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如幕,雄關似鐵。
鐵關上燃起了一道道的火把,将整片天空都照得紅豔一片,似是血光映天,雲頭泛瀾。
關下已有陣陣叫喊,狂呼,交戰之聲,隻見一片片黑影交擊在一起,箭矢如流水一般傾瀉而出,有的射中人的喉嚨,有的射中人的胸膛。
一個個士卒倒下,又有另外一批士卒緊跟而上,前仆後繼,奮不顧身,血流成河!
沒有見過這樣殘酷的戰争的人,絕不會知道戰争有多麽可怕和血腥。
李元騎着夔牛,與鄧九公和鄧婵玉來到關上時,在關上指揮作戰的人乃是鄧九公的兒子鄧秀。今夜該他值守,所以他第一時間便沖到了前線。
“情勢怎麽樣?”
鄧九公走到關頭,甩臂撥開一支射向他的飛箭,向着鄧秀問道。
鄧秀一邊指揮,一邊回答:“父親,你來了!南伯侯趁夜襲擊,想要攻下大關,不過根本是癡人說夢,鄂順自己沒招了,才出此下策而已!”
鄧九公緊盯着戰場的局勢變化,沉着冷靜,并不見一絲驚慌之色,慢慢說道:“鄂順屢戰屢敗,正面交鋒他不是我的對手,所以出此奇招,也理所當然。”
鄧婵玉這時候說道:“不錯!他拿爹爹沒有辦法了,所以隻能殊死一搏,卻不料還是枉費心計!”
三人一同加入到戰線之中,同軍士一起從關卡上面倒下一直準備着的火油與巨木,這些易燃之物一遇到火,便“嗤嗤”燃燒起來,并且很難熄滅。
南伯侯鄂順的軍隊隻在堅壁下方,關卡之外來回盤旋,試圖登關,但他們的攻城器械十分簡陋,又無嚴格調度,完全是白費功勞,送上了許多人命。
李元立在一旁,遙遙地看着,卻不出手。
隻因他若是一旦出手,殺傷太多,造下過重的因果,難免就隻能深陷紅塵,不得脫身了,所以他選擇袖手旁觀。
又過了一會兒,突然下方傳來一陣激烈的喊殺聲,震耳欲聾,殺氣逼人。
關卡的大門忽地被打開,南伯侯的士卒們看準機會,帶刀持槍,披甲戴胄,齊齊湧了進來!
“這是怎麽回事?!”
鄧秀推下一塊巨木,憤怒地大叫一聲!
鄧九公卻還是十分鎮定,說道:“必然是他們買通了奸細,将關門偷偷打開了!難怪他們敢夜攻而來!”
“李元将軍,勞煩看住小女!”
“保護我妹妹!”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随即便帶了兵器,匆匆而下,叮囑鄧婵玉就在關樓之中守着,不要亂走。
關内火起,關外兵變。
火光透過夜幕傳來,關上的哨樓被照得忽明忽暗,李元的身影也若隐若現,唯有鄧婵玉胸前那顆五種顔色的石頭依然閃閃發亮。
鄧婵玉跑到李元身邊,道:“李将軍,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她聽到有奸細奪關之後,不但不畏懼,反而有些緊張興奮起來,像是有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情在等着她去完成。
李元眺望着遠處一群蟻窩般排列,層層密密的營賬,那裏是南伯侯軍隊的大營。
“你想怎麽辦?”
鄧婵玉側着頭道:“我想去幫父親和兄長的忙!”
李元道:“可是你的父兄大人都專門讓我保護你,而不是想要你去冒險!”
鄧婵玉露出失望的表情,道:“以前都是太鸾哥帶我去打仗,現在他受了傷,就沒人能夠在亂軍中護住我了。”
月光本來如水,此時卻也仿佛被戰事染得有些血紅。
李元忽然問道:“你真的想去沖鋒陷陣?”
鄧婵玉道:“但我的父親一定不許!”
李元道:“他爲什麽不許?”
鄧婵玉道:“因爲太危險了。”
李元又問道:“如果不危險呢?他會允許嗎?”
“如果不危險,他當然會同意我去的!自從娘死後,他從小就最疼愛我了!”
“好!”
李元隻說了一個字,就抓着鄧婵玉的手臂,讓她也上了夔牛的背!
“坐穩了!”
夔牛搖晃了兩下腦袋,似乎對于鄧婵玉這個小姑娘騎上它有些不滿,不過在聽到李元說話之後,還是立刻騰飛起來。
呼!
夔牛起身,雲霧托足,風雨随行,瓢潑而下!
衆軍士隻覺得自己頭頂飄飄渺渺之間,居然落下水珠來,似是天空降雨,但又轉瞬即過,像是錯覺一般。
“啊!”
鄧婵玉第一次飛在空中,大叫起來。
幸好她的聲音被喊鬧和厮殺聲中被蓋住,才沒有被太多人察覺到有一個少女正在天上亂飛。
鄧婵玉不愧是名門之後,也很快地就将心态調節了過來,迎着大風,對着坐在她前面的李元問道:“你要去哪裏啊?”
李元道:“放火燒了他們的大本營!”
兩人坐在夔牛之上,極速朝着南伯侯的軍營靠攏,不過少時,一個個按列建設,排列齊整的營賬便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營中也有兵士巡邏,值班輪換,不過大概是因爲全軍出擊,進攻三山關的緣由,看守的哨衛并不算多。
夔牛輕輕降落,悄無聲息地落在一處距離軍營很近的山頭上面。
鄧婵玉還沒來得及喘過氣,便好奇地打量着南伯侯大軍的軍營,叫道:“我一直想來這裏,今天終于真的到了!”
李元轉過身,對着她比了一個“小聲”的手勢,随後下了夔牛,觀察着周圍的地形。
鄧婵玉道:“你在看什麽?我們要怎麽去燒營啊?”
李元道:“我在想該從哪裏開始燒。”
鄧婵玉道:“這有什麽好想的?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當然糧倉是最緊要的,最該毀掉的了!”
李元卻搖頭道:“不行。我們若真的将糧倉燒毀,不知多少人又要餓死在這裏了!”
鄧婵玉道:“可.......可他們不是敵人嗎?”
李元正色道:“他們是敵人,可也是人!就在幾年前,他們還是我們的同澤戰友,隻不過因爲纣王無道,昏庸暴虐,所以他們才造反的。”
“錯的本不是他們!而是商纣王!”
鄧婵玉嘟着嘴,皺起秀眉,道:“但.....但.....但我父親說......”
她說了半天,卻還是沒有說出什麽特别有力的話語來反駁李元。
“我們隻要讓他們知道後方失火,趕緊回來,解了三山關之危就好,無須産生太多殺孽的!”
鄧婵玉似懂非懂,終于還是點了點頭,道:“可是火從哪裏來呢?”
李元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笑道:“這裏!”
“啊?!”
鄧婵玉有些不解。
李元說着拿出老松劍,嘴貼着劍柄,劍尖朝外,呼了口氣,吟道:
“全仗道術一口真,真火燒營不燒人。”
“若将心向殺戮裏,即作妖魔不作神!”
大火頓時從他嘴中噴湧而出,化作火線,燒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