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我現在這把年紀，早就做不了技術活了。”

在曹陽的面前，坐着一個面容消瘦，頭發銀白的老人。

他擺擺手，露出一點小孩子般羞怯的笑容，覺得自己适應不了曹陽提出來的工作。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

倪光南。

倪光南是一個飽受争議的中科院院士，也是國家最早的一批院士之一，他的主要成就在于創造了聯想式漢卡上面。

早期的計算機使用中，因爲計算機的處理能力有限，爲了提高計算機的效率，減少在漢字輸入過程中對存儲器的頻繁訪問，1986年倪光南帶隊研制出了漢卡。

使用漢卡可以有效的提高計算機的速度，盡可能的減少占用計算機内存空間。

它的問世，爲華人徹底解決了在電腦中使用漢字的難題，推動了微型計算機在中國的迅速普及和應用。

而後來，倪光南因爲對中國計算機行業做出的傑出貢獻，被評爲院士。

關于他，最有名的事迹。就是在聯想的時候發生的【柳倪之争】

1984年11月中國科學院計算所決定創辦全民所有制的“中國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新技術發展公司”。

簡稱“計算所公司”，倪光南應邀于12月出任公司總工程師，将聯想式漢卡的全部技術都帶入了公司。

這就是未來的聯想。

公司的創辦者，叫做柳船至。

當年，中關村有“三個企業家找到三個科學家，成就三個知名企業”的經典故事：柳船至找到倪光南，開發聯想式漢卡，成就了聯想；張玉峰找到王選，開發方正激光照排系統，成就了方正；萬潤南找到了王輯志，開發四通打字機，成就了四通。

倪光南接受柳船至的邀請時提了三個條件：一不做官、二不接受采訪、三不出席宴請，他想把時間和精力都集中在研發上。

後來他沒有食言，将所有的精力都奉獻給了聯想的研發。

在柳倪二人的合作下，聯想越做越大，背靠中科院，有着極好的技術支持，加上國家扶持，各種政策優惠，一路做到了國内最大的電腦供應商。

截止1994年，聯想的銷售額達到47.6億元。

這是一個多麽誇張的數字，哪怕是到04年，博米03年一年的收入也才隻有30億左右。（王者榮耀系列6億、三國志0nline8億、勁舞團10億、遊戲大廳8億。）

到1995年的時候，柳船至和倪光南之間發生了嚴重的分歧。

主要的分歧點在于未來究竟是走【技工貿】還是【貿工技】的路線。

技工貿的意思是，以研發技術爲主，圍繞研發開展貿易。

貿工技則反過來。

倪光南是個堅定的【技工貿】主義者，他一輩子都在走堅持研發的路線，認爲技術是第一生産力。

而柳船至是個商人，他考慮的是怎麽能賺到更多的錢，以後有錢了再反過來買技術。

于是一個不害怕失敗的科學家和一個需要謹慎行事的企業家發生了分歧。他們最終的目的都是從圓底到達圓頂，但卻選擇相反的路徑進擊。

媒體把“柳倪之争”稱爲“市場派”與“技術派”的一次決鬥。在那個時代，不僅柳船至，聯想其他董事和高層都站在了他這邊；

不僅聯想，彼時絕大多數企業家都選擇了同樣的方式去應對國際競争；

不僅企業家，是中科院這個單位選擇了“聯想路線”。

中科院一位前大佬說：“和倪光南同等水平的科學家，人數多于和柳船至同等水平的企業家。在二選一時，隻能選柳船至。企業家在中國是稀缺資源。”所以，不僅倪光南，王輯志也被掃地出門，王選遭遇過“逼宮”。

最後的結果顯而易見，倪光南被掃地出門，離開了聯想。

……

就在曹陽找上他的時候，倪光南教授已經是65歲的高齡，同時他才剛剛經曆了另外一場噩夢——

1999年倪光南剛被聯想解聘，一個叫李得累的人找上門來。

他說他想要做芯片，中國人自己的芯片。

國内研發芯片領域一片空白之時，李得累磨練了一支做CPU的技術隊伍，中科院計算所博士劉強是主管研發的副總裁。

這個技術團隊讓倪光南眼睛一亮，不谙世事的他以爲看到了重啓“中國芯”的希望，爲李得累找錢、找政府、找資源、找人，本人則未要一分一文一股。

但是上面給的研發經費非常有限，隻有2000萬。

另外一方面，李得累是個商人，他一開始聽到上面的撥款時，就已經預料到了結局，這一次的芯片研發注定隻是一場夢，一個失敗的結局。

所以李得累把“寶”都壓在ZF采購上，拒絕爲市場上的客戶供貨。而這些客戶都是倪光南以個人信譽拉來的，于是倪光南不得已離開了方舟。

後來的結果人們也都知道了——

方舟發行了2款芯片，但是技術上都是有嚴重缺陷的，除了賣給ZF根本就銷售不出去。

在去年，也就是2003年底，做完方舟2以後，李得累就退出了這個計劃。

……

現在的倪光南，閑賦在家，兩次奮不顧身投身硬件開發，都被傷透了心。

曹陽前世的時候，知道這段曆史，都不免有些唏噓感慨。

很多人都在說，假如當年倪柳之争，最後是倪光南赢了的話，我們國家會不會變得不一樣，在芯片上是不是就不會被人卡脖子。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倪光南爲李得累背書，結果方舟芯片一塌糊塗，後來倪光南又爲漢芯背書，結果“漢芯一号”造假，在國際上引發了軒然大波。

2003年2月上交大微電子學院院長陳進教授發明的“漢芯一号”造假，并借助“漢芯一号”，陳進又申請了數十個科研項目，騙取了高達上億元的科研基金。

兩次背書，兩次背刺，還差點斷送了國家芯片的命運。

漢芯造假之後，倪光南飽受世人懷疑，國家投入了那麽多，你們卻拿一些假東西來忽悠我們，自欺欺人不說，還耽誤了國内的芯片研發和生産。

從此以後國内的大學芯片研發很難拉到資金，轉成了私企行爲。

可是真正能投入資金和力量在芯片行業有所作爲的企業真的是鳳毛麟角，所以才導緻日後一直被人卡脖子。

倪光南是中國早期計算機硬件研制的先驅者之一，同時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畢生都在爲推動我們國家的高精尖技術産業而奔走呼号。

雖然過程當中犯過一些錯，也是因爲年紀大了，能力方面趕不上年輕人，在一些重要的時刻會有點急功近利，但是他最大的貢獻，在曹陽看來，就是有着一顆拳拳赤子之心，爲了國家的芯片，半導體産業的發展不遺餘力地奔走呼号，并且一次次被人欺騙，傷的體無完膚的時候，依然願意相信那些想要做研發的人。

……

倪光南教授受過傷，被背刺過，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心如刀絞，滿臉淚痕。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曹陽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跟他說了一遍。

由于倪教授現在是一個局外人，而且他沒有半點私心，一心爲了國家好，曹陽也不擔心他知道了【新手機】的設計以後會對博米産生威脅。

這人應該算是目前爲止，曹陽唯一一個感掏心掏肺跟他說，而且他還能聽明白的人了。

曹陽用手在空中比劃着，不時地拿紙筆繪制着自己記憶當中的智能手機設計。

大概花費了3個多小時的時間，倪光南越聽越入神。

“哇！”

聽完曹陽的描述，倪光南整個人突然一僵。

他實在是有些被曹陽的想法給驚豔到。

現在全世界都在用按鍵式的手機，最好的操作系統是塞班，可是塞班也是根據按鍵操作來進行設計的。

曹陽提出的這個想法實在是有些太超前，太大膽。

倪光南陷入沉思之中，久久沒有說話。

“厲害，太厲害了，這完全是隻有在科幻小說當中才有的東西。”倪教授說。

“但我認爲我們可以把它做出來，這些都是有可行性的。”

曹陽說的做出來，肯定不是所有的硬件都是自己造，博米提供設計，開發自己的操作系統，然後所有的硬件都找别人買。

然後買回來自己組裝。

就跟前世的小米一樣。

不，隻要操作系統是自己的，那麽就比小米高出一大截，至少能看到蘋果的後背了。

智能手機，有3個東西是最核心的——

第一、操作系統

第二、芯片

第三、顯示屏

這裏面，除了操作系統，國人還能夠一夠，其他的都很難。

芯片就不用說了，這個東西是即使你能設計也做不出來，即使能做也做不到那麽細那麽精。

它需要的前置工藝實在是太多，光是光刻機一項，就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人力物力去研究。

如果不想自己開發光刻機的話，就得從别人手裏面買。

顯示屏的技術壁壘同樣很高，這條産業鏈上面涉及到的東西太多，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

但是，在這些當中，操作系統又是最重要的，因爲操作系統是規則。

就像蘋果的IOS，谷歌研發的手機安卓一樣，操作系統是用來定義這個手機當中所有的内容是如何存儲，如何調用，如何操作……

這些規則定義下來，才有其他的東西。

世界上做制定規則的人，往往是得利最大的。

如果當年谷歌沒有将安卓系統開源的話，那麽中國根本就不可能有小米。

華爲公司摸索研發自己的操作系統，從12年到20年，用了8年的時間。

但實際上，如果沒有蘋果和安卓的話，華爲可以不用那麽多年。

爲了繞開蘋果和安卓的專利，他們才沒有采用基于linux或者UNIX核心來研發，而是采用Linux，鴻蒙微内核和liteos三者一起組成的混合内核。

這個研發難度明顯要大非常多。

曹陽不需要這麽做，因爲ios和安卓都沒有出來，他們完全可以基于linux的内核來進行開發，這樣能節省很多時間。

……

“嗯……”

聽完曹陽的分析，倪光南教授兩眼放光，仿佛内心中已經熄滅的火焰又重新燃燒起來。

“厲害，太厲害了。如果我們國家真的能生産出你說的這種智能手機，那麽我們完全可以開拓出一個新的領域。”

曹陽開心地笑了起來，“所以，倪教授，你跟我走吧，我肯定不會辜負您的，我這一次打算投入手機制造至少100億起。”

“這……”

倪光南驚訝地捂住了嘴巴，他突然有點感動。

在這個年代，肯于投身技術，在這方面投入這麽多的年輕人，特别是年輕商人，可真的是太少見了。

很多人來找倪光南背書，其實都隻是沖着他後面的中科院和人脈資源來的，到時候一拿到國家給的研究經費，就不怎麽管具體的産出了。

可是，曹陽這個小夥子，不但不要國家的錢，還要自己往裏面砸100億。

這是何等的氣魄？！

而且，要知道做研發這種東西，費時費力費錢，有可能你砸了100億，最後出來一個小水花，甚至連水花都不會有。

可曹陽依然願意這麽做，可想而知這個少年企業家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倪光南内心非常激動，手指顫抖着，久久不能自已。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說到，“曹總，我不能擔任貴公司的任何職務，實在是年紀大了，技術上面跟不上時代了。

但是，我可以幫你拉人、拉資源……傾盡所能幫你，隻要你能兌現承諾，真的肯爲了這個【智能手機】投入金錢和人力。”

曹陽緊緊握住他的手，“我一定竭盡全力，把這個智能手機做出來。”

即使不做芯片，光是實現曹陽提出來的操作系統，就已經是業内非常偉大的一項成就了。

倪光南有種想哭的沖動，他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有曹總這一句話，就夠了。”

……

倪光南背後是中科院，即使倪光南不在博米任職，但是隻要他肯答應幫曹陽找人，就肯定沒有什麽問題。

果不其然，一周之後，倪光南給曹陽推薦了兩個人。

第一個是之前做方舟芯片的技術總工，名字叫做劉強。

雖然方舟芯片最後是失敗了，但是在制作過程當中，不少人得到了磨煉，同時也爲國家的芯片人才保留了火種和基礎。

劉強在方舟芯片制作的過程中積累了不少經驗，也有很多自己的想法。

前世的劉強，在離開方舟芯片之後，05年創辦了帝都君正公司，緻力于芯片研發，到2020年的時候已經算是國内比較好的幾家自研芯片公司之一。

這一次倪光南推給曹陽的時候，劉強才隻有35歲，本該是人生當中最黃金的年齡，不過在之前的方舟芯片失敗以後有點灰心喪意，還沒能從低谷中走出來。

而此時，有倪光南教授做擔保，曹陽又表達了自己的決心，讓劉強看到了希望，所以他很快就答應下來，願意追随曹陽開發新的次時代智能手機。

第二個是聯想公司的副總裁常成，倪光南離開到常成進入聯想，隻是前後腳的關系，他對倪光南還是很佩服的。

前世的常成是雷均的左右手，擔任小米公司的副總裁。

現在常成在聯想擔任筆記本事業部研發總監，負責聯想台式電腦、筆記本電腦和智能手機的研發工作。

按理說常成是非常适合博米的手機研發的，他本身就在做這一塊的内容，雖然04年的【智能手機】跟未來的【觸屏式智能手機】是兩個概念，不過好歹也算是在制造業有經驗的人。

如果他能來擔任博米手機研發部門的主管的話，那簡直不要太理想。

可惜……

曹陽不管怎麽努力，常成還是婉拒了他。

哪怕有倪光南教授做擔保，兩個人合夥勸說，常成還是決定留在聯想。

想想也對，現在的聯想是一家國際型的企業，業務範圍遍布全世界，每年的銷售額在200億以上，更何況聯想給常成的待遇非常優渥，職位也是相當的高。

“哎，隻能說現在的博米還不夠強大。”曹陽事後是這麽總結的。

怪隻怪自己沒有雷均那麽有魅力，沒有辦法通過促膝長談打動常成，所以最後未能合作，真的非常遺憾。

這樣一想，雷均還真的是吊炸天啊，至少在說服人的這一塊來說，曹陽真的是望塵莫及。

……

好在還有劉強博士。

曹陽直接拿出10個億給他去辦廠。

很快，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博米手機研發制造廠就在武漢成立，劉強擔任博米手機研發部門的主管兼總工程師，全面負責智能手機的研發業務。

爲此，劉強将原來的芯片班底全部拉了過來，倪光南又幫忙找了一些制作過筆記本電腦和手機方面的專業人才，雖然沒有常成那麽高的職位和技術，可是專業性還是在的。

一個100人的團隊建立之後，就開始進入到了研發階段。

目前爲止這個東西是技術活，跟人力多少無關，等開發出成熟産品的時候，曹陽預計會将整個手機生産部門增加到5000人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