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桌上坐了8個人。

雖然說是會議室，可會議室也小得可憐。

操陽跟小秘書以及裴思清坐在桌子的一邊。

另外一邊分别是企鵝的五位創始人。

張直棟是搞技術的，主要負責企鵝的底層架構和解決即時通訊技術和服務器問題。

準确來說是個技術大牛，爲人比較低調沉穩，不怎麽說話。

陳亦淡和張直棟一樣都是小馬哥的同學，以低調嚴謹著稱，在前世當中是企鵝的大管家，隻不過後來離開企鵝之後專注于教育。

這5個人裏面說話最多，口才最好的，不是小馬哥，是曾禮其，幾個人當中他是學曆最高的一位。

在加入企鵝之前，他曾經在SZ市數據通信局工作，熟悉中國互聯網及電信行業，本身就有不錯的人脈資源，在加入企鵝之後，主要負責運營工作，大部分的生意都是曾帶着馬去談的。

因爲曾的體格比較大，看起來富貴，跟小馬哥文質彬彬弱不禁風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以至于很多人都會認爲曾才是企鵝的老闆，而小馬哥隻是一個技術人員。

這一次的談判當中，曾提出的問題和讨論也是最多的，很多時候小馬哥都是沉默不語，默默思考着，很久才會提出自己的問題。

但是操陽知道，這幾個人當中，最有堅持和想法的還是小馬哥自己，其他幾個人依然是以小馬哥爲核心，所以這次會議的核心仍然是要說動小馬哥。

幾個人先是對操陽的父親過世表達了真誠的遺憾和惋惜，同時也爲操陽能完成其父親未完成之事的堅持和韌勁感到欽佩。

在經過了一陣場面話的寒暄之後，幾個人進入了正式的議題。

操陽将準備好的公司資料和營收情況，推到衆人面前。

當然，主要是展現公司好的一面，例如最近剛出的王者榮耀之夜盡天明這款遊戲，一周之内就打破了仙劍的首周銷售記錄，順利榮登5月暢銷榜首位。

而且一周出售20萬套，現在已經盈利600萬。

這些數據有一定的虛誇成分，特别是關于盈利方面，因爲博米是未上市公司，所以相關的數據是不對外公開的。

企鵝的一群年輕人有些咋舌，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原來做遊戲這麽賺錢。

“我的這位合夥人，”操陽介紹着裴思清，“她是松源礦業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的女兒，同時也是集團副總經理，她爲我們的企業發展提供良好的資金保障。”

卧槽！

旁邊小秘書聽了這話，眼睛差點沒掉出來。

老闆你的臉皮也太厚了吧？

這種話也能說出口？

吃軟飯吃到這種地步，也真的是絕了。

裴思清微微一愣，有些錯愕和緊張，她本來隻是陪玩來的，怕操陽路途中出了什麽問題，完全沒有任何心裏準備突然就被操陽推了出來。

可是礦小姐受過良好的教育，本身反應也很敏捷。

她隻是低頭淺笑着，不時地點點頭，配合操陽。

莊羽柔在心裏默默發出一聲歎息，這個女朋友也太好了吧？

操陽說，“所以我們這一次是帶着120分的誠意而來。”

“你們真的想要收購企鵝剩下60%的股份？”過了許久，小馬哥開口問到。

小馬哥團隊現在隻剩下60%的股份，剩下的40%在李家二公子和IDG手裏。

“爲什麽呢？”小馬哥有些疑惑地皺着眉頭，“你們看中了企鵝的什麽？”

有夢想的團隊，先不問錢，而是問價值。

雖然看起來大同小異，可他們更在乎的是你是否會善待這個企業，以及對他們之前所做的工作的肯定。

“你覺得呢？”操陽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微笑着反問到，“假設我們不是來收購剩下的這60%股權，而是來做投資，你們會對我說什麽，怎麽展現你們企業的價值？”

“我們……”小馬哥張了張嘴，一時有些語塞。

“國内缺少一款即時通訊軟件，可以讓人們更好的進行交流，你在……在QQ上面，可以更真實地展現你自己，也可以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它将大大減少人與人溝通和交流的成本，實現陌生人或者跨地域的即時對話……

這樣的産品，未來肯定會成爲人人必備的必需品……”

這樣的話他已經重複過無數次了，可是他去拉投資的時候，小馬哥總會被人問到同一個問題：

這樣的産品，感覺沒什麽技術含量，而且是爲個人服務的，你要怎麽賣錢呢？

是的，小馬哥不懂得怎麽變現。

投資方也不知道。

這是一個時代的局限。

現在的小馬哥，正處于人生當中的最低谷，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段時間是最難熬的人生黑暗時期，他沒有操陽記憶中的意氣風發，神采奕奕，有的隻是疲憊的身體和一個年輕的有點孩子氣的臉。

連他自己說話也是沒什麽底氣的。

啪啪啪。

在小馬哥說完之後，操陽爲他鼓了鼓掌。

“嗯，這就是我想要企鵝這家公司的理由。”

小馬哥說得很好，他把這款産品的優點和做這款産品的初衷以及QQ在市場上的占比份額都說得清清楚楚。

可是這是小馬哥自己說的，被打擊久了，整個團隊都有點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

他們一臉懵逼地看着操陽，覺得這個人是不是個傻的？

你來買别人的公司，讓對方說優點，你心裏面到底有沒有數啊？

操陽心裏當然有數，他能不知道QQ是抄ICQ并且一路過關斬将成爲龐大的企鵝帝國的嗎？

“1996年，3個以色列人創立了ICQ，不到一年時間就成爲世界上用戶量最大的即時通訊軟件，1998年，ICQ被美國在線已4.07億美元收購，此時用戶數已經超過1000萬，中國的用戶占有率是80%。”

操陽站起身來，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着，“但是ICQ不想在中國市場花費精力，服務器在國外，自然而然通訊效果并不好。

ICQ是全球通訊，以英文爲主體，對中文的支持很差。

于是，我們國内的幾個懷揣着夢想的年輕人做了一款名爲QICQ的軟件，想要爲中國市場服務。

這款簡稱爲QQ的軟件彌補了QICQ的不足，所以用戶數量逐年增長，現在變成國内用戶最喜愛的即時通訊軟件。

QICQ雖然是模仿ICQ，可也對本地化做了很多适應性的方案，穩定的底層架構，還有使用UDP的網絡協議，雖然開發難度大，但能使單台服務器可以支持更多的客戶端……”

操陽口若懸河地對比講述着ICQ和QQ的差異化，讓在場的所有人聽得一陣震撼。

除了小秘書和礦小姐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是點頭微笑就對了之外，其餘的幾個人，特别是做技術的張直棟和小馬哥坐在原地，眼神有些恍然，他們回想起了這兩年來經曆的歲月。

操陽還是第一個對他們做的事情了如指掌，仿佛跟他們共同經曆過磨難的人。

“現在最大的問題在于沒法變現。”操陽說，“我們拿着幾百萬的用戶數，可是沒有辦法從他們的身上獲得很好的效益。

我們耗不起日益飛漲的服務器、帶寬等硬性成本。”

操陽說的話很有藝術水平，先是将所有人做的事情挨個誇獎一遍，并且能有數據和實例支撐，得到他們的認同。

然後話鋒一轉，将【你們】變成了【我們】，直接拉近了親近感。

表明我和你們都是在同一條船上的人。

這一來，就更加觸動衆人，讓他們覺得操陽是設身處地爲他們着想的。

……

操陽說的是個事實，眼前企鵝最大的難關就是入不敷出，不知道怎麽用QQ賺錢。

可錢卻花得明明白白，基本上全用在維護服務器和帶寬費用上，去年剛融的220萬美金，到現在已經花掉了大半，再過一段時間，就真的是山窮水盡。

幾個人其實早就萌生了要賣掉公司的想法，奈何找不到下家。

而盈科那邊又不準備接盤，他們想的是盡快爲企鵝找到下家，好賣出去拿回一些成本。

虧肯定是虧了，沒有人能指望現在的企鵝還能賣出個天價。

隻不過衆人之所以扛到現在，無非是沒有退路，以及對夢想的執着罷了。

事實上，操陽很清楚這類人，跟鄒潔倫也是一樣，他們非常需要你的認同感，隻要你能真心實意站在他們的立場考慮，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那你想到解決的辦法了嗎？關于以後如何變現的問題？”小馬哥目光灼灼地問到。

操陽尴尬地笑了笑。

這尼瑪，我沒有解決方法我買你幹嘛？

可我要是告訴你的話，這企鵝不就不賣給我了嗎？

你當我是傻的？

當年MIH收購企鵝大部分股權的時候，他們也沒告訴你該怎麽解決這個問題啊。

事實上，如果能容易想到解決方法的話，當年小馬哥就不會那麽想要賣掉它了。

他搖着頭，“暫時沒有，但是我和我父親都很認同這個軟件，世界上沒有平白無故受人喜愛的東西，所有受人喜愛的大衆化的東西，最後都會成爲時代的潮流。”

鄒潔倫如是，QQ如是。

小馬哥眼中的光立刻黯淡下去。

他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眼鏡泛着一層薄霧。

說實話，一夜未睡，到現在他的眼睛有些紅腫。

他談不上今天這次談判究竟是好是壞，可心裏面隐約有着強烈的不安感。

這種感覺操陽還是很能理解的，就跟你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了一個孩子，過了一段時間之後由于家庭經濟困難，百家飯也蹭不上，隻能被迫賣給别人。

當媽的當然希望孩子以後能找個好的歸宿。

“那你們打算出多少錢呢？”

這一次，小馬哥和他的團隊似乎認清了現實，第一次進入了正題。

操陽心底樂開了花。

來到這一步，其實就不怎麽難了。

“我出2000萬。”操陽淡定地開口。

一開口，現場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驚呆了。

2000年的2000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在幾個月以前，小馬哥還曾經想過用幾百萬的價格賣給暢狐和丁三石，卻被對方無情拒絕。

可誰想到操陽一開口就是2000萬。

小秘書眼睛瞪得像銅鈴。

别人不清楚，她對老闆知根知底的還不清楚嗎？

我們哪裏來的2000萬？

公司這才剛開始賺錢，欠銀行的錢都還沒還清呢。

倒是一旁的礦小姐非常淡定地在喝茶，仿佛這件事情跟她沒有關系似的。

……

操陽在心裏冷笑着，你們哪裏知道未來的企鵝會成長成什麽鬼？

龐然大物，恐怖如斯。

不過……

操陽冷靜地盯着小馬哥和其他幾個人，心裏面其實是非常忐忑的。

他已經釋放出了足夠的誠意，也沒有像别人一樣先壓價再往上擡，就是想要直接打動他們，如果這樣都不行的話……

不過，此時五個人的心裏面也是異常的忐忑。

說不心動是假的。

對比起國内的互聯網大企業來說，操陽可是一開口就多出了十倍左右的價格，這足以顯示出這個人的豪氣。

可要說是否真能下定決心賣掉呢？

可能還差了那麽一點。

“這樣，我退一步，2000萬，買35%的股權，但是我更希望是買下各位。”操陽決定給出最後一擊，他雙手按住桌子站了起來，“我評估一家公司的好壞，主要是看這家公司的人，我非常欣賞各位，也希望在我成爲公司的大股東以後，大家還是繼續在公司任職，職位不變，職能不變。

兩年。

我隻要兩年的控制權，這兩年裏我來把控公司未來的方向和盈利問題。

兩年以後，我把控制權還給你們。”

操陽說完，優雅地笑了笑，“我畢竟是一個商人，最後也是要去享受生活的，不至于什麽都親力親爲。你們大可以把我看成在企鵝賺錢之前的輔佐而已。”

媽耶！

小馬哥有些震驚。

這個人是上天派來的天使嗎？

投資2000萬，就隻是爲了讓企鵝過渡難關，然後兩年後控制權還能還給我們？

這兩年能不能盈利還兩說，搞不好操陽這2000萬會跟盈科和IDG一樣打了水漂。

這得何等的自信……才能做到？

所有人面面相觑，呆立了很久。

至此所有人的心結已經打開。

不過小馬哥還是緩了一步說，“操總，您的誠意我們已經收到了，你給我們三天時間讨論一下。”

……

在回去的路上，小秘書不解地問操陽，“操總，不是我有意要戳您，但是我們哪裏來的2000萬？”

對哦。

現在裴思清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擡起桃花眼，有些不滿地看向操陽。

你有2000萬的話，幹嘛不跟我結婚？

“暫時沒有，不過很快就有了。”操陽笑了笑，回過頭來，把目光看向裴思清。

“我？”裴思清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