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淑沒有再鬧着上山,吃過二嫂煮的沒滋沒味兒的山薯粥,李淑就乖乖回屋睡覺去了。
她現在還是個小孩子呢,多多睡覺才能長個兒。
美美睡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李淑這才一骨碌爬了起來。
“娘?”
“哎!”正拿着一件舊衣縫縫補補的李婆子聽到自家寶貝閨女的聲音,立刻放下手裏的舊衣和針線,伸手把李淑抱了起來。
李淑小臉兒在李婆子胸口微微蹭了兩下,“娘,我三嫂呢?她沒上山吧?”
李婆子微微蹙眉,當然,她的這股子不快,并不是沖着李淑來的。
她有意見的,是自己的三兒媳柳氏。
柳氏一向對她偏寵小寶頗有怨言,這讓覺得自己寶貝閨女全天下第一可愛的李婆子非常不能理解。
她用自己長着數個老繭的大手輕輕撫摸着李淑柔軟的發,“你三嫂忙着帶孩子呢,娘的小寶有啥事兒不如跟娘說,娘一準兒幫你辦成它!”
李淑心裏的小人兒,爲自己的迂回戰術取得成功,暗暗豎起了大拇指——她果然足夠機智!
“這樣啊,那您晚上還讓二嫂做雞蛋湯呗,我想喝雞蛋湯。”
李婆子:......
這要不是她親閨女,她肯定斬釘截鐵回對方一句,“不,你不想!”
忍住心疼、肝兒疼、肉疼的各種疼痛,李婆子耐心地跟自己閨女講道理,“小寶啊,咱們家的那些野雞蛋,娘是留着賣了換銀子的,可不能再給你們做來吃了。”
且不說他們家還欠着祁老大夫一筆藥錢,就算沒有這個事兒,他們家接下來也是要把用舊了、用壞了的農具,全都送去鎮上修理一番的。
光是爲了做這件事,李婆子就得預備出起碼二十個銅闆。
除此之外,衛老太太之前特意送過來給他們家小寶治病的那些銅錢,李婆子也沒打算白拿自己老娘的。
雖然衛老太太說了不用還,但李婆子作爲衛家女,對衛家的家境那也是相當了解的。
衛老太太這個當娘的心疼女兒她知道,可她這個已經嫁出門、甚至連孫子都有快十個了的“老”閨女,卻也沒有年紀一大把了,還要厚着臉皮讓自己娘親貼補的道理。
她的日子她得自己過起來,就算遇到什麽困難,她也不能就手心向上去找自己老娘要錢。
也不管自己閨女到底能不能聽的明白,李婆子耐心地把這些事情全都跟李淑一一道來。
李淑歪着小腦袋,一副有聽沒有懂的懵懂小模樣,“那要是爹和哥哥們把山薯賣出去了,咱們家是不是就可以繼續吃雞蛋了?”
她掰着自己的小手指,有模有樣的打着如意算盤,“賣山薯的錢,還給姥姥和醫館。雞蛋,留下打湯吃。”
李婆子:......
這山薯到底能不能賣出去都還不好說呢,她閨女怎麽就已經惦記上賣山薯的那筆銀子了?
她一臉無語的盯着李淑瞧,李淑則是揚起小臉兒,對她甜甜笑了一笑。
李婆子頓時敗下陣來,她對李淑道:“要是你爹和哥哥把山薯賣出去了,晚上娘就讓二嫂給你們打蛋花湯。”
李淑歡呼一聲。
她伸出小手指,“娘,拉勾勾。”
李婆子一臉無奈的伸出小拇指,和自己閨女那還沒有蠶豆大的小拇指輕輕勾了一下。
看着自家閨女一副“安心了”的可愛小表情,李婆子默默在心裏安慰自己,“算了,不想了。反正要是山薯真能賣出去,那家裏倒也确實不差孩子們吃掉的這幾個雞蛋了。”
這麽想着,李婆子心裏的那股子不舍、心疼頓時淡了不少。
她拍了一下自己閨女單薄的背,“好了,别膩着娘了,娘得接着給你爹補衣裳了。”
李淑聞言,立刻乖乖坐到了李婆子身旁。
李婆子擡手摸了一下自己閨女的頭——瞧瞧,瞧瞧她家小寶多懂事兒、多聽話、多乖巧。
恨不得把自己閨女誇成一朵花兒的李婆子,拿起針線正要繼續縫補李老漢的那件舊衣,李家的簡陋院門就已經被人從外面一把拉開。
聽到動靜的李婆子正要出去看看情況,黑臉泛紅的李老漢就已經大步流星朝着正房這邊走了過來。
他懷裏抱了一包東西,黑紅的臉龐上帶着不容錯辨的激動、欣喜。
“是爹回來了!”李淑小手兒一撐炕上的破席子,“娘,快,快給我穿鞋。”
她要第一時間出去确認結果。
李婆子聞言,丢下手裏的針線就要去給李淑穿鞋,結果還沒等她下炕去拿李淑的鞋,李老漢就已經一陣風似的刮進了她們娘倆兒待着的這間屋子。
因爲身懷“巨款”,這一路李老漢看誰都像是不懷好意的賊,就算是回到村子,他也沒敢讓自己喜形于色,現在回到自己家裏,老爺子總算有膽子表露出自己的真實情緒了。
“老婆子!”他把自己一直牢牢攥着的粗布包袱塞給李婆子,“賣出去了!山薯,全都賣出去了!”
李婆子雙手直抖,她接過李老漢塞來的粗布包袱,“一共賣了多少?”
李老漢伸出兩根手指,“兩千一百五十個錢!”
李婆子倒抽一口涼氣,聲音不由自主拔高,“多少???”
李老漢很有耐心的重新換了個說法,“兩貫零一百五十個錢!”
現在輪到他理解自己老婆子的大驚小怪了,就像之前李婆子也對他的驚訝感同身受一樣。
李婆子手抖得更厲害了,“不是一共才十個背簍的山薯?”
一共三四百斤的山薯居然賣出了二兩銀子的高價,不,天價,這讓李婆子如何能夠保持淡定?
“是啊。可架不住這玩意兒它是真能賣上價兒啊。”
李老漢在乍一聽到“六文一斤”這幾個字的時候,其實也被山薯的高價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當時甚至還懷疑自己是幻聽了,如果不是看到兩個兒子也是一副被雷劈了的呆傻模樣,李老漢當時肯定會再問一遍酒樓掌櫃,“您說多少?”
“你先把這些銅闆收好。”說了這麽一句,眼看着李婆子去翻箱倒櫃的找家裏的那隻空錢匣子了,李老漢這才身子一斜,坐在了李婆子旁邊的那一小截炕沿上。
“這、這哪來的?”李婆子找出錢匣子,正準備解開包袱皮,把裏面的那些銅闆全都塞進錢匣子妥善放好,誰知這包袱皮解開之後,最先映入李婆子眼簾的,居然是包的嚴嚴實實的三個油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