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個月,就在荀蘭被逐出姬家不久,國公府便來了一則好消息:姬婉要生了,是要生,還沒生下來,上午發作的,這會子還在陣痛,穩婆說一切正常,可林夫人不放心,對林書彥道:“聽說婉婉的弟媳是個大夫,醫術比太醫還高明,你快去把她請來!”
林姐夫看着滿滿一屋子穩婆與太醫,少說幾十号人,默默地抽了抽嘴角,讓人去備馬車了。
林夫人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坐什麽馬車?騎馬呀!騎馬多快!”
林書彥一臉冤枉:“你不是不讓我騎馬的嗎?說騎馬容易摔!”
林夫人選擇性失憶了:“肯定是你記錯了!我絕對沒講過這樣的話!現在,去找一匹最快的馬,就那什麽……那什麽……匈奴王進貢來的烈馬,皇上不是賞賜給了你嗎?就它了!”
林書彥一個趔趄差點栽了!
娘,我的親娘,你也知道是匹烈馬,府裏派了二十幾個武藝高強的侍衛去馴服,全都被摔得四仰八叉,你真指望你家不會武功的兒子去騎它脖子?
林書彥被自家娘親轟出去了。
從前他是娘親的乖寶寶,可婉婉肚子裏的小家夥還沒出世,他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成了一株狗尾巴草。
林書彥當然不會真的去騎那匹烈馬了,坐上最快的馬車去姬家将喬薇一行人接了過來,今日恰巧書院放假,三個小包子也跟來了。
景雲與望舒在國公府住過好幾次,對這邊輕車熟路,拉着一臉茫然的鎏哥兒去了二人的專屬卧房。
喬薇則去了姬婉的屋子,一進去,看着黑壓壓的人群,險些吓了一跳,這是把全京城的産婆與全皇宮的太醫都請來了麽?這陣仗,也是沒誰了!
裏屋傳來姬婉疼得破口大罵的聲音,林夫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能不急嗎?這是她盼了十年才盼來的孫子,決不能出半點閃失!
“夫人,姬少夫人來了。”丫鬟在簾子外禀報道。
林夫人一把掀了簾子,将喬薇拽了進來。
喬薇早先與林家的二少奶奶黎氏是有些龃龉的,當初爲了袒護喬薇,姬婉還把黎氏給整了,黎氏找婆婆哭天喊地地告狀,林夫人可沒少埋怨姬婉與喬薇,但這會子,那些恩怨都不重要了,能把她的寶貝孫子順利地接生下來,她把她供起來都可以的!
“林書彥你個王八蛋!我不生了!”姬婉又陣痛了。
林書彥站在簾子外:“我是王八蛋!我是王八蛋!”
衆太醫:“……”
衆穩婆:“……”
床前有個專門給娘娘接生的老嬷嬷,原來林夫人不止驚動了姬家,還驚動了皇上,皇上一聽是姬婉生産,二話不說把能派的人全都派來了。
這個嬷嬷十分有經驗,給姬婉接生得很好,而姬婉的身子也夠争氣,沒出現任何不利于生産的症狀,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喬薇進屋純粹隻是給姬婉打打氣的,哪知她剛握住姬婉的手,姬婉就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嬰兒的啼哭聲在屋子裏嘹亮地響起,隻是聽聲音便覺它強壯得不行。
林姐夫激動得淚流滿面。
林夫人握住了喬薇的手:“你真是我們林家的福星啊!你一來婉婉就生了!你不知道她都生好久了!我都以爲她難産生不下來了!”
穩婆嬷嬷一句“你家兒媳生的可真快”生生卡在了喉嚨!
本以爲終于卸了貨可以松一口氣的姬婉忽然又捂着肚子叫了起來:“啊啊啊!又疼了!”
穩婆嬷嬷一摸:“還有一個!”
林夫人瞠目結舌,怪道婉婉的肚子比黎氏懷孕時大呢!
一刻鍾後,姬婉又生下了一個,居然也是帶把兒的!
林夫人高興得整個人都飄起來了,黎氏還與她說,姬婉肚子圓,一定是個閨女,她想着閨女就閨女吧,總比什麽都沒有強,哪裏想到會是個大胖小子,一個她便已經滿足了,天啦又來了第二個!也是個帶把兒的!
她素手一揮:“每個人發喜錢十兩!”
喬薇:十兩……真豪!
姬婉生了一對大胖小子,可算是在婆家揚眉吐氣了,總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黎氏也夾起尾巴,恭恭敬敬地來道喜了。
黎氏出身比姬婉差,容貌比姬婉遜,才學更是連姬婉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唯一能勝過姬婉的就是她給林家生了四個孩子,可現在,她唯一的優勢沒了,從今往後,再沒她黎闵姝蹦跶的餘地了。
姬婉收拾了一番,在上房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姬婉累得慌,沒說幾句話便沉沉地睡了過去,林書彥坐在床頭,心疼又欣喜地陪着她。
兩個小嬰兒被乳母抱去洗澡。
景雲與望舒、鎏哥兒跑來圍觀。
他們可從沒見過這麽小的小家夥,全都好奇地睜大了眼。
“我可以摸摸他嗎?”景雲指着老大問。
抱着老大的乳母溫柔一笑:“可以,要輕輕的。”
景雲探出精緻的小手,在小家夥濕漉漉的頭發上摸了一把:“哇,好軟。”
鎏哥兒好奇地眨了眨眼,也想摸,可是有些害怕。
景雲又在小家夥的頭發上摸了摸,還摸了摸他小手,他的手可真小,比珠兒的還小,景雲把一根手指放在了小家夥的手心,小家夥唰的一下握住了!
景雲:哇哇哇!
望舒見大哥玩得這麽開心,也探出了手來,她的手肉呼呼的,看着就特别可愛。
乳母見做哥哥的都這麽溫柔,妹妹一定會溫柔了。
随後望舒的手落在了老二的頭上,她真的真的隻是輕輕地摸了一把,然後胎毛掉了,小家夥秃頂了……
老二哇的一聲哭了!
望舒見他哭了,想安慰一下他,于是親了親他臉蛋,随後,他半邊嬌嫩的小臉以看得見的速度變腫了。
老二哭得更傷心了!
那抓狂的模樣仿佛在說他到底是得罪誰了,爲什麽摸哥哥的是好哥哥,摸他的卻是這個怪姐姐?!
望舒又看見了他腿間的小東東,奇怪地說道:“咦?這是什麽呀?”
說着就要伸手去摸。
乳母吓得險些暈過去,頭發摸沒了就沒了,這個摸沒了可就完蛋了!
望舒最終當然沒有摸成,因爲哥哥十分嚴肅地抓住了她的小手。
……
望舒很喜歡這兩個弟弟,比喜歡俊哥兒還喜歡。
回去的路上,望舒羨慕地說道:“娘親你也給我生個小弟弟好不好?”
喬薇好笑地揉了揉她腦袋:“生個小弟弟多麻煩,你們三個就快把我吵死了,再來一個誰帶?”
望舒舉起肉呼呼的小手:“我呀我呀!我可以把他放在外公的鳥籠子裏,天天給他喂吃的。”
喬薇嘴角就是一抽,閨女你這麽虐待你弟弟真的好麽?
馬車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三個孩子玩了一下午沒有午睡,馬車上晃悠了一陣便歪在一塊兒睡着了。
喬薇倒是沒多少睡意,挑開窗簾,望向一旁的街道,這個時辰,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但皇城不愧是皇城,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摩肩接踵,熱鬧得不像話。
車夫勒緊缰繩,稍稍放緩了車速,說道:“少夫人,前面有家買糖葫蘆的,要買幾個嗎?”
幾個小的許久沒吃糖葫蘆了,喬薇點點頭:“好,你停一下,我去買。”
車夫找了個巷子,将馬車停在了巷口,喬薇下了馬車,走向那家賣糖葫蘆的鋪子,這家鋪子雖不不如慶豐街附近的老字号,卻也比旁人做的好吃。
喬薇一口氣買了十個。
老闆道:“六文錢一個,一共六十文。”
喬薇微微一頓:“漲價了呀,我上次來是五文。”
老闆憨厚一笑:“大家都漲了,您是回頭客,送您一個!”
“多謝。”喬薇接過他遞來的糖葫蘆,付了賬,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走了一會兒,忽然停了下來,喬薇給望舒和鎏哥兒擦了擦口水,問道:“怎麽了?”
車夫道:“有兩個小販打起來了,衆人在勸架,街道全給堵上了,咱們過不去。”
喬薇沒功夫去操心大馬路上的閑事,就道:“那就換條路走。”
“诶!”車夫勒緊缰繩,調轉了方向,從一條小巷子裏穿行而過,上了另一條通往姬家的街,這條街離荀氏落腳的小寨子不遠,可别碰上那個晦氣的荀氏了,車夫想。
……
小宅遠中,被口渴折磨得實在難受的荀蘭掙紮着從床頭坐了起來,她的病情似乎緩解了些,能夠下地走路了,腦袋也沒那麽昏昏沉沉了,她低頭,穿上了鞋子,卻忽然看見了一雙腳,順着這雙腳,她的視線一路往上,落在了那個人的臉上,她眸光就是一頓:“尚青……”
姬尚青一籌莫展地看着她:“是我,我才走了幾天而已,你怎麽就把自己弄成了這樣?”
荀蘭沒有說話,隻是垂下了眸子。
姬尚青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我不是交代過你了嗎?不論發生什麽事,飯總是要吃的。”
“沒有飯。”她的聲音裏含了一絲連自己都幾乎察覺不到的顫抖。
姬尚青扶住了她的胳膊,眉頭緊鎖地看着她:“怎麽會沒有飯?他們不給你飯吃嗎?他們怎麽能這麽對你?”
荀蘭拂去他的手,背過身道:“你人都不在這裏了,他們還不是想怎麽對我就怎麽對我了。”
姬尚青憤怒地說道:“他們是誰?你告訴我!”
荀蘭的喉頭竟有一絲哽咽,心頭泛上一種十分陌生的情緒,若細細分辨,竟像是委屈:“還能有誰?”
姬尚青一巴掌拍上桌子:“是不是那個逆子?還有他媳婦兒!我就知道那兩個家夥唯恐天下不亂!你等着,我這就去教訓他們!我把他們趕出去!讓你住回來!”
荀蘭道:“你現在假惺惺的做什麽?你不是都走了?”
姬尚青一噎:“我……唉,我沒走,我那天就是生氣了,但夫妻哪兒有隔夜仇?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荀蘭頓了頓:“那我和公主……到底誰重要?”
姬尚青握住了她的手,溫柔一笑道:“當然是你。”
荀蘭又道:“你會再爲了公主抛下我不管嗎?”
姬尚青深情地說道:“不會,再也不會了,我答應你。”
荀蘭看着二人交握的手,睫羽微微地顫了顫:“那,我之前的事,你也全都不介意了嗎?”
姬尚青溫柔地說道:“不介意,隻要你願意回到我身邊,我什麽都可以當做沒發生過,我們還像從前那樣,你、我,還有鎏哥兒,我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你還是姬家的主母,你有花不完的錢,有使喚不完的下人,你想去哪兒去哪兒,我都陪着。”
荀蘭定定地看着他:“你說的都是真的?”
姬尚青撫了撫她的手:“當然是真的,我幾時騙過你?”
“尚青……”荀蘭輕輕地靠進了他懷裏,卻忽然,咚的一聲,她腦袋一痛,從睡夢中醒來,睜開腫脹發熱的眼,就發現自己摔在地闆上,屋内空蕩蕩,根本沒有人影……
她的心也空落落,空得有些疼。
這個夢境裏的一切都隻是荀蘭個人的胡思亂想,不是真實發生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