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
蕭慧娘反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嬴東君笑吟吟地打斷了,“若是我沒記錯,你那位前未婚夫是姓陳吧?陳夢澤?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蕭慧娘這下不僅是變了臉色,整個人都僵住了。
“聽說當年那位陳家郎君頗有些才華。”嬴東君作勢想了想,嫣然一笑,“對了,他父親曾任戶部侍郎,是你伯父蕭士冠的下屬。”
許久不曾聽聞的名字,喚醒了蕭慧娘塵封已久的記憶。
身着青衫的清瘦青年跪在階下,一邊聲嘶力竭地說着什麽,一邊将頭重重地磕在青石闆上,血從他的白皙的額頭一滴滴滴落,染紅了他的眉眼,也染紅了他膝下那方青石。
兩個身強體壯的侍從快步上前,将那青年從地上拖拽而起,欲要将他拖走,青年卻拼命掙紮,頭上滴落的血漸漸地将他的青衫前襟浸透。
似乎心有所感,青年突然朝廊柱的方向看來,原本斯文俊秀的郎君,面目猙獰,雙眼血紅,仿佛羅刹惡鬼,吓得躲在廊柱後偷窺的人急忙後退幾步,卻不小心踩到了裙擺跌倒在地。
那青年卻仿佛看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竟突然狂笑起來,那笑聲尖銳凄厲,不似人聲。
侍從拽着他的胳膊,硬将他拖向門外,他也不再掙紮,隻是一邊笑着,一邊用那雙仿若泣血的眼睛盯着廊柱之後,他嘴唇微動,似乎無聲說了一句什麽……
蕭慧娘猛地打了個冷顫,從這個曾經糾纏了她好幾年的噩夢中清醒過來。
嬴東君小聲說了一句,“想起來了?”
蕭慧娘惡狠狠地瞪向嬴東君,“胡說八道!我才沒有什麽前未婚夫!”
“哦——你說沒有,那便是沒有吧。”嬴東君掩唇一笑,一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表情。
可她越這樣說,看熱鬧的人越是不信,也越加好奇,都忍不住竊竊讨論起那位陳家郎君來。
蕭慧娘看了一眼人群,這些人是被她故意引來的,卻看起了她的熱鬧!
蕭慧娘咬了咬牙,駁斥道:“我從未與我家郎君之外的任何人有過婚約!”
嬴東君驚訝地說:“原來長輩之間口頭定下婚約,并交換了信物是可以不做數的嗎?本宮自幼長在宮廷,不太懂民間的婚俗呢。”
“口頭定下的婚約當然能作數了,何況還交換了信物呢!”底下有人高聲道,“我們普通百姓婚娶,也講誠信的!”
“這麽說這位世子夫人真有個姓陳的前未婚夫?”有人興緻勃勃地問。
“應該是真的吧,長公主雖然脾氣有些……但是沒聽說她有騙人的愛好。”有人分析道,“我記得靖安侯世子成親是在五年前吧?五年前這位世子夫人已經是雙十年華,當時大家還奇怪以她的家世,怎麽出嫁比尋常女子晚。如果她之前有過一樁婚約,倒是能說得通了!”
“那她爲何不肯承認?”
“可能是爲了顔面吧,說自己有過婚約,好像有些不好聽?”
有女子嗤笑道:“我們大聖朝民風開化,再嫁之女都不以爲恥,有過婚約又有什麽不好聽的!迂腐!”
“诶?我想起來了。”一個中年文人模樣的人冥思苦想一陣之後,突然眼睛一亮,撫掌道,“我想起來靖安侯世子夫人這個前未婚夫是誰了!”
“是誰?”
“快說說!”
中年文人撫了撫自己的短須,環視一圈衆人:“十年前,北關那場戰役你們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有人憤慨道,“北骥人卑鄙無恥,撕毀前年剛定下的盟約,偷襲北關。沈元帥和三萬北關将士爲保護城中百姓守城七日,最終沈元帥和大半北關将士戰死。若不是關鍵時刻,沈小将軍帶着援兵趕來,以北骥人攻下一城便殺光搶光燒光的殘暴兇惡,當年必是血流成河!”
“是啊!還好有沈小将軍在!有他鎮守北關,這些年北骥人都不敢太過放肆!”
“可這與靖安侯世子夫人的未婚夫有什麽關系?”有人問那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歎了一口氣,“沈元帥武功蓋世,用兵如神,從軍以來,在戰場上幾無敗績,十年前他又正當壯年,你們說他爲什麽會死在敵人的偷襲之下,還差點讓北骥軍破了北關?”
“聽說當年北骥人買通了幾個北關軍中的敗類,裏應外合!”
“這個我也知道,聽說在北骥偷襲之前,北關軍的糧倉正好被燒了,沈元帥派沈小将軍帶了一隊人去附近州縣借糧!北骥人打來的時候,沈小将軍還沒借糧歸來,元帥和将士們是餓着肚子在守城!能堅守七日,已經殊爲不易。”
“哪有那麽巧的事!我看北關糧草被燒一事,肯定與北骥人脫不開關系!”
“事情若真是這麽簡單就好了!”中年文士搖頭道。
“難不成還有别的事?”
中年文士看了看四周,低聲道:“十年前那場戰事過後沒多久,戶部侍郎陳麒就被下獄了,之後沒多久陳侍郎就在獄中自盡而亡。而陳侍郎,正是之前被派往北關督饷的官員!”
有幾個讀書人聽了中年文士的話,若有所思起來。
可普通百姓對朝堂政事并不敏感,聽了中年文士的話,也不太理解其中的彎彎繞繞。
他們隻聽懂了他們能理解的東西,恍然大悟道:“所以,跟靖安侯世子夫人有過婚約的,就是這個在獄中自盡的陳侍郎的兒子?”
中年文人輕輕颔首。
“嘶——”有人驚呼道,“那難怪世子夫人不肯認了!要是我,我也不肯認啊!那陳侍郎肯定是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才會在獄中自盡。若是被人知道,跟他兒子有過婚約,多丢人啊!”
蕭慧娘隐隐聽到下面的議論聲,臉色更加蒼白,竟有些搖搖欲墜。
嬴東君關心地問:“世子夫人,臉色爲何這般難看?莫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進本宮府上休息片刻?”
蕭慧娘惡狠狠地看着嬴東君,眼中的怨毒無遮無掩,她低聲咬牙切齒地說:“嬴東君!你想做什麽?”
嬴東君嫣然一笑,也低聲回道:“沒人告訴過你,沒事不要招惹本宮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