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臨握着她肩膀的手一抖,粗曠的氣息逼近她的臉,“他會成全,所以當初我們在一起,他一而再的挑撥?他會成全,我們能有今天!你讓他坐到我這個位置上來,你看他殺不殺我!”
“他不會殺你。”楚天歌淡淡道。
李雲臨被她的固執灼痛了心,低低笑出聲來。
“他若殺了我,你當如何。”
楚天歌的眼眸微微凝滞,重複道:“他不會。”
她從未跟燼宵提起過若勝利登臨皇位了該如何處置李雲臨,燼宵當與她一樣,一切都隻是爲了團聚和守護家人罷了。
李雲臨的生死無關緊要,但若他的死是勝利的捷徑,她也不會責怪燼宵殺了他。
芸兒在他手下過的每一天,都是走在刀尖上,有哪個母親不想讓女兒擺脫如此險境。
李雲臨氣極反笑,“既然如此笃定,敢不敢與我打個賭。”
“賭什麽。”楚天歌很好奇,他還能把脖子伸到李燼霄劍下去問他殺不殺?
如果是這個玩法,試試也無妨。
“你賭輸了,就把名字刻在我墳前,爲我守寡一輩子。”
他将陷入沉思的楚天歌打橫抱起,向湯池走去。
“幹什麽?”楚天歌揪緊了他的衣襟。
“把你洗幹淨。”
李雲臨說得雲淡風輕,楚天歌宛若烏雲罩頂,唇齒都開始打顫,“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楚天歌從他身上掙下來,就着披風在地上滾了兩圈,迫不及待淌進了水中,墨色的披風浮在水面上。
李雲臨突然蹲下身來,指肚在湯池岸邊的大理石地上輕輕拭過,撚起一些沙土。
他好不容易緩和些的臉色又陰霾一片。
“地道在哪?”
楚天歌伸手過去握住他的手指,把他指尖的沙礫揉搓掉,然後輕聲細語的說:“我爹爹出事之前,我給你繡了個裝着平安符的香囊,你知道的,從前我不拿針線……”
李雲臨心頭一窒,“還在嗎,那個香囊。”
楚天歌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官兵來抄府押人時,我什麽都沒帶,隻帶了那個香囊。我想着你會來探監的,你來了我就把它給你。不管我還在不在人世,我總是希望你平安的。”
李雲臨緊緊回握住她,喉間像堵了塊石頭,他總是抱着從前不放,可真的聽她說起從前,竟是這樣難受。
當時的他拼了命的在别人身上找寄托,拼了命的想放下,以此來逃避即将面對的痛苦。
他知道自己混蛋,知道自己不配求她回頭,可是他放不了手。
“我沒有等到你,亂葬崗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意識一片混亂,香囊也不知丢在了何處。雲臨,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從未有一刻負你。後來,我隻是想對得起自己……雲臨,我們相愛一場,能不能不要走到這樣的境地?”
李雲臨鼻梁澀痛,閉上了眼睛把脆弱憋了回去。
“天歌,你後悔曾接受我的感情嗎。”
楚天歌愣生生的把實話爛在了肚子裏,她堅定的搖了搖頭,“不後悔,但我們總要向前看的,你有你的萬裏河山,而我……”
她的手突然一痛,李雲臨握着她的手勁不受控制的發狠,她身下的水如漩渦般湧動起來,她被一股力量猛地拖出了水面。
李雲臨穩穩接住了她,一手扣上了她後腦勺。
楚天歌反應極快的别開臉去。
他的氣息停留在她臉頰邊,兀然咬住了她的耳朵。
“半年之内,你見不到芸兒。”
他想到别的懲罰方式,總也不能打她,可就這樣放過,他心裏總是不痛快。
楚天歌雙眸緊縮,聲音有些哽咽,“旁人總是不妥帖的,雲臨,你想想蘇瑜,她作爲親姑姑都沒有善待彤兒。芸兒還小,交給别人我真的不放心,你别這樣,旁的我都能聽你的……”
李雲臨把她鎖骨間微松的披風帶子系紮實了些,淡淡道:“你想芸兒活着,這半年你就安分守已,你有多乖,她就能過得多好。”
他手指又挑起她的下巴,“去把衣服穿好,換個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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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連夜讓皇後挪宮,卸了皇後的撫育權,宮裏人多嘴雜,怕是都會說皇後閑話,也會傷了皇後的心呐。”榮介畢恭畢敬的說。
李雲臨親眼盯着宮人們收拾,眼見天歌進了久未人居的錦榮殿,再看着錦榮殿這扇緊閉的宮門,杵在原地半晌。
“她不會在意這些。”
他哀涼的扯了扯嘴角,月光下映襯的眼眸有一絲霜寒,“我以爲給他爹洗去了罪臣之名,還楚氏榮耀功勳,她會心軟,哪怕隻是一點點。”
“我與她打賭,賭李燼宵會不會殺我,她的眼睛亮了,她居然盼着我把脖子送到李燼宵刀下去,那一刻她盼的是我死。”
榮介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他發現皇上平時看着挺正常的,一涉及到皇後,人就多愁善感郁郁寡歡,甚至開始天馬行空的說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話。
這人若是正常,能打這種賭?賭别人會不會殺了自己?
榮介鬼使神差的說道:“皇上,放下她吧。”
說完,他便深深的低下頭來,撲通跪了下去,“臣口不擇言,皇上恕罪!”
李雲臨看了他一眼,憶起過往,“我殺過一個叫錢川的人,他死了之後,我發現這日子更加索然無味。我還逼死過一個叫杏兒的姑娘,她爲此恨毒了我。”
“所以我不會殺你,也不會殺環環。”
他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下看向正在起身的榮介,“你看環環如何?”
榮介本隻是端木宮的普通侍衛,錢川死後,才升爲太子的近侍。他自然知曉錢川,隻是不知錢川死于何事,亦不知又跟殺不殺自己有什麽關聯。
而環環……
榮介紅了臉,“臣隻想盡心侍奉皇上,沒有旁的心思。”
李雲臨道:“你若能跟環環在一起,也挺好的,我跟天歌,你跟環環……”
他的眼中有了些憧憬,可慢慢的,他擅自刻畫的美好一點點的消散在迎面而來的夜風中。
他低低的苦笑了聲,眸光幽遠的落在漫無盡頭的宮道上。
“罷了,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