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娘的臉上登時浮現出了幾道血印子,巨大的動靜,把孩子們手裏的糖葫蘆都吓掉了。
喬薇的眸光漸漸冷了下來,一言不合就打人,還吓壞了她一雙無辜的孩子——
她把收拾好的籃子放到了地上,隔着擺攤的小桌,探出手,輕輕地扣住了房媽媽的肩膀。
房媽媽不屑地掃了掃落在自己肩上的手,順着手臂,望進喬薇那雙暗潮湧流的眼睛,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你想幹嘛?”房媽媽厲聲問。
喬薇不緊不慢道:“你打了我娘,你說我想幹嘛?”
房媽媽的本意并不是要打羅大娘,她瞄準的是喬薇,隻是她沒料到羅大娘會奮不顧身地撲了過來,硬生生替喬薇挨了那一巴掌。她在府裏跋扈慣了,根本沒将這些小販放在眼裏,便是打錯了又如何?這些人還不算得乖乖地守着?
心思轉過,她揚起了下巴,不可一世道:“我打的是你,誰讓她自己送上來的?”
喬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打了人,一句道歉都沒有,還如此嚣張,很好,很好。如此,我就不逼着你給我娘道歉了。”
前面兩句很好還聽得房媽媽的心一陣咯噔,聽到最後一句,房媽媽懸上去的心又踏踏實實落回了肚子裏,她就說嘛,這種無知的小販如何敢與她這種貴人橫?
房媽媽低叱道:“把你的髒手拿開!還有,把那隻雪貂送給我,我就原諒你們的冒犯。”
“你打了我娘,反誣賴我們冒犯,又要霸占我寵物。”喬薇淡淡地看着她,“好不要臉。”
她話落,房媽媽還沒反應過來究竟怎麽一回事時,就聽到咔擦一聲,似乎是什麽東西裂開了,幾乎是同一時刻,右臂傳來一陣劇痛,她大驚失色地叫了起來!
丫鬟吓變了臉色:“房媽媽!”
房媽媽跌在了地上,右臂疼得她直不起身子,她痛苦地叫着,很快引起了路人的圍觀。
說起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看完全部經過的,沒有一人同情她。
反倒是羅大娘怕把事情鬧大,低聲問喬薇:“她、她怎麽了?不會有事吧?”
喬薇淡定得說道:“卸掉一隻胳膊而已,死不了。”
的确是死不了,但對于一個養尊處優的高門乳母來說,這種疼痛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怎麽回事?”
人群裏後響起一道清麗的聲音,婉轉如莺啼。路人齊齊怔愣了一下,自動讓出一條道來,一名身穿鵝黃色束腰羅裙的少女袅袅娉婷地走了過來。她身姿婀娜、五官精緻,梳着單螺髻,以一支粉玉銀簪固定。整個人也水靈粉嫩得很,臉蛋、脖子、手,但凡裸露在外的肌膚全都白嫩得不像話,仿佛吹彈可破。
在這個貧瘠的鎮上,這樣一位貌若天仙的少女的到來,簡直像是月宮的嫦娥駕到了一般,前一秒還喧鬧嘈雜的人群,這一秒忽然就鴉雀無聲了。
她的身上有好聞的香粉味,微風一吹,一整片天地都染上了淡淡的清香。
她走到陸薇的身前站定:“不知我的貼身媽媽怎麽得罪夫人了,竟叫夫人動了如此大的肝火。”
“你問她咯。”喬薇說道。
少女轉頭看向房媽媽,房媽媽想好生在小姐跟前告這小賤人一狀,奈何她疼得根本說不出話來,還是丫鬟把事件的經過與小姐交代了。
少女聽完,優雅地點了點頭,對喬薇道:“是我的貼身媽媽唐突在先,我在這裏,代她向姑娘賠聲不是。”
她公正無私的做法赢得了周圍一片贊譽。
喬薇卻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說她唐突在先,意思就是我冒昧在後了,你向我賠了不是,那我也理應向她賠個不是。不過很可惜,我不打算這麽做。”
少女優雅的神情上掠過了一絲凝滞。
喬薇波瀾不驚道:“對錯在自己心裏,不在别人眼裏,我不會爲了顯示自己的大度,就去接受我根本不想接受的道歉,也不會勉強自己向不該被道歉的人道歉。”
少女第一次遇到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一時間,竟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喬薇淡淡一笑道:“做錯事的是你們,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姑娘覺得我何錯之有?”
這話沒毛病,在現代,辱母殺人案是要量刑的,可在古代,這種行爲是會受到皇帝褒獎的。
喬薇的娘受了欺負,她不欺負回去才是真的會惹人恥笑。所以在衆人眼中,她修理房媽媽一頓,不僅一絲不妥都無,反而大快人心。
少女自然也感受到了衆人的态度,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先前措辭不周,是我的不是。今日之事是我的貼身媽媽唐突了,我在這裏,誠心向姑娘道個歉。”
“我說過我不接受。”
“你……”
喬薇道:“打了我娘,一句道歉就完事,那是不是以後誰都能跑來打我娘,然後誰都隻用說一句對不起?”
少女的面色漲紅:“你不是已經教訓過房媽媽了嗎?”
喬薇點頭道:“是啊,所以你不用道歉了呀。惡人已食惡果,今天的事,到此爲止,姑娘,慢走不送。”
少女鐵青着臉上了馬車。
房媽媽也被人擡到了車上。
望着少女越走越遠的背影,喬薇心頭湧上了一股莫名的排斥,不知是爲了什麽。
“哎呀,你們知道那人是誰嗎?就敢看她的熱鬧。”一個坐在街邊的老乞丐,一邊喝着葫蘆裏的酒一邊說。
一個大嬸問:“誰呀,老李頭,你認得?”
老李頭喝了口酒,道:“她那馬車上刻着三七草,這是恩伯府的族徽。”
“恩伯府又是啥?”大嬸問。
“連恩伯府都不知道。”老李頭翻了個白眼,“恩伯府是京城四大醫香門第之一,名氣可大了!那個小姑娘,如果我沒猜錯,應該就是恩伯府現如今的‘嫡長女’。”
大嬸笑道:“老李頭你連這都知道?你是不是又去聽戲了?”
老李頭瞪她一眼:“你才去聽戲了!我在京城走南闖北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肚子裏沒出來呢!”
“哎喲你這老李頭,敢占老娘便宜!”大嬸作勢要打他,不過瞧他這麽髒,又把手收回去了。
老李頭伸出手:“給個銅闆,我繼續給你說。”
“我才懶得聽,你愛說不說!”大嬸挎着籃子走掉了。
突然,一個銅闆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跌進了老李頭的破碗中。
老李頭忙往上張望,樓上是茶樓,不知是誰給的錢,并沒有露面。
喬薇在老李頭對面,恰好看到了樓上丢銅闆的人,是個戴鬥笠的男人。
老李頭得了錢,繼續說道:“恩伯府原先有三房,長房世襲爵位,便是上一任的恩伯公,但上任恩伯公運氣不太好,與妻子出遊時遇上洪水,被雙雙沖入水中,不幸身亡。他膝下沒有兒子,僅一個五歲大的女兒,隻得由二房繼承了爵位。今天這位小姐,便是二房的孩子。”
已經走掉的大嬸又回來了:“你不是說上一任恩伯公有個女兒嗎?她怎麽不是大小姐?”
老李頭道:“那個原本是,但前幾年犯了錯,被逐出家門了。”
肥肥的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