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臨端坐馬上,伸臂一握,一張宛若天物的銀色冰弓憑空現于手中,拉弦間,一支發着幽光的冰箭由指間慢慢浮現,緩緩對準了眼前這個如火如焰的女子。
楚天歌暗腹,出了金陵城的天羅結界,才發現一個個的都不是正常人。
冰箭呼嘯而來,她輕易側身避讓,這道寒芒便直沖向其後的李燼宵。
楚天歌一驚,來不及有所動作,就見冰箭在李燼宵胸前停住,似有一道無形的牆,将它阻擋在外。
這道牆化爲勁風旋渦,牢牢吸住了箭支,随後這支箭被旋渦強大的力量反彈,猛得回射向李雲臨。
李雲臨皺了下眉頭,揮掌間這支飛回的箭又化爲虛無,手中的弓也隐去。
他勒馬退後幾步,下令道:“上!”
黑羽軍齊齊跳下馬,躍過火線烏壓壓的疾奔而來。
人影都埋在塵土飛揚中,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形勢。
李燼霄揮袖間,一陣涼風拂過,将塵土盡數散去,随後這群人突然停滞無法再前進,像有一道無形的牆橫在其前。
李雲臨旋身而上,淩躍于空中,化出無數道冰柱沖破阻礙。
一陣強勁的靈力波動傳來,李燼霄抵擋不住,力量反噬之下退後了幾步。
“沒事吧?”楚天歌扶住了他。
李燼霄面色極難看的搖了搖頭,“他的力量能壓制我。”
“小心!”
杏兒一聲驚呼,楚天歌擡眸,看到一道寒芒冰錐直逼李燼宵而來,他因方才的反噬有傷在身,無法凝力抵抗。
楚天歌的火焰化不了它,情急之下,身子擋在了李燼宵面前。
冰錐在她眉心前半寸處停滞,李雲臨一怔,雙眸不受控制的緊縮。
趁現在……
楚天歌眯了下眼,下一瞬,她已騰空躍起閃身到他面前,一掌拍在他胸前。
炙熱的靈力在他毫無防備之時侵入胸腔,将他的五髒六腑瞬間點燃,李雲臨臉色大變,直墜落地面後嘔出了許多鮮血,痛苦不堪的縮起身子。
他此刻已然重傷,輕而易舉便可殺之。
楚天歌輕盈落地在他身邊,擡起手掌,清冷而皎潔的雙眸在月光下有短暫的失神。
隻要他死了,愛或恨,都可随風散去了吧。
往昔如煙,皆是冤孽。
李雲臨含血的嘴角不知死活的揚起,笑得邪魅無邊。
“怎麽,總說要殺了我,你到底還是做不到嗎?”
楚天歌咬牙切齒的看着他,他妖孽般的一雙鳳眸此刻還是笑着的,很得意。
他可還真自以爲是啊。
“去死吧。”
她掌心凝了赤紅的力量,一掌劈下,勢在奪命。
“楚小姐!請你留太子一命!太子亡錢川亡!”
錢川顫抖的高呼聲傳來。
楚天歌手掌在李雲臨的胸前生生停住,雖未緻命,近在咫尺的赤紅力量已對他重傷的五髒六腑産生二次傷害。
他又一口血噴了出來。
錢川是做得出來的。
李雲臨若死在這裏,錢川會認爲是自己害死了他,絕不會苟活。
錢川死了,杏兒怎麽辦。
她不甘心得收回了手,淡淡的說道:“錢川對你的忠心望你記住,他日别恩将仇報。天亮之後是你大喜的日子,回去成親吧。”
黑羽軍見太子重傷,朝她撲将過來,她反手一揮,将他們盡數擊退。
李雲臨笑出了淚,喉間濃血如漿随着他劇烈的情緒翻湧向外。
“你讓我回去跟别人完婚,你竟然讓我跟别人完婚!”
楚天歌沒理他,轉身走向靜默在不遠處的三人。
李雲臨咳嗽了一番,撐起身子,張了張嘴,朝她的背影說道:“我跟别的女人鬼混,卻不理睬裴雪霁,你知道是爲什麽嗎。”
的确裴雪霁并不醜,也沒比趙青錦差到哪兒去,但此事的緣由楚天歌毫無興趣。
李雲臨料到她不會配合着問一句爲什麽,自顧自的說:“因爲我每每看到她,心裏都有一個念頭,我的妻子該是另一個人,而不是裴雪霁,她不配。”
楚天歌稍停了腳步,眼中微微有些不适。
“我倒覺得,是你配不上她。”
身後的人沉默了一會兒,聲音隐隐有些嘶啞,“真的……回不去了嗎。”
“是你選擇踏着我的名字登臨高位,李雲臨,世人都知你我是仇敵,我們就做仇敵。”
本不該多跟他廢話。
楚天歌深歎了一口氣,鮮紅的衣衫随微風拂動,在月光下如火如焰。
李雲臨吃力得站起身,看着她的背影,她每走一步都踩在他心上。竟然有這樣一天,眼睜睜的看着這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女子,走向了别的男人。
她與别的男人并肩作戰,要爲他擋下緻命一擊,甚至她的心裏可能已有了李燼霄的位置。
每每想到此處,李雲臨的胸間似有萬蟻在啃,痛癢難耐。
“天歌,能不能……不要走。”
他知道自己的哀求是無力的,幾乎不能改變什麽,但若不試一試,怎能甘心。
“你答應過我,如果我做錯了事,你會給我一次機會。”
當年,她很認真的說,就隻有一次機會哦!
可現在一次都沒有,一次都沒有……
楚天歌淡淡道,“你知道你這個樣子多可笑嗎,我是你口中的妖女,妖女怎會給你機會。放下吧,我不恨你了,但我沒有原諒,永遠不會原諒。”
李雲臨胸間鈍痛,一股鹹腥再次上翻湧出喉間,他重傷的身子站在夜風中形同枯木,搖搖欲墜。
“我放下一切,不做這個太子,你願不願意讓我陪你四海爲家。”
楚天歌笑了,笑得苦澀無邊。
在家門慘滅之時,她以爲全天下的人都站在了她的對立面,但至少李雲臨會心痛她的處境,哪怕他在她下獄至臨刑沒來看過一眼。
後來她崩潰而瘋魔,毀了大半個皇城,但在看到李雲臨那一刻,她以爲……
她愛過的人啊,爲了皇權,榮耀,在她心上插了一刀又一刀,如今卻說可以放下一切。
可是心上這些血肉模糊的傷痕,痛得如此曆曆在目,結下的疤也永遠不能消失。
“不願意。”
另一邊,李燼霄的狀态漸漸恢複。
城牆上射來的箭支都在空中碰了壁,軟啪啪的落地。
撲過去的黑羽軍氣勢上雖駭人,卻被一而再的擊退直至多數人傷重。
這場戰鬥在李雲臨重傷那一刻勝負已分。
楚天歌奪了他三匹馬,杏兒和錢川共乘一匹。
她和李燼霄跨馬上鞍時,看到李雲臨拭了拭嘴角血漬,下令。
“将城牆上的人全部擊斃,一個不留。”
黑羽軍如一片蝙蝠飛牆而上,城樓高處霎時哀嚎聲一片,不斷有屍首落下。
人命如草芥,隻在他一念之間。
楚天歌臉色一暗,感受到了一陣徹骨的寒意。
李燼霄道:“你不忍心殺他,隻能由着他造孽。”
她自曝身份的那一刻,菇城那些無辜的參戰者,在李雲臨眼裏通通都成了死人。
楚天歌緊蹙眉頭遙望着城樓之上,她若出手相幫,次日她沒死的消息傳遍菇城,李雲臨怕是要屠城。
“我并非不忍殺他,是因爲錢川,錢川會殉主。”
李燼霄看出了她眼裏的愧意和糾葛,自覺說錯了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交戰總有傷亡,隻是他們不幸被聽命的人殺害。不是你的錯,走吧。”
走吧,能去哪兒呢?
她緊咬着下唇,咬得唇色蒼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