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歌頂着一張松月的臉,一路順利的随李燼霄進了皇後的鳳儀宮。
“殿下,您可算來了。”
芳嬷嬷忙将李燼霄迎了進去,昔日風華雍容的國母躺在塌上,面容微黃,眼眶深陷,蓋着厚厚的雪白裘被。
“母後這是怎麽了?”
“太醫也瞧不出來啊,起初身子發虛毫無胃口,極畏寒,服了幾帖補藥不見好轉,短短幾日間消瘦了許多。娘娘也說不出哪兒不适,就是人無力,吃不下。”
聽見李燼霄的聲音,那雙無力沉重的眼睜開了一條縫,瘦骨嶙峋的手伸出裘被。
“燼霄回來了……”
李燼霄伸手握住了母親的手,聲音略啞,“是兒臣。”
“我怕是時日無多,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燼霄啊,皇位你若不坐,李雲臨登基後勢必不會放過你……”
皇後沒把扮成松月的天歌當外人,芳嬷嬷留了個心眼,示意楚天歌随她出去。
楚天歌徐徐而出時,聽見皇後說道:“天歌那孩子是好,但聲名狼藉,是天下的罪人,你若跟她在一起,百姓必不會同意你來做這個帝王……前些天我試探了李雲臨,他對天歌還有心思,就讓天歌去禍害他吧,他成也天歌,終有一日敗也天歌。”
皇後從不稱她爲妖女,卻也認爲她是禍害。楚天歌心頭一窒,踏出殿内轉身關上了門。
李燼霄握着皇後的手沉默了許久,說道:“母後找宮外的大夫瞧瞧吧,兒臣以爲宮外的大夫反而見過識廣,必會治好母後的。”
皇後蹙起了眉頭,“你有沒有把我方才的話聽得去?”
李燼霄垂眸道:“母後多慮了,兒臣要跟天歌在一起,也得她同意才行。”
皇後一下子按耐不住,吃力的撐起身子,不可置信,“怎麽,她不同意?她憑什麽不同意?”
李燼霄扶她躺下,輕聲道:“人家姑娘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皇後的神色凝重了好一會兒,發自内心道:“你分明比那李雲臨強上千百倍,怎麽偏他豔福不淺?”
豔福麽?李雲臨來者不拒,自然女人多,但他沒一個莺莺燕燕瞧得上,自然沒有豔福。
李燼霄清淺一笑,“母後眼裏兒臣自然是香饽饽,旁人未必這樣想。”
皇後急道,“你到底有沒有跟人家姑娘表露心意。”
李燼霄抿緊了唇沒說話。
他覺得這個事不需要多說,天歌心裏明白得很,但她佯裝不知,自己必不會開口叫她爲難。
“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連追個姑娘都不會?”皇後越發着急。
她身子本虛,急切之下側過身猛烈咳嗽了幾聲。
“你啊從小隻知道讀書,男子不必那麽端莊,就該臉皮厚,你做得再多都不如嘴會說。”
李燼霄一邊拍着她的背,助她順氣兒,一邊問,“母後覺得兒臣應該怎麽說?”
皇後理所當然地說:“借酒壯膽,喝了點酒你自然就會說了。”
“是,母後。”
李燼霄清澈的雙眸中似有星河璀璨,他的這個母後向來慣着他,他喜歡的東西得不到,做娘的比他還心急。
從小什麽東西隻要李燼霄多看了兩眼,皇後就會給他取來,即使東西在别的皇子手中。
唯獨一個楚天歌,皇後在兒子的眼神中早早的察覺出了心思,可當年她前腳跟楚太師談了婚事,後腳皇上賜婚的旨意就頒發了下來。
這個事兒幾度讓皇後夜不能寐。
芳嬷嬷總勸她這樣會把五殿下慣壞了,幸而他偏生心思細膩,不愛争搶。
在皇後看來,得不到是件很痛苦的事,但得到了再讓他丢棄楚天歌,又是另一回事。
男人嘛,隻要得到過,什麽樣的天仙都能放下的。
皇後頓了頓,神色有些怅然。
“我不喜歡母後這個稱謂,所有的皇子都這麽叫我,可明明我是你一人的母親。我沒有那麽大度,能把你父皇跟别人生的孩子視如己出。”
李燼霄把她微涼消瘦的手放在臉頰邊,低聲道:“我知道,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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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不能有兩個松月,真松月受命出宮,被藏在一座偏僻的宅子中。
楚天歌感慨,今後的人生不知還要做多少回“别人”。
作爲近侍女官,她端端正正的站在着李燼宵身邊看他用晚膳,李燼宵吃着吃着,說道:“去拿碗筷來,你們坐下一起吃。”
五皇子一向溫煦待人,但同桌吃飯他宮裏的另外五個小宮女從來沒試過,猶猶豫豫的不敢上前,甚至不敢奉命去拿碗筷。
侍衛萬承奇怪的說道:“五殿下,這樣不合規矩。”
“重華宮中,我說的就是規矩。”李燼宵不冷不淡的說。
萬承用胳膊蹭了蹭身側的楚天歌,小聲道:“松月,你倒是說句話啊。”
楚天歌不知在想什麽,緩緩才回過神來,“說什麽?”
她這一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包括李燼宵。
楚天歌又問了遍,“說什麽呀?”
萬承睜大了眼,有些無語的看着她。
尴尬的局面終于被李燼宵的一聲清咳打斷,他說:“都下去吃吧,松月在這裏伺候就可。”
萬承走前在楚天歌身邊小聲留了句,“别發呆了好好伺候,殿下心情不悅。”
“噢,好。”楚天歌應道。
人終于走得幹幹淨淨,李燼宵示意她坐下,安安靜靜的看她吃了個半飽後,才在她的注視下緩緩開口。
“有件事我方才得知,你一定……要冷靜。”
楚天歌微皺眉頭,飛快的思索了一遍。
她還有什麽能失去的,能有什麽事讓她痛苦的?唯獨一個杏兒和眼前之人罷了。
莫非……
她雙眸緊縮,艱難的開口問道:“杏兒出事了?”
李燼宵點頭,“我們離開清河城後,清河遭遇屠城,表舅已因渎職被貶,杏兒和錢川不知所蹤。”
欲令其人,必先控其命脈。
想是她與李燼宵二人太過惹眼,輕易就被李雲臨的人手找到。
但是找到她倆有何用處?李雲臨清晰的明白,隻有将杏兒捏在手裏,她不得不回去找他服個軟。
所以,故意散布了已找到逃犯的消息,再跟蹤他們回到清河城,自然就鎖定了杏兒的所在。
兜兜轉轉,如此一來,清河被屠了城,順便還除了楊氏一根羽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