摔得頭破血流卻恍若無覺,依舊如同孩童一般躺在地上雙腳亂蹬,雙手亂擺……
空中那個手套更是随着他的動作胡亂舞動,将尖刀也甩得虎虎生風。
周哲強忍身體疲憊,小心翼翼貼着牆壁繞過那亂舞的刀光,來到了口罩男的身邊。
地上有一把水果刀。
他撿了起來……
空中,黑皮手套一滞,連帶着那把沾血尖刀哐當一聲跌落在地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