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下班高峰期，帝都三環的路上堵得厲害。

夜幕即将降臨的時候，看起來繁華熱鬧。

程躍開着車，載着曹陽，兩個人一路上表情都比較輕松。

或許是因爲兩者之間的差距過大，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利益上的競争關系了。

程躍自己也很明白這一點。

過了一會兒，遇到了紅燈，程躍把車停了下來。

“曹總，我可能過幾個月要回老家去了。”

“嗯？”曹陽一時間還沒立刻領悟到【回老家】是什麽意思。

“飛躍不行了。”程躍直接了當地說，“我在考慮把公司賣掉。”

“哎？怎麽會呢？”這一點倒是曹陽沒有想到的。

“飛躍也算是老牌棋牌公司了，雖然不見得能賺到大錢，可是生存下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啊。”

程躍苦笑一下，“誰知道呢，世事難料啊。”

這幾個月來對于飛躍來說，真的是煎熬。

程躍本來也以爲自己的公司雖然賺不到大錢，可也不至于生存不下去。

可事實就是如此。

剛從棋牌遊戲賺了點錢，他就想在單機遊戲大幹一場，結果摔了個大跟頭，直到現在程躍都沒太明白是怎麽摔的。

好端端的一個仙俠愛情galgame，結果隻賣出去了不到2萬張。

算上運營成本，要虧損個好幾百萬。

程躍本來沒想放棄，繼續讓李亦文搞下一款遊戲，可現在看來，有點等不到下一款的樣子。

前方戰場還沒有拿下任何一點戰績，後方就起了大火。

“我原來也是跟你一樣的判斷，雖然賺不了大錢，可是棋牌遊戲至少能讓我們生存下來。”

程躍笑着說，“你知道嗎，當時你們棋牌大廳上線的時候……”

“程總，雖然打斷你有些不太禮貌，但是我想糾正一下，我們是遊戲平台。”曹陽說。

“哦哦，遊戲平台。”

程躍點點頭，“你們開發的遊戲平台，雖然用戶重疊度跟飛躍的棋牌用戶不是很高，總體來說博米的用戶更偏年輕化一些。

所以當時聽說博米遊戲大廳的同時在線人數突破10萬的時候，我還是很淡定的。

因爲我們不在同一條賽道，博米跟他們不是一個級别的對手，兩者不構成競争關系。”

嗯。

曹陽點點頭。

這倒是真的，博米能活下來，主要也是因爲開辟了一條新的賽道，成功将QQ帶來的年輕用戶群體培養成爲了棋牌愛好者。

而這當中又不僅僅是因爲棋牌，還有很複雜的社交關系鏈在裏面。

社交關系就是企鵝的競争核心。

“隻是……隻是……”

程躍喉頭一陣哽咽，似乎不太願意提起這段曆史，“隻是我沒有想到會殃及池魚，聯衆和邊鋒這些老雜毛，因爲用戶市場被你們擠壓，就開始不停地壓榨我們的市場空間……

我特麽……我特麽……”

說到這裏，程躍眼眶微紅，已經泣不成聲。

曹陽大概也能猜到——

這種情況大概就跟華爲手機差不多，芯片受到制裁，沒有辦法競争國際市場，那麽就隻能轉向國内，開始搶小米和vivo的地盤。

可惜的是飛躍公司沒有小米的實力，而聯衆和邊鋒在吞掉飛躍的時候就顯得輕而易舉。

真是無奈啊，商業競争多麽殘酷。

看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如此失意，曹陽突然有些感慨——

到現在爲止看到飛躍老闆的慘樣，自己還無動于衷并且想笑，是不是太冷石心腸？

曹陽趕緊伸出手來拍了拍飛躍老闆的肩膀，“沒事的，别放棄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不行了。”

程躍擺擺手，“飛躍欠債太多，現在公司不盈利根本還不上。我唯一有些遺憾的是——

公司破産了，最對不起的是我那幫員工。”

“嗯。”曹陽點點頭，沒有說話。

公司破産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互聯網泡沫時期，光是14年全國就開了上千家做遊戲的，結果第二年股災，這些公司不到兩年倒了80%。

“曹總，你我也算相識一場，而且花與雪團隊很多成員是從博米過來的。”

曹陽聽到這裏，眉頭微皺，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隻聽下一句，程躍就說，“不然我把飛躍賣給你吧？”

“我……”

曹陽簡直哭笑不得。

你都說了你們公司現在運轉困難，不管是棋牌線還是遊戲線都被博米全面碾壓，我要來有什麽用？

真的是念舊情嗎？

當初李亦文帶人離開的時候，他又顧念過博米的舊情嗎？

而且人和公司是兩碼事，這些員工如果真的有能力，想回博米，博米還是很歡迎的。

這根本不需要走收購流程。

曹陽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好半天不知道說什麽，“程總，你還是回老家吧，我們公司現在也挺缺的，實在是愛莫能助了。”

“這樣啊……”程躍眼中閃起的火光黯淡了下去。

“好吧，這是我的提議，到下周以前都生效，如果你還想要的話就來找我。”他沒有把後路堵死，這大概也是程躍最後留的一點面子了。

曹陽隻是側頭看着窗外，沒有回答他。

他擡頭看了看天空中的小雨。

咦？

飛躍那一層寫字樓是多少平方來着？

感覺他們走了以後，完全可以租下來給博米的客服小姐姐們啊。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曹陽自己在心裏面扇了一個巴掌。

曹陽啊曹陽。

你還是人嗎？

别人要破産走人，你居然沒有點同情心，還在觊觎别人留下來的寫字樓？

……

不過飛躍的那一層好像真的挺寬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