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舜臣:“臣猜測,李昌輔這次恐怕當真病得不輕。他擔心,若李家還按以前的方式行事,等他一死,李宏承無法掌控局面,李家危矣。我若是李昌輔,此時必然會交代李宏承重新與蕭家交好,在蕭家的庇護下,韬光養晦。”
“在蕭家的庇護下韬光養晦?”蕭太後在心裏冷笑了一聲,“然後等到重新掌控李家,羽翼豐滿之時,再學他祖父那樣騎在哀家頭上?”
虞舜臣淡聲勸道:“娘娘此時不正當用人之際?其實接受李家的投誠也無妨,李宏承想要完全掌控李家,并不容易。”
蕭太後想了想,說道:“你不要被李宏承現在的樣子給騙了,他是哀家見過的人當中,除你之外,最聰明的一個。隻要他想,掌控李家,是遲早之事。”
虞舜臣:“如娘娘所言,或許李宏承終有一日能完全掌控李氏一族,但不是現在。他要面對的敵人并不弱,如果沒有蕭家的支持,等李昌輔死後,李家必亂。”
蕭太後聞言目光微閃,“哦?你指的那個李宏承的敵人到底是誰?”
虞舜臣:“李昌輔的堂兄,李宏承的伯祖父,李昌用。”
蕭太後聽到這個名字,着實意外了一下,“李昌用?我記得當年是他主動讓出族長之位的,而且這些年來,他輔佐李昌輔一直都很盡心盡力,怎麽會?”
虞舜臣:“李昌用當年若是堅持不讓位,娘娘覺得他就能當上李氏的族長嗎?”
蕭太後想了想,搖頭,“那倒是不能。”
李昌輔當上李氏族長,是因爲他有沈家的支持,加上自身又能力有有手段,李昌用當年讓不讓,結果都一樣。
虞舜臣:“現如今不一樣了。李昌用争不過李昌輔,難道還不能跟李宏承争一争?”
蕭太後覺得虞舜臣這話很有道理,不由得陷入沉思。
虞舜臣:“娘娘還記得李佐才嗎?”
“當然記得。”蕭太後點頭,李昌輔的那個私生子,被判了流放。
虞舜臣:“當初大理寺在審理這樁案子的時候,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隻是因爲與案情無關,最後沒有寫進奏章中。”
蕭太後來了興趣,“哦?”
虞舜臣:“李佐才雖是李昌輔的兒子,可這些年與他接觸最多的其實是李昌用,而李昌輔對這件事,卻并不知情。”
蕭太後聞言不由驚訝,“李昌用頻繁接觸李佐才做什麽?還瞞着李昌輔。”
虞舜臣:“按李佐才的說法,李昌用這個伯父對他很不錯,這些年一直暗中照顧他,有些事他去求李昌輔,李昌輔有時顧忌着李夫人那邊,不肯答應。可他若是求到李昌用那裏,李昌用八成會應許。隻是,李昌用交代了李佐才母子,不可将他暗中照應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蕭太後聽到這裏,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李昌用這些年可能是在捧殺李佐才,這手段是世家内宅中用慣的手段了。
難怪李佐才最後養成了那樣目中無人,眼高手低的性子。
蕭太後歎道:“若真是如此,這個李昌用,這些年隐藏得夠深啊。所有人都以爲他與李昌輔是兄弟齊心,卻不想他竟暗中養廢了李昌輔的兒子。”
虞舜臣道:“或許還不止。”
“不止?”蕭太後連忙追問道,“難不成他還做過其他的事?”
虞舜臣:“他連李昌輔的私生子都容不下,娘娘覺得他能容下李昌輔悉心培養的嫡長孫?”
蕭太後聞言,一臉震驚。
“李宏承這些年與李昌輔離心,很難說沒有他暗中推波助瀾。”虞舜臣點到爲止,并沒有細說。
蕭太後知道,李宏承當初性情大變,最後離開京城是爲了周氏。
李宏承十八歲那年,與自己的表姐周氏成親,李宏承與周氏雖是青梅竹馬,兩人卻并無男女之情,婚後也一直都是分房而睡。聽說之後周氏一直想要與李宏承和離,李宏承也答應了會幫周氏說服家中長輩,放她歸家。
可是無論李宏承和周氏如何鬧,如何哀求,李家和周家的長輩都不肯答應他們和離。直到有一日,周氏被發現吊死在了她和李宏承婚房的房梁上。
周氏自盡後,李宏承怨恨上了家中長輩,憤而離開了京城。
難不成這件事還有什麽隐情?
就在這時,有侍女進來禀報說李宏承求見。
蕭太後訝異地看向虞舜臣。
虞舜臣順勢道:“娘娘若無其他事,臣先告退了。”
蕭太後點頭,“好,你先去吧。”
虞舜臣行了一禮,轉身欲走。
“虞郎。”蕭太後突然喚了一聲。
虞舜臣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恭敬又平靜地拱手道:“娘娘還有何事吩咐?”他仿佛沒有發現蕭太後那聲有些出格的稱呼。
蕭太後看了他一會兒,眼中的情緒變幻,最終她溫柔地輕聲道:“今後,你可還願意像今日這樣,爲我謀劃?”
虞舜臣眼睛都沒擡一下,淡聲道:“臣并未曾爲娘娘謀劃,今後臣也将恪守臣子的本分,臣告退。”
虞舜臣說完,躬身行了一禮,轉身離去了。
蕭太後看着他的背影,沒有再隐藏眼中的情緒,那當中有怅然,有失望,也有幾分惱怒。
“你還是當年的虞郎,可哀家已經不是當初的蕭穎了。”蕭太後眯了眯眼,輕聲道,“終有一日……”
她沒有繼續往下說,站在原地平複了一下情緒,然後走回了榻前坐下。
“宣李宏承進來。”蕭太後淡淡地說。
片刻後,李宏承在侍女的帶領下走進殿來。
“臣拜見太後娘娘。”李宏承笑眯眯地給蕭太後行禮。
蕭太後坐在上方,笑看着他,“起來吧,多少年沒見你了,讓哀家看看,你變樣了沒有。”
李宏承起身,歎了一口氣,半是玩笑半認真地說:“臣本想早些進宮拜見娘娘的,可是祖父的多年不見臣,時時刻刻都想要臣在他身邊伺候着,還要給臣立規矩,恨不得連倒馬桶的活兒都交給臣親爲。這次也多虧了娘娘的旨意,臣才能跟着來禁苑,總算是不用聽祖父的唠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