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思凡

第450章 思凡

蘅蕪院。

寶钗手捧一條兩面三異的帕子,已經坐在床上怔怔出神了許久。

以往每次心中有所動搖的時候,她都會以薛家現階段需要穩定過度來說服自己,然而如今塵埃落定,這條以前萬試萬靈的妙方,與她心頭那濃濃的不甘比起來,竟就顯得分外蒼白無力。

或許……

正是知道因爲再無更改的可能,所以也就沒必要再自己騙自己了。

就在這時,院子裏突然傳來史湘雲和莺兒的說話聲。

唉~

寶钗微微一歎,不慌不忙将那帕子仔細疊好,順勢壓在了一堆繡活兒底下,這才起身迎到了外間。

“寶姐姐。”

史湘雲正好挑簾子進來,先上下端詳了寶钗一番,然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薛寶钗見狀便忍不住笑了:“你既藏不住話,就幹脆大方說出來,偏在我面前吞吞吐吐的演給誰看?”

“其實也沒什麽。”

史湘雲沖身後擺擺手,示意翠縷和莺兒暫且退出去,然後拉着寶姐姐在羅漢床上并肩做下,悄聲道:“我就是覺得姐姐好像并不開心似的,難道是對這樁婚事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薛寶钗微微一怔,旋即暗暗自責,這個節骨眼上偏讓人瞧出了情緒,實在是不應該。

好在看出來的是湘雲,心裏有什麽就跟自己直說了,倒還有機會彌補。

當下她搖頭苦笑道:“也不是不開心,就是……怎麽說呢,總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安穩不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

史湘雲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我當初剛定親時也是滿心忐忑,一度還……還曾嫌棄焦大哥粗鄙不文,後才慢慢才知道了他的好處。”

說到‘好處’,不覺又漲紅了臉。

薛寶钗聞言笑了兩聲,起身道:“不說這些——走吧,别讓姐妹們等急了。”

史湘雲也忙起身跟着她出了蘅蕪院,隻是半路上卻突然想到:自己是因爲對焦大哥不熟悉,所以才會心中忐忑,寶姐姐和二哥哥卻是自小熟慣了的,怎麽還會心中不安?

也就在她姐妹二人往大觀園正殿趕時。

賈寶玉不知第幾次湊到林黛玉身邊,鼓起勇氣想要說些什麽,卻再次敗倒在她冰冷的視線之下。

回到自己座位上悶悶的灌了兩杯果酒,隻覺渾身煩躁非常,又見老太太正拉着寶琴說話,一時也顧不上理會自己,便幹脆起身出了殿門胡逛。

他與寶钗頗有些異曲同工之處,都是塵埃落定之後,就突然冒出了相反的念頭。

區别在于,寶钗是對未來感到迷茫和恐懼,寶玉卻是深深懷念起了從前的影日,所以才會一而再試圖和林妹妹搭茬。

然而……

即便林黛玉态度不是這麽冷淡,事到如今他也早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難道他還敢抗旨不遵,和林黛玉連夜私奔不成?

越想越是憋屈煩悶,越煩悶越是覺得人間不值得,走一程停一程的,當真是酒入愁腸愁更愁。

正不自覺的有些酒意上頭,擡眼突然瞥見林妹妹正在遠處笑吟吟看着自己,畫着濃妝的小臉上再不複先前的冷漠疏離。

他心中大喜,正要沖上去一訴衷腸,冷不丁就被個管事婦人擋住了視線,又聽那婦人大聲呼喊道:“都先少吃些,等夜裏散了場有你們吃的——不然一會兒在台上出了洋相,可别指着我替你們擔待!”

什麽台上,什麽洋相?

賈寶玉迷糊了一陣子,才恍然發現眼前的那是什麽林黛玉,分明是一群趁着開戲前的間隙,抓緊時間吃晚飯的小戲子們。

而那被他錯看成林黛玉的,正是形貌做派都與黛玉有幾分相似的齡官兒。

他不由大爲失落。

想要轉身離開此地,可眼珠子卻鎖死在了齡官臉上,心道和正主說不上話,自己與她說上幾句,是不是也能稍解相思之苦?

這般想着,他便下意識朝着齡官走去。

“寶二爺?!”

這時一個驚喜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緊接着一個嬌俏的小戲子就攔在了寶玉身前。

“伱是?”

寶玉茫然的看着來人,依稀有些印象,卻又叫不出名字來。

那戲子小嘴一撅:“我是芳官兒啊,當初在甯國府吃滿月酒時,二爺還讓我給你單獨唱了一段兒呢!”

“啊,是有這麽回事!”

寶玉一拍腦門,旋即拱手作揖道:“我的錯,我的錯,往後再不敢忘記姑娘芳名了。”

“呦,這我可不敢當!”

芳官忙閃身避開:“您這麽大位爺,成天見的人多了,記不住我們原也尋常。”

邊替寶玉開脫,她邊滿眼火辣辣的盯緊寶玉。

不得不承認,寶玉能成爲丫鬟們公認的心儀對象并非全無道理,至少他對待這些下人的謙卑态度就很能哄人,很容易給人一種容易親近的錯覺。

再加上他在榮國府裏的獨特地位,立刻便讓芳官起了上位的心思。

她往前一步,妖娆妩媚的道:“二爺來我們這兒,莫不是想單獨聽些有趣的?”

“這……”

賈寶玉的目光卻不自覺的越過了芳官,望向了正與旁人說話的齡官。

芳官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當即就灌了一肚子酸醋,撇嘴道:“二爺快别看了,齡官可是有主的人,隻怕再過不久就要贖身出去了。”

“贖身?!”

賈寶玉聞言一驚,下意識追問:“是誰要贖她?”

“自然是東府裏的薔公子。”

芳官說着,又煙視媚行問道:“二爺到底要不要聽些有趣的?”

賈寶玉聽說是堂侄已經定下的人,便也不好再過去撩撥,當下便随口道:“我不愛聽那熱鬧的,有沒有…有沒有和出家人有關的?”

雖然因爲寶琴的到來,他最近對這道理禅機研究的少了,但先前造成的影響可沒那麽容易消除。

“自然是有的!”

芳官兩眼爍爍放光,顯是被搔到了癢處,隻見她沖着暗地裏努嘴道:“這裏人多嘴雜,讓人瞧見了隻怕不大好,咱們挪幾步,找個沒人的地方我唱給二爺聽。”

賈寶玉自然不會反對,又戀戀不舍的看了眼齡官,便跟着芳官去了僻靜處。

返回頭再說史湘雲和薛寶钗。

兩人并肩出了蘅蕪院之後,因寶钗不想提及賜婚的事兒,便主動挑起話頭,與湘雲交頭接耳的讨論起了‘小作文’的種種細節。

“哎呀!”

眼見離着大觀園不遠了,前面引路的翠縷突然驚呼一聲,手裏的燈籠也掉在了地上。

寶钗、湘雲連同莺兒都吓了一跳,忙問她出了什麽事情,翠縷卻指着黑暗處顫聲道:“你們聽,那邊兒、那邊兒是不是有人在唱戲?!”

衆人側耳傾聽,果然是有唱戲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聽起來似乎還是個幽怨的女子。

見翠縷吓的直哆嗦,薛寶钗便笑道:“多半是值夜的婦人忽然來了興緻,這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兒,倒就把你吓成這樣了。”

莺兒撿起燈籠正待附和自家姑娘,卻冷不防被史湘雲劈手奪過,揭開蓋子直接吹熄了燭火。

“姑娘這是?”

莺兒愕然。

“走,過去瞧瞧!”

史湘雲興緻勃勃的道:“今兒園子裏人多,要真有什麽魑魅魍魉的,咱們就喊人來捉了它!”

“你這丫頭就愛胡鬧!”

薛寶钗無奈的呵斥着,卻也隻能跟在後面随時看顧,免得她闖出禍來。

衆人蹑手蹑腳行出二十幾步遠,那唱腔便愈發的清晰起來:

“奴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漢。爲何腰盤黃縧,身穿直裰?見人家夫妻們,一對對着錦穿羅,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熱如火,不由人心熱如火!”

“這是……”

薛寶钗見多識廣,立刻聽出是《孽海記》裏小尼姑色空思凡的唱段兒,不由忙拉住了史湘雲,悄聲道:“前面怕不是什麽正經人,咱們還是别胡闖亂撞的好。”

“那不是正好?”

史湘雲卻愈發躍躍欲試,撸胳膊挽袖子道:“若是個不守婦道,又與咱們不甚熟稔的,就拿了她好生審問審問!”

寶钗見她正在興頭上,也隻好放開了拉扯。

眼見離着近了,就見黑暗中隐隐是一男一女,那女的邊唱邊圍着男子做些撩人舉動,比之戲台上常見的思凡,又多了七分放浪三分淫靡。

“果然讓姐姐說中了。”

史湘雲回頭對寶钗耳語了一聲,又指了指那兩人旁邊的灌木叢:“咱們且繞過去,看看這對狗男女究竟是誰!”

寶钗此時隐約覺得那男子有些熟悉,有心不想去趟這渾水,可又被史湘雲扯着身不由己,隻得伏地身子跟着史湘雲繞到了灌木叢後。

結果就在兩人準備探頭窺視的當口,那女子恰恰結束了唱段,隻聽一個熟悉至極的聲音歎道:“俗世之人想超脫、脫塵之人想入世,我與這色空竟是都投錯了人家。”

兩人上揚的姿勢登時僵住了,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後,寶钗便默不作聲的拉着史湘雲原路折回,見了翠縷和莺兒也是一言不發,隻悶頭往大觀園正殿行去。

史湘雲在一旁急的抓耳撓腮,有心想幫寶玉開脫幾句,可又實在找不着合适的言語。

要說這在大宅門裏——尤其是在甯榮二府當中,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兒,可問題是今兒是皇帝賜婚的好日子,賈寶玉偏跑來與人私相授受,聽什麽淫詞豔曲……

這還都罷了,頂多算是浪子無行。

關鍵是他最後那句慨歎,大有怅怅不樂要出家避世之意,這卻把剛剛與其訂婚的寶姐姐置于何地?

史湘雲搜腸刮肚的,愣是想不出替他開脫的借口,眼見已經到了正殿門外,隻急的扯住寶姐姐支吾道:“姐姐别惱,他、他一貫如此胡鬧,也未必就是存心!”

薛寶钗卻沒事人似的笑道:“我幾時惱了?走吧,别讓姐妹們等急了。”

說着,不由分說就拉着史湘雲進了大殿。

是夜。

寶钗來者不拒,竟破天荒的喝了個酩酊大醉。

旁人隻道她是歡喜的狠了,唯獨史湘雲心知肚明,可當着衆人卻又無從勸解,索性也放開了與她同醉一場。

…………

另一邊。

焦順感覺略有三分醉意,便謊作不支準備回家團圓——徐氏原打算去新宅裏吃酒賞月呢,結果卻被老太太的請帖給攪了。

結果剛走到殿門外,就又被王熙鳳和平兒給攔了下來。

王熙鳳不容置疑的道:“我還有一樁正經事兒需要用你,咱們且去廊下說話。”

卻是她得了那‘無雙珍品’後,歡喜了好一陣子才想起要組建後宮聯盟,防止薛寶钗篡位奪權的事情。

當着外人,焦順自是乖乖的跟着她們主仆到了廊下。

見平兒隔着丈許遠負責警戒,他這才壓低聲音調侃道:“奶奶每回找我總有正經事,難道就沒什麽不正經的要找我?”

“呸~”

王熙鳳啐了一口,暗暗抛了個媚眼:“那就先說不正經的——今兒晚上你在我房後小過道子裏,那間空屋内等着我,可别冒撞了。”

焦順聞言大喜,心道這‘無雙珍品’果然管用,竟撩的這婦人春心蕩漾,主動約自己去……

“等等!”

旋即他忽然想起了什麽,皺眉道:“二奶奶說的這地方。我怎麽聽着有些耳熟?”

王熙鳳掩嘴直笑:“你非但耳熟,還曾親自去過呢。”

自己還曾去過?

焦順仔細一琢磨登時恍然,這不正是王熙鳳毒設相思局,徹底坑死賈瑞的地方麽?!

當初自己還曾跟着賈蓉、賈薔兩個去‘捉奸’,遙想那時自己還站如喽啰,現如今卻已經成了賈蓉的‘叔叔’,以及他異父異母兄弟的親爹。

唉~

果然是物是人非啊。

想了這一通有的沒的,焦順立刻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那地方實在不吉利,二奶奶要是誠心,咱們就另換個好地方。”

“怎麽?“

王熙鳳戲谑道:“你沒膽子去?”

焦順那肯受激,當下腆着臉道:“二奶奶也知道,我這人天生就膽小。”

“那就算了。”

王熙鳳拿腔拿調的一甩帕子:“本來我還想拉上平兒一起,既然你是個沒膽的……”

“咳!”

焦順幹咳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挺着胸脯義無反顧的道:“我這人天生就膽小,唯獨隻有色膽包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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