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冀聞言,點頭道:“先生之言,于我心有戚戚焉!”
說着,田冀有心考校荀況,便沉吟道:“寡人也曾想過重賞百姓以激勵之。但是,寡人的百姓,是出了的富裕,一般的重賞,或許能激勵其他各國百姓舍生忘死,但是,恐怕卻不能激勵寡人那些富裕的百姓。
可是,若是賞賜太重,寡人又擔心以齊國之富,恐怕也将因爲賞賜而财物枯竭。”
說着,田冀看着荀況問道:“不知先生何以教寡人?”
荀況臉色鄭重的道:“财物是有限,而人的欲望卻是無窮,以有限之财物去滿足無限的欲望,這即便是齊國也無法做到的。
不過,雖然大王之财物有限,但是大王的官爵卻是無限的。”
說着,荀況看着齊王道:“大王,臣竊以爲财物也是大王所重視,而無限制的官爵卻是大王所輕視的。故而大王何不效法秦國,将爵位推廣到國中所有百姓身上。”
說到這,荀況見齊王皺眉不語,以爲齊王吝惜爵位,便開口道:“大王,雖然齊國沒有百姓的爵位,但是齊國卻有百姓可以獲得的職位。
齊國之法,每戶百姓設置家長一名,由家長管理家庭的成員,然後每五戶百姓組成一伍,設置伍長一名,十戶百姓設置什長一名,每五十戶百姓設置裏尉一名,每五百戶百姓設置州長一名,每兩千五百戶百姓設置鄉師一名。
也就是說,現在齊國普通的百姓,是可以通過立功來獲得伍長一職,甚至是什長一職的。而這就可以對比秦國的爵位,殺敵一人便可以晉升伍長,殺敵兩人便可以晉升什長。
不過,随着百姓不斷獲得戰功,因爲職位之有限,所以大王可以設置與職位對等的爵位,以賞賜百姓之功。
如此,讓普通百姓變成平民,殺敵一人便可以晉爵公士。凡是公士之爵,等同伍長,在鄉裏則可優先提拔爲伍長,在軍中也是如此。
即便其沒有被提拔爲伍長,隻要有伍長之爵,也能享受伍長的俸祿與待遇。然後等其所在裏有伍長退下,便可優先提拔最早獲得伍長爵位的人。
同時,大王可以下令,凡是一伍百姓之中,若是伍長沒有爵位,而普通百姓有爵位,則有爵位的百姓可以自動取代沒有爵位的百姓。而且,大王同樣可以操作還有第二級爵位,讓其與什長等同。
如此,隻要将有功的百姓替換一批沒有軍功的伍長、什長,甚至是裏尉、州長,必能激發百姓對于軍功的向往。”
說到這,荀況臉色凜然的道:“不過,現在的伍長什長等職位,大都是裏尉管理百姓的助手,職權太少,俸祿也微薄。所以爲了極大的激發百姓對于伍長什長的熱情,大王還可以确定伍長什長的權利還有榮譽。
就好比耕種之時,各裏的耕牛等器械,裏尉有優先權,爵位等同裏尉的什長其次,什長再其次,爵位等同與什長的伍長又次,伍長再次,以此類推,最後才讓裏尉分配給普通百姓。
同樣的還有國家的水渠,裏尉有優先權,普通百姓最後等等···”
田冀聽到這,發現荀子對秦國的法律比較推崇,許多細節都有秦法的影子。
不過,荀子沒有提及秦國商君之法的馭民五術,讓百姓陷入人窮志短愚昧麻木之中。想來,荀子雖然推崇秦法,但其根本還是儒家那一套,強調了仁道,卻忽視了治國之術。
想着,田冀等荀子出現停頓之時,立即開口問道:“先生,寡人曾讀商君書,聞商君辱民五術,不知先生以爲如何?”
荀況一聽,臉上一凜,立即開口道:“大王,辱民五術,此乃亡國之道也。”
說着,荀況擔心齊王不重視,又趕緊解釋道:“或許商君的辱民五術在秦國獲得了顯著的成效,但這一定不适合齊國。
齊國百姓是天下最富裕的百姓,同時也是天下各國之中最安逸的百姓,更是天下最喜好議論的百姓。若是強行推行辱民之術,使百姓貧之、疲之、愚昧、擔心受怕等等,則齊人必怨而反。
故而,臣以爲大王欲激勵百姓,隻可用仁義,而不能用手段。”
說到這,荀況眨了眨眼睛,突然問道:“大王,若是現在周天子下诏,罷黜大王的王位,然後讓大王居陋室,穿粗衣,吃糠飯,如何?”
田冀猛然一聽,立即恥笑道:“先生說笑了,周天子不過是奴婢生的,如何能命令寡人!”
荀況贊道:“大王所言極是,不過,現在的齊國百姓,吃自己的,用自己的,家中糧布不缺,不需要從大王這裏獲得好處就能活得很滋潤。
所以,其實大王現在的地位就相當于天子,而齊國百姓就相當于封君,若是大王強行下诏,臣擔心百姓會大罵大王是奴婢生的。”
田冀聞言臉色一變,愣了愣,反應過來,歎道:“先生所言極是,寡人的百姓與貧窮愚昧的秦人不同,若是寡人強行辱之,必有反噬。”
說着,田冀沉吟了一下,然後又看着荀況問道:“先生,寡人也曾研究過秦國之法,秦國法律嚴密,執法甚嚴。所以,秦國官員、貴族、百姓稍不留神,就會觸犯法律,然後等待這些人犯法者的,輕則是降爵,重則是免爲奴隸。
然後,秦國百姓貴族就不斷的陷入晉爵免職的循環之中,這樣,秦國就避免了爵位過多的,貴族過多,以至于國家發不出賞賜的現象。
但寡人的齊國則不然,齊國的法律雖然同樣嚴密,但是齊國的執法卻以仁義爲本。就好比現在,我齊國百姓若是觸犯一般的禁律,犯了一些小錯,按我齊國之法,隻是下令斥責,不會進行責罰,等到其第三次犯錯之時,才會三個罪責同時處罰,以示懲戒,以示國法森嚴不容侵犯。
隻是,這樣一來,國中百姓的爵位不斷增多,又該如何削減百姓的爵位呢?”