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她的動作比思維更快一步。
等愛麗絲反應過來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跳下潭水。
水溫和之前一樣，不冷也不熱。在水裏睜開眼睛，她環顧四周，卻沒看見雪豹的身影。
雪豹雖然會遊泳，但潛水時間過長，沒有氧氣也會窒息而死。
必須快點找到它！
她屏住呼吸，雙手用力滑動潭水，又向下遊出數十米，還是沒能找到對方。
愛麗絲沒有灰心，擺動雙臂，繼續向下。
在深水中遊泳，肺部也會承受不小壓力。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保持冷靜。
“下面好像有什麽在發光！”
虛空魔杖出聲提醒。
愛麗絲也看到了……在潭水更深處，閃爍着點點亮光。
亮光在水下緩慢遊動，如同深藍夜空中飛舞的螢火蟲。
憂傷而浪漫。
忍受着胸口的不适，愛麗絲咬緊牙關往下遊，雙方之間的距離漸漸拉近。
那些閃爍的光芒，終于有了清晰地輪廓。
它們的樣子看起來和鯉魚相似，不同的是，這種魚類能夠自主發光。
每一片魚鱗，都像一個小燈泡，水潭深處的光線本來很暗，但因爲有了它們的存在，變得明亮起來。
魚群很悠閑，但它們的感知力特别敏銳，很快發現了闖入領地的人。
它們幾乎同時回頭，緊緊盯住那個人類少女。
好像隻要這麽看着，愛麗絲就不敢繼續靠近。
被數百隻閃光魚盯着，少女的表情依舊很自然。
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友善一些，揮手朝盯着自己的魚群打招呼。
魚群開始聚集起來，像一條閃閃發光的銀色河流。
河流穿過清澈的潭水，來到愛麗絲上方，組成一個巨大的問号，居高臨下的審視着她。
它們的眼神并不友好，但是也沒散發出一絲殺意。
魚群圍着她順時針轉動，像是在舉行一場神秘而莊嚴的儀式。
“韋德，你知道它們在做什麽嗎？”
臉上挂着友善的笑容，她暗中詢問虛空魔杖。
冥思苦想了幾秒，藏在袖子裏的魔杖搖搖頭，和主人一樣困惑：
“我也不懂……以前從沒見過，讓我猜猜——這也許是一種舞蹈？”
這個猜測一點都不靠譜。
她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雪豹還在等她。
實在不行，隻能率先發起戰鬥。
愛麗絲伸手握住了魔劍劍柄，收起友善的目光，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虎鲸，鋒芒畢露！
就在這時，一條拇指大小的閃光魚遊過來，小心翼翼的觸碰少女柔嫩的側臉。
像蜻蜓點水一樣溫柔。
愛麗絲被親的怔了一下，脊背挺直，明亮的眼眸閃過一抹茫然。忘了把劍拔出來。
她的心情有些複雜，胸口更加沉悶。
這些閃光魚對自己并無殺意，如果拔劍破開魚群的包圍，就一定會傷及無辜……
這樣做真的合适嗎？
握緊魔劍的手松開，然後再次緊握。
如果真這麽做——她和殘害無辜生命的複活者有什麽區别？
就在這時，圍着愛麗絲旋轉的魚群忽然散開，向遠處逃去！
怎麽回事？憑借敏銳的直覺，愛麗絲轉身看向後方。
一頭體型龐大的白色鲨魚，悄無聲息的張開巨口，向人類少女展示自己的牙齒。
虛空魔杖表示很疑惑：
“它是在挑釁我們？”
愛麗絲沒說話，似乎發現了什麽，毫不猶豫鑽進了鲨魚的巨口。
本以爲主人會用魔劍刺穿白鲨，事實卻截然相反。韋德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是我想錯了……還是主人你真想成爲鲨魚的零食？”
一直保持緘默的福咒終于鼓起勇氣，主動和魔杖說話，
“主上不會那麽做……這隻鲨魚的牙齒，好像被什麽東西纏住了。”
從袖子裏往外看，鲨魚牙齒似乎被蜘蛛網纏住了。
這個蜘蛛網黑不溜秋，比普通的蛛網粗很多。
愛麗絲伸手抓住蛛網，用力想外一扯，蛛網刺啦一聲裂開。
因爲她的力氣很猛，整顆牙齒差點被扯下來。
鲨魚痛的在水裏打滾。
意識到自己的方法太粗暴，愛麗絲吸取教訓。
拔出腰間的魔劍，對準纏住鲨魚牙的黑蛛網，拉出六道劍光。
牢牢貼在牙齒上的蛛網，如同黑色的雪花飄落水中。
鲨魚長大嘴，像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将所有破碎的蛛網吐出去。
愛麗絲打量着白鲨的口腔，确定沒有蛛網殘留，轉身離開了鲨魚的張大的深淵巨口。
大白鲨低頭望着她，圍着她轉了幾圈，仿佛在表達感激之情。
伸手輕輕撫摸白鲨光滑的皮膚，愛麗絲向鲨魚揮揮手，轉身準備繼續下潛。
還沒走多遠，便被白鲨攔住。白鲨左右擺頭，用身體去蹭少女美麗的金發。
福咒蒼老的聲音響起：“它可能覺得水底很危險，不想讓主上下去。”
“農夫與蛇的故事，你沒聽過？”韋德并不認它的猜測。
“鲨魚是冷血殺手，個性兇猛殘忍。”
“你好心去幫它，它也不會感激你。因爲人類在它眼裏，就是一塊曲奇。”
魔杖說的話，像一根又尖又長的刺，狠狠紮入福咒内心最柔軟的地方。
衆所周知，魔法福咒曾是一個惡毒的詛咒。
惡毒的詛咒，就像毒藥一樣可怕，所有人對它避之不及。當初詛咒身陷絕境，以爲愛麗絲會殺了它。
但是她沒有那麽做，反而讓它重獲新生，讓它有了活下去的機會。
就算曾經犯了很多錯，它也想擁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你不應該這樣說話……就算你是主上的魔杖，也不能自以爲是！”
沒想到福咒突然生氣，韋德語氣冷下來，擡高聲音。
“你吼我幹嘛？！”
福咒蒼老的聲音激動到顫抖：“我就要反駁你，因爲你太過分！”
“不是所有鲨魚都會都會以怨報德，不是所有冷血動物都會不知感恩。”
“你憑什麽随便否定它們？”
韋德想明白了，它氣得冷笑一聲：“你是想到了你自己吧？”
“你以前很喜歡折磨主人啊，因爲你是詛咒！”
愛麗絲聽不下去了：“你們兩個冷靜點，能好好說話就說，不能就先保持沉默。”
韋德還想訓斥福咒，但是現在時機不對。
顧及到主人的感受，它憋着一肚子火，陷入沉默。
福咒很快就冷靜下來，它知道自己的确不應該激動，低聲向愛麗絲道歉：
“主上，屬下知錯，請主上責罰！”
還沒來得及說話，大白鲨忽然遊到愛麗絲身後，張嘴一口把她吃掉了。
她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跌坐在鲨魚的口腔裏。
愛麗絲迅速坐起身，表情有些茫然。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
韋德剛要說話，被福咒搶先一步：“主上，你有沒有受傷？”
重新找到平衡，愛麗絲在心裏回複：“沒事，白鲨不會傷害我。”
“它爲什麽要把你含在嘴裏？”韋德不能理解鲨魚的做法。
“也許它要帶我去一個地方。”一隻手撐着下巴，少女垂下睫毛，把自己的猜測說出。
含着少女的大白鲨，如同漂浮在深藍色的夜空中，向水潭上方迅速遊去……
巨大的魚尾用力一擺，鲨魚從水面一躍而出，激起一大片飛揚的水花。
在身體飛向空中的瞬間，白鲨張開嘴巴，愛麗絲探出頭來，發現周圍的景象變了。
水潭外面是一座巨大的山洞，上千名獸人圍着一座工藝精湛的冰塔起舞。
一名少女被綁在塔頂的柱子上，捆綁她的鎖鏈，同樣是堅硬的寒冰。
少女嘴角挂着血絲。
面容雖然憔悴，但神情卻很平靜，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恐懼。
愛麗絲認出對方的瞬間，幾乎忘了呼吸。
她從鲨魚口中飛出，落在水潭邊，仰望着遠處的冰塔。
必須把阿布救出來！
強迫自己深呼吸，體内似乎要沸騰起來的熱血，再次恢複平靜。
獸人們似乎沒有發現她的到來，隻是熱情的揮舞着雙臂，在冰塔下旋轉起舞…
唱着曲調奇異的魔法歌謠。歌聲在整座山洞内回蕩不絕。
山洞上方挂着十幾盞藍色吊燈，吊燈緩緩轉動。
上面鑲嵌着數以百計的水晶，吊燈散發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想要不被阻攔，最好的辦法就是隐藏自身。
“大白鲨，謝謝你的幫助！”愛麗絲壓低聲音，回頭向水潭中的白鲨揮手。
浮在水面上，大白鲨甩動尾巴，發出咕咕咕的呼吸聲。
因爲沒有聲帶，所以它不能說話。
隻能用呼吸的頻率，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快走吧，離開這裏。”愛麗絲小聲說，摸了摸大白鲨的背部。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叫聲響起：“哎嗚哎嗚哎嗚！”
她還沒回頭，就被一隻猛獸撲倒在地。
雪豹喉嚨裏打着呼噜，用大腦袋反複蹭她的衣服。蹭了愛麗絲一身毛。
“噓——”愛麗絲伸出食指抵在嘴唇上，做出禁聲的手勢。
雪豹是從起舞的獸人裏跑出來的，它歪頭看着金發少女的手勢，乖乖把嘴閉上。
回蕩着奇異歌謠的山洞，忽然變得安靜下來……
愛麗絲身體瞬間緊繃，她避開雪豹，看向剛剛還在歌舞的獸人們——
成百上千的獸人也看着她。在這一秒鍾的時間裏，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不妙，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愛麗絲看向雪豹，張嘴想說什麽，雪豹聽都沒聽就開始搖頭。
那堅定的目光，仿佛在說“我絕對不會離開你”。
盡管心裏有點感動，但是如果雪豹不走，一定會被獸人們針對。她需要想辦法保護雪豹。
潛入計劃已行不通。既然如此，便隻能硬闖了！
她和雪豹對視一眼，輕輕拍了一下對方的腦袋，壓低聲音：
“要上了！”
雪豹用力點頭，同樣壓低了聲音：“哎嗚哎嗚！”
“雪豹的速度很快，你們一起沖鋒也不錯啊。”
韋德覺得這個組合很有趣。
愛麗絲翻身騎上雪豹，從身側抽出魔劍。
少女眉目如畫，英姿飒爽。
“沖啊！”愛麗絲大喊一聲，魔劍高高揚起，雪豹應聲而動，速度快到帶起一片殘影——
一人一豹，義無反顧的沖向上千名獸人。
獸人被她們的做法逗笑，但很快它們就笑不出來了。
獸人組成的人牆，很快就被破開一個缺口。
隻是一轉眼的功夫，那名手持魔劍的少女，就放到了十幾位體型彪悍的人牛獸。
人馬獸最先反應過來，它們從背後抽出長矛，狂奔着沖到愛麗絲前方，試圖填補被雪豹沖出的缺口。
接着是狼人獸、獅人獸。
所有獸人都行動起來，它們呼喊着、嘶吼着、咆哮着，散發出野獸的兇狠魔性。
山洞轉眼成了戰場。
獸人的喊殺聲混在一起，震得水潭泛起層層漣漪，整座雪山似乎受到了驚吓，在獸人大軍的呐喊中顫抖起來！
雪豹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因爲敵人數量太多，能夠躲閃和前進的空間正在不斷縮小。
愛麗絲俯身對狂奔的雪豹大聲說：
“堅持住！我們一定能沖過去！”
少女的聲音清爽響亮，雪豹大聲嘶吼，拼盡全力再次加速。
将秘能注入魔劍，拉出一道劍光，劍光飛向上空，化作驚雷從天而降！
“轟！”
巨大的雷鳴聲震懾人心，戰意高昂的獸人，被雷聲吓得捂住耳朵，忘記了攻擊。
“趁現在！”
愛麗絲大吼一聲，雪豹奮力狂奔，準備借這個機會深入敵軍内部。
這一道雷聲沒有實質的傷害，隻不過是虛張聲勢。引發的效果卻出乎意料的好。
“不好，快攔住她！”
發現情況不對，一隻半人半虎的獸人沖過來，想要攔住雪豹的去路。
許多守在後方的人牛獸揚起鐵錘，鼻孔裏噴出白煙，眼睛瞪得像銅鈴那麽大。
它們緊盯着沖向冰塔的愛麗絲，後腿重重一踏地面，幾乎同時沖了上去！
塔下，嘶喊聲連成一片……塔上，被鎖鏈捆綁的少女微微低頭，雙眸仿佛被晨光照亮。
即使隔着很遠的距離，她也能一眼看出，闖入獸人大軍的那個人……就是愛麗絲。
不過，愛麗絲爲什麽會騎着一隻雪豹？
維爾利特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也許是因爲傷勢太重，所以出現了幻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