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旗殘破,士氣低迷,人人垂頭喪氣,拖腿纏足,槍戟曳地。
有的人連甲胄都已丢掉,兵器也隻剩下半截,很難想象,這樣一支訓練有素的精兵隊伍,會被打擊成這個樣子。
聞太師走在最前面,連他座下向來傲氣的墨麒麟都有些灰頭土面,踉踉跄跄。
李元騎上夔牛,慢慢朝着聞仲而去。
夔牛雖然隻有單足,但頗有法力,善用風雨雲霧,使了一陣風在足下,看似着地,實則淩空,倒是不太費力。
“太師,太師!”
李元騎來夔牛,立于山頭,舉臂高呼,問道:“我在此處!”
過了半晌,聞仲像是才回過神來一般,定了定睛,朝着李元看去:“李道兄,原來你在這裏。”
李元催促夔牛快來,落在聞仲面前。
聞仲見李元已經降伏了夔牛,倒是一拱手,說道:“恭喜李元道兄,得一異獸坐騎,日後吞氣納精,進階之後,必然不可限量。”
李元拱手謝過,又問道:“不知太師此去,是遇見何等阻礙,怎會如此歸來?莫非是那六耳猕猴還有後手?”
“唉!”聞仲長歎一聲,道:“敵情不明,率兵冒進,本是兵家大忌。今日之敗,全在我手,實在愧對先王!”
他接着說道:“我帶兵行至北海,本欲将七十二路諸侯一網打盡,不曾料到戰至中途,北海邊上忽有一隻大鲲躍出,化而爲鵬,其翼不知數千數萬裏,竟将北海之水傾在我軍之中,我軍一觸即敗......”
不用聞仲再繼續說下去,李元已經知道結果。
雖然聞仲和他排演的五行軍陣不算平庸,然而一來是李元不在,陣法威力本就削弱;二是陣法之力雖強,又怎可抵擋浩大的北海之傾?
聞仲有此一敗,也是必然了。
李元安慰他道:“太師不必自責,換作任何一位将軍來,都不可能比太師做的更好了。”
聞仲下了坐騎,一邊命人安營紮寨,生火造飯,一邊親自去山中拾撿柴火。
山色蒼郁,霧色悠悠,空中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随時都會下起雨來。
兩人漸漸步入遠山中去。
而夔牛哼着一陣陣怪聲,留在原地,跟着聞仲的墨麒麟互相對眼。
李元也陪着聞仲慢慢走去,一言不發,跟在他後邊撿拾柴火。
以他們二人的法力本不必如此費事,隻需施展術法,自然就能生火;然而李元明白,聞仲這是想與将士們一起做些事情,表示元帥與他們同在,以此穩定軍心。
連聞仲都心情頗爲郁悶,又何況是三軍将士。
李元思至此處,聞仲忽然問道:“李道兄,你見多識廣,可曾知道那北海之鲲,究竟是何物?我觀其勢,比我師尊也還勝過半分,根本非我能敵!”
聞仲的師尊是截教四大弟子中的金靈聖母,法力之高,已是猶在金仙之上,到了大羅金仙的境地了。
全世間也找不出多少比她還強的大能。
而聞仲如今卻認爲,他在北海遇見的妖怪,比金靈聖母還要強悍,由不得他不畏懼。
李元道:“我以往曾見古籍記載雲:北冥有魚,其名爲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爲鳥,其名爲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聞仲嘴中不住地念叨這個詞:“鲲鵬...鲲鵬...鲲鵬......”
李元道:“那大抵是遠古時期的大能者了,我二人比之起來,不過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的。所以太師,你縱然敗在他的手中,倒也不算什麽了。”
聞仲撿了柴火,用繩索捆作一大堆,又将之全部負在背上,垂頭顧首而道:“隻是我不知,這等大能,爲何會降罪于我等!”
李元道:“他可曾說過什麽?”
聞仲搖頭:“他什麽也沒說。”
兩人往軍營中走去,誰也不再開口說話。
這種因素導緻的後果,往往會讓人感覺到無能爲力。
但李元心中卻隐隐有所感受,也許這就是“商朝”的命運;商朝将亡,天命在周,這是誰也無法阻擋的。
——聞仲能在自己的幫助下,勝過一時,卻無法真正地力挽狂瀾。
李元望了望聞仲頭上的氣運,呈一片貴紫色,籠罩成雲,形成麒麟形狀,甚至隐隐麒麟的額頭上有一天星閃現。
他雖經一大敗,氣運卻仍然相當旺盛,不愧是當朝掌管大權的太師。
毋庸置疑,聞仲的商朝氣運是相當之多的;至少在目前西周未起之時,是這樣的。
李元見此,暗歎一聲,心下定計,已作了個新的打算。
········
三軍整頓一日,安定下來。
大營之中,聞仲仍然愁眉不展,李元詢問聞仲道:“太師日後有何打算,還要再去征讨北海麽?”
聞仲望了望軍營,歎道:“我無功而返,又怎有臉面對君上?”
李元卻道:“隻是我來之時,東、南兩路四百諸侯已反,朝廷動蕩,後宮又有妲己擾亂,局勢十分不妙,若是太師久久不回.......”
聞仲額上第三隻眼突然暴睜,又驚又怒,說道:“昏君啊昏君,如今外憂内患,四面戰起,他尚且不知納言廣聽,清理小人,反而要沉迷美色,氣煞我也!”
李元勸道:“太師不若班師回朝,先除内憂,再抵外患。”
聞仲搖頭說道:“不可。我若退去,豈不是承認戰敗?那麽若是天下以爲北海七十二路諸侯戰而勝之,紛紛效仿,局勢便更不可收拾了!”
李元不再多言。
兩人沉默一陣,聞仲忽道:“不如我修書一封,向陛下推薦李道兄去統率大軍,肅清朝歌,治理政務!”
他此言一出,卻是正合了李元的心意。
李元想要速速聚集氣運,加緊修行,然後再急流勇退,歸隐山林,不去惹那“封神榜”的因果,成個自在神仙,才是正計。
如果陪着聞仲在這裏枉費時間,那才是白磨工夫。
李元立即道:“如此甚好!隻是我才入朝歌不久,未曾立威,難免不能服衆。又該如何?”
“我将我金鞭與你一隻,你持此鞭,如我親至,上谏天子,下打奸臣,誰若不服,全憑你處置!”
聞仲說罷,果真抽出左邊的金鞭重重放在李元面前。
“同是爲國,你不必多慮。若有人阻你,朝内你可尋亞相比幹,朝外可尋武成王黃飛虎,二人俱是賢臣良将,皆能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